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蓓惊喘道:“当时你威胁要掐死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真的那麽做。”
他畏缩了一下。明显地,奈特刚刚按著了某个痛处,嘉蓓几乎想为此拥抱奈特。
“你不会这麽做……”她打断,瞧见他痛苦扭曲的苍白脸色。“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找医生来。”
假伯爵摇摇头。“我说过,奈特可以照顾我。告诉我,你的决定。”
“队长,小姐说得对,我们最好找医生来。”
“我不需要天杀的医生——还有,奈特,小心你的“队长”会泄了我们的底。”他咬著牙道,用来止血的衬衫下摆已被染红了,鲜血渗透到他灰色的织锦外套内。
“我们该找的不是医生,而是警官。”吉姆得意地睨著奈特。“你这个没有脑袋的骡子,我警告过你们必须付出代价的。”
奈特忘了按住止血布,握著拳头站起来。“你给我听著,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别忘了,单凭我就可以做掉你和你那位弱不禁风的小姐!”
“够了,奈特。”假伯爵严厉地道,瞪向奈特。奈特咕哝著回到他身边,再度按住他的伤口。
“这下你们完了,”吉姆得意地道,听见脚步声和人语惊呼朝图书室而来。“你们就等著吃牢饭吧!”
“噢,你可以确定我会先扭断你的颈子,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奈特道。
“我们都在图书室里,快!”嘉蓓对外面的人喊道。
“别担心,队长,我不会轻易让他们带走你的。”奈特瞪大著眼睛,再次站了起来。
“不,等等,奈特,”假伯爵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再次看向嘉蓓。“时机紧迫。我们是否要为彼此保密,嘉蓓小姐?”
嘉蓓抿著唇,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眯起,一旁的奈特则仍跃跃欲试。
“当然不。”她道。同意他的交易不啻是和恶魔打交道,而且太过危险。他随时可能翻脸出卖她们,或是伺机加害她和吉姆。
假伯爵的唇角讥诮地抿起。他还要再说更多,但管家史维已经来到了门外。他显然是由睡梦中被惊醒,只来得及在睡衣裤外面套上衬衫、长裤。在他身後跟著白太太、可蕾、伊莎、玛姬等人。她们同样穿著睡衣,匆匆披上外套就赶来了。
“来吧,队长,我带你离开。”奈特低喃。
奈特试著要扶他起来,突围离开,但假伯爵不耐地挥手,直视著嘉蓓。
“很遗憾你和你的妹妹将会错过这个社交季,”他状甚同情地道,压低著音量。“就我所知,为兄长服丧的期限是一年。在那之後,我相信你们的情况将会大有改善。”
嘉蓓瞪视著他。她只需要开口,就能够揭穿他是冒牌伯爵,即使强壮如奈特,也很难协助身负重伤的他逃脱……然而她和她的妹妹也必须承受後果。一旦迈克的死讯传出,贝列斯堂兄就会继位成为新伯爵,她和可蕾、伊莎将会一辈子沦为没有前途可言的穷亲戚……甚至更糟。
事实是,让这男人继续扮演伯爵会比较好——只要她和吉姆不会被暗中加害。
她必须做出选择……她和两个妹妹的未来就看她的决定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底的恶棍。”嘉蓓咬牙切齿地道。她提高音量,直视著他。
“你最好让我们去请医生来,威克汉。”她刻意强调最後的称呼。
假伯爵的神色不变,彷佛她的决定早在他意料之中,倒是一旁的吉姆满脸的忿忿不平。
“嘉蓓小姐,你……”
嘉蓓对吉姆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什麽都别说。”她低声对他道。吉姆照做了,但他苦著一张脸,彷佛刚吞下了黄连,并不忘再度狠狠瞪了巴奈特一眼。
他们已没有机会再私下交谈。
“抱歉我们突然闯入,爵爷,但我们半夜被疑似枪声的巨响惊醒。”史管家被门外的人推了进来,尽可能维持礼貌地道。
“发生了什麽事,嘉蓓?”可蕾越众而出,来到嘉蓓身边,伊莎紧跟在後。“老天,迈克流血了!”
