「薏儿,我们马上要出门办事了,总要吃饱了才好上路,不是吗?」君无上亲切而自然地直唤她的名,一双眼又瞄向那盘粽子,计划待会儿要继续吃第四颗。
出门办事?
所有的人都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张大眼看他,喜恩的心悬得半天高,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要跟你去办事?」被点名的当事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旋即的,伍薏儿想起他「中都府走狗」的身分,然后飞快地改口。「对,我们要出门去办事。」
她的配合,是因为认定了他接受了她的建议,关于她夜闯中都府的事将只针对她一人,而放过无辜的孙家祖孙。
「办什么事?」孙大娘不解地问,怎么也想不透,这不相干的两人怎么一下子要一起出去办事了。
「呵呵,大娘,你放心,只是一些小事,办完马上就回来。」君无上轻描淡写地带过。
「对啊,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大娘你放心。」伍薏儿相当配合地跟着补充道,心中直打主意。哼哼!当然是很快就回来,等他们离开这儿后,她肯定让他好看,绝对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她伍薏儿可不是省油的灯。当然,那对没人性的父子也不能放过,等她办好这些事,帮大娘出口气后就立刻回来。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君无上只是浅浅地笑着,不表示任何意见,只见他对孙大娘说道:「大娘,这段期间,我就让喜恩留下来帮你。」
留……留下?
晴天霹雳!没想到预感成真,知道主子说到做到性格的喜恩整个人僵住,嘴角还微微地抽搐着,完全想象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仿佛看见前往大内总管的路断了一阶,喜恩的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
呜……他不要被留下来啊!
第三章
原本,她真的以为对于她夜闯中都府的事,他愿意只抓她一个人回去交差,而放过无辜的孙家祖孙。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要把他的小侍从留下来照顾孙大娘他们祖孙俩呢?
曾怀疑他留下喜恩只是为了监视大娘他们,但看喜恩那种不忍与主子分开的模样又不像。再说,他要喜恩妥善照料大娘他们的命令也似是不假,仿佛真要带她出门办什么大事似的……综合这所有,她真让他给搞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薏儿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吃完第五个粽子,吃饱喝足带她上路后,迫不及待、搞不清楚状况的她便连忙将困惑问出。
「什么怎么一回事啊?」带着饱胀的满足感,晒着暖暖的大阳,他好心情地反问道。
完全没有发觉他的转变。
那种喜恩不在场之后,变得更加轻松自在、更加随心所欲的闲散态度,所有因为不再受限而更像他自己的转变……在伍薏儿的眼中,她只看见他如懒猫一般,就差没倒在路边睡去的懒散模样,这让她的火气完全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还能有什么事?」她不敢相信他的迟钝。
「妳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他耍赖似地问。
深吸了好几口气,在按捺下那阵火气后她才能再开口。「你为什么把喜恩留下来照顾大娘?」
不问清楚不行,这点实在太奇怪了。
「你不希望喜恩留下来?」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还以为留下喜恩来帮忙,让大娘有个照应的话,能让你比较放心一点,如果你不希望这样的话……」
他作势往回走。
「你干么?」她觉得莫名其妙。
「要喜恩一起走啊,反正你不喜欢他留下来──」
「我没这样说!」肝火十足的她连忙扯住他,不让他继续往回走。
「你不是不想让喜恩留下来吗?」他故作不解。
「不是!当然不是!」他的话让她气得直跺脚。「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是中都府的走狗,岂会这么好心,还留人下来帮忙照应一切,这不是很可疑吗?」
「我说了我不是。」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君无上再次声明,觉得自己快被她的顽固给打败了。
「不是?不是什么?走狗吗?」她不信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少来了,别以为我真有那么好骗。还有,你自己已经说了,是真的要喜恩留下来照顾大娘的,你不能反悔,要有走狗的人格喔。」
听着她的叮嘱,他哭笑不得。
「一个人若真要当走狗,哪还有什么人格可言。」他摇头叹气道。不敢相信她的天真,竟会对一个她心目中的「走狗」谈人格问题。
「乱讲,每个人都有人格的。」她声明,她深信人性本善。「就像你,虽然你身为『中都府走狗』的这个身分让人讨厌,但严格说起来,你人其实还不错,好比你看见大娘的辛苦,非但没有因我夜闯中都府的事连累到她,而且还主动留喜恩下来照顾她,这就是你这个人高尚的一面,即使你仍然是个走狗。」她顿了顿,露出个世界和平的灿烂笑容。「所以说,走狗还是有他光明的一面的。」
看着她煞有其事的样子,再听她的论点,君无上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那笑法让伍薏儿觉得自己被恶意取笑了,当然觉得不服气。
「没什么。」又有那种冲动,想摸摸她的小脸,除了想再一次确定那种美好的触感外,也是因为那张无比认真的美丽脸庞似乎散发着光晕般,引诱着他去碰触、去感受、去细细品味那份细滑如丝的触感。
「才怪,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什么!」她才不信。
他微笑,像是默认,就在她瞪着眼等着他的答案之际──
「你真的好可爱。」他说话了,给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仿佛被烫着了一般,她的脸瞬时染成火红。
「你……你别乱说。」第二次了,没想到他竟又说了赞美她的话,这让少见世面的伍薏儿不自在到了极点。
「我没乱说,你真的好可爱,可爱得让我想一口吃了。」他微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两只手老实不客气地抚上她柔嫩细致的颊,欺负人似地乱揉一通。
「你干么啦!」她极端火大。
她迅速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要拍掉他的手,但他的反应更快,只听到「啪」的一声,她打了自己两耳光,左右各一个,一秒不差。
老实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然后他还很好心地帮她揉了揉微红的脸。「好可怜,痛不痛啊?」
「不用你假好心啦!」她气极,用力地推开他。
「不行,都红了耶。不疼不疼,我『秀秀』喔。」君无上用上回跟朝臣们学来的地方话安慰她。
「什么东西是『秀秀』啊?」虽然很生气,但她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那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地方话,表示疼惜的意思,通常大人要安抚不听话的孩子时,就是这样说的。」他解释。
「喔!你拿我当孩子看,而且还是不听话的小孩子!」她大叫,飞扑上去,想给他一阵好打。
他也不躲,直直地接住了她。
「道歉,你快道歉。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她抗议,最恨别人拿她当孩子看,她猛地揪住他的耳朵,然后义正辞严地大声纠正。「请你注意,我已经十八、十八岁了,才不是什么孩子哩!」
「看,这么淘气还说不是孩子。」他失笑,像是不觉得痛一样。
被狠狠将了一军,她无言,然后忿忿地松手,放他双耳自由,再乖乖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那只是一时失误,我平常才不是这样的。」她辩解道。
她发誓,她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晓得为什么,碰上这个人她的火气就特别地大,老是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他没接口,这让她觉得他不信她的话。
「真的,我平常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她很认真地说,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妳说了就算,我相信妳就是了。」像是安抚孩子似的,他随口应了几句。
「你不诚恳。」她指控。
「不诚恳,有吗?」就算他有,他也不会笨得去承认。「我怎么可能会不诚恳,我正诚恳地要告诉你,我留下喜恩的用意。」
不费吹灰之力,他完美且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用意?你留下喜恩到底是什么用意?」她忙不迭地追问,刚刚让他气得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就是要他帮忙照顾大娘啊,刚刚在大娘那儿,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知道你说了,但问题是为什么?」她怎么想也不明白。「我能理解,你留下喜恩是你走狗生涯中难得出现的光明面,但总有个动机、让你想这么做的动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帮助大娘?」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你别故作神秘地不说话。」伍薏儿沈不住气,她一向就不是沈得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