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认知伤透了她的心。
“噢,小姐,你在这里!”
不自觉地,嘉蓓已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玛莉瞧见她,对她露出个笑容,旋即又皱起眉头。
“你的头痛又回来了,小姐?”她同情地问。“你的脸色好苍白。”
“你找我有事吗,玛莉?”嘉蓓问,惊讶於自己语气的镇静。内心深处她早已创痕累累,但在忍受了她父亲的虐待多年後,她已学会了隐藏内心的创伤。
“詹先生来了,小姐。莎宝夫人也来了她要我上来告诉你,詹先生来访的事。要我回去转告夫人,你身体不适吗?”
嘉蓓深吸了口气。詹先生的来访只意味著一件事:他想要正式向她求婚。
她再拒绝他就太愚蠢了,她必须感谢上帝自己及时回复理智。
“不,玛莉,我会下楼去。我洗个手,整理好头发就下去。”
嘉蓓洗了手,玛莉替她梳好头发。她走下楼,但随著踏出的每一步,她可以清楚闻到浓烈的玫瑰香。无论她怎样擦洗,卫尔子爵夫人的香水味就像附骨之蛆般驱之不去。
次日是可蕾的舞会。尽管舞会的准备工作一直在莎宝姑妈的指挥下,如火如荼地展开,嘉蓓几乎忘了这回事。如果不是可蕾逼著她沐浴更衣,嘉蓓真想告病留在楼上。事实上,她也确实身体不适。过去三天来,她一直食不下咽,而且根本无法入眠。
威克汉仍然没有赶回来。他已经离开三天了,没有捎来半点讯息。
“我要杀了那个男孩,”莎宝姑妈气愤地道,挽著嘉蓓的手,站在门口接待客人。今晚她穿著紫色缎料礼服,银发上装饰著三根鸵鸟羽毛,相形之下,穿著淡金色礼服、披著镂金蕾丝的嘉蓓可说是被抢尽了光彩,但她毫不在意。“他是今晚舞会的男主人。他不在场的话,人们会怎麽想?”
莎宝姑妈打量著嘉蓓和可蕾两姊妹。可蕾穿著纯白缎料礼服,戴著珍珠项链,站在嘉蓓身畔,彷佛是降临凡尘的仙子。“你们两个的穿著都很得体。嘉蓓,掐一下脸颊,你的脸色太过苍白了。”
宾客开始登上台阶。
舞会是一大成功,几乎全伦敦的上流社会人士都来了,女士珠光宝气,在服饰上争奇斗艳,男士则穿上最高贵的晚宴服。
当莎宝姑妈听到数名宾客一致说:“今年度最盛大的舞会。”时,她乐不可支;虽然她仍很生气威克汉没有出席。但她告诉宾客,伯爵的母系表亲有人去世,他赶去协助处理,而宾客也接受了。至於在亚尔曼克时,嘉蓓和威克汉之间的暧昧情愫——它似乎早就被遗忘了。
“威克汉真不该不留一句话就离开,”莎宝姑妈气愤不平地道,詹先生刚才离开去为嘉蓓端鸡尾酒。“等他回来後,他得好好给我个解释。噢,如果我们能在舞会上宣布你和詹先生的婚事就太好了!但威克汉不在,我们必须等他回来。”
如果他回来的话,嘉蓓想著,自从读完卫尔子爵夫人的信後,一直纠结在心中的痛苦更加剧了。她早就知道他是个游戏花丛的浪子,却仍然白痴地幻想他们的关系对他是独特的。她怎麽会愚蠢得让自己爱上了他?然而她却无法像拔出肉中刺一样地自心里拔走这份感情,恐怕说它已深深嵌入在她的心里了。
差别在於,她已经不再盲目。她已经看清楚他不过是个迷人的恶棍罢了。
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妹妹要养活。
詹先生会是个可靠的良人——她甚至配不上他。
昨天她接受了他的求婚,明知道自己已非白璧无瑕,但她会尽全力去做好他的妻子。
至少这是她可以做到的。在她隐瞒真相、同意他的求婚时,她已让自己成为了谎言欺骗者。
“我想宾客都到齐了。等一下我们该回舞厅,加入大家了。”莎宝姑妈道,瞧见接待的行列只剩下少数几个人。
不久後,嘉蓓挽著詹先生的手臂,回到了舞厅。稍早可蕾就被打发回到大厅里,现正和她最忠诚的爱慕者黎岱尔子爵跳著轻快的四步舞。然而在舞厅的周遭,仍坐著一些不幸的壁花——诗诗就是其中之一。她的母亲贝夫人僵硬著一张笑脸,坐在她的旁边。嘉蓓心生怜悯,决定尽快找位绅士过去邀舞。
舞厅里衣香鬓影,舞裙飘扬。室内变得愈来愈热,通往花园的长窗全都打开了,蕾丝窗帘迎风轻拂,角落也摆著盆栽和鲜花。四壁辉煌闪烁的烛火和水晶吊灯的灿亮相辉映,捕捉到女士身上的珠宝,反射在墙壁的镜子里,漾成了一片虹彩。管弦乐团奏出优美的乐音,杂以人语喧哗和笑声不断。
嘉蓓挽著詹先生的手臂,游走在宾客间。她被介绍给他的姊姊和几位好友,和一些熟人闲聊,并注意到人们开始将她和詹先生想成了一对,纷纷谈论著好事将近……
乐队奏起了华尔滋。
她突然忆起了和尼克共舞的情景。
“你是否想要……”詹先生殷勤地询问,指著舞池。
嘉蓓对他露出个笑容。他真是个好人,为什麽她偏偏要爱上个英俊的恶棍,不懂得珍惜自己难得的好运?
“谢了,但我真的不想跳舞。”她微笑回答。
他显得松了口气,改而带著她走向餐室。
在马上待了三天,尼克真的累坏了。奈特骑马跟在一旁,同样一脸的疲色。他们避开了大路,由宅邸後方的小巷骑近屋子。
两人同时听到了屋内流泻而出的音乐声,抬头互望。
“天杀的,我忘了可蕾该死的舞会!”
“看来你的皮得绷紧了,队长!”奈特幸灾乐祸地说道。“嘉蓓小姐会宰了你还有莎宝夫人。那位老夫