所有的人一齐看向威克汉,惊喘出声,然後他们全都围到了伯爵身边,将嘉蓓硬生生挤开去。“噢,迈克。”可蕾蹲在他身边,花容失色。
“爵爷,”玛姬慌乱地绞著手。“老天,你的脸色好苍白。快,用这个止血。
”她摘下睡帽,递给奈特。奈特厌恶地接过,但还是将它摺叠起来,按在已被血湿透的衬衫上。
“爵爷失血过多,当然会脸色苍白。”一名新聘雇的仆役说道,随即在玛姬的厉瞪下住了口。
“我们必须找来警官。告诉我是谁做的。”白太太义正词严地道,环顾著周遭,似乎想要揪出盗贼。
“恐怕说是我的疏忽。我将枪放在口袋里,以为它没有上膛,结果它在我取出来时,走火了。”
“史维,你瞧,伯爵受伤了。我正要派吉姆去找你,”嘉蓓出於习惯地接管全局。“立刻派仆人找医生来。”
“是的,小姐。”史维惶恐地道,就要带著仆人离开。
“我说过,我不需要医生。奈特可以照顾我。”威克汉以威严的语气道。
“别傻了,”嘉蓓轻快地回答,将威克汉的外套交给仆人。他愣愣地看著嘉蓓接管全局,无视於他的命令。“巴奈特或许不错,但还是找医生来比较好。”
威克汉不再争辩——她猜测他是太过虚弱了。巴奈特警戒地望著她,嗫嚅道:“我想她说得有理。”
“嘉蓓小姐。”吉姆再次指正道。
嘉蓓瞪了吉姆一眼,警告他别再多嘴。
所有的仆人望向嘉蓓,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威克汉虚软无力地靠著椅背,流出的血在地上积成了一摊。
“奈特,我想你最好协助伯爵回他的卧室,等待医生抵达。法南,你协助奈特。白太太,你去准备一些乾净的布料、毛巾和热水,我看看能不能在医生抵达前,设法止血。”
所有的仆人立刻服从了嘉蓓的权威。
“可蕾小姐、伊莎小姐,我想我们最好回房去。我们在这里只会碍事。”玛姬道。
“我绝无法睡……”伊莎道,但在玛姬严厉的眼神下噤口了。
“嘉蓓,你怎麽会正好在图书室?还有吉姆……”可蕾突然问。
在嘉蓓能够回答之前,仆人齐声惊喘。
“爵爷昏倒了。”奈特沙嘎地道。
嘉蓓转过头。威克汉脸色灰败,紧闭著眼睛,软绵绵地靠在奈特身上。奈特轻松地抱起他,彷佛他不比婴儿重多少。“嘉蓓小姐……”他犹豫地问。
“送爵爷上楼。”嘉蓓平静地道,奈特也立刻照做了。嘉蓓跟了上去,转头又吩咐道:“白太太,尽决准备好我要求的东西。吉姆,你跟我一起来。其他人没事就回房间睡觉吧!”
医生抵达时,黎明的熹微已穿透了伯爵卧室的窗帘缝隙,街上传来了热闹的活动声,被打发上床去睡觉的仆人也都醒来了。威克汉的上衣被褪到腰际,裤头松开,鞋袜脱掉,黑色的头颅枕著宽松的枕头,躺在红色帏幔的四柱床上。失血过多令他的脸色苍白,然而古铜色的肌肤依旧和白色被单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庞大的身形几乎填满了整张大床,虽然他身负重伤,强烈的威胁感依旧。嘉蓓想起那双大手曾经掐住她的颈项,不由得打个寒颤。
她提醒自己现在她已没有退路。如果她想保住自己和妹妹的未来,她只能和他继续玩这个危险的游戏。至少现在他无法威胁她的性命——或许只有她的名节。虽然她也曾经在霍桑庄园协助照顾病人,但就近照顾一名几近全裸、并且充满阳刚气概的男人,仍令她感到不安。
她试著专注於止血上,不去注意他裸露在外的宽阔肩膀、黑色的胸毛、结实的腹肌,或浓烈的男性气息。她提醒自己他只是个病人,双手有效率地隔著止血布条按压,试著止住血流。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二块布了,第一块早就被血浸透了。
他流了许多血。老天,他还有多少血能流呢?
“如果你是在折磨我,显然你做得非常成功,小姐。”威克汉在数分钟前恢复意识,现正眯起眼睛望著她。他的声音软弱无力,但讥诮之意流露无遗。他皱起眉头,徒劳地想躲开她的按压。“你的治疗比伤口本身还要疼痛。”
“安静躺著,”嘉蓓尖锐地道。“你动来动去只会伤了自己。”
“考虑到这个伤是你送给我的,原谅我说你关心的表示有些假惺惺。”
“你明显地没有考虑到,由於你现在名义上是威克汉伯爵,如果你死掉了,我将陷入和我真正的哥哥去世时同样的困境。”
“哈,”他微笑,尽管有些费力。“那麽,我可以信任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了?”
“很遗憾事实如此。”
“噢!”他在她换手按压时,痛呼出声。“该死了!为什麽你不能将伤口包扎起来就好?”他再次挪动身躯,想要逃避她的按压。“你的按压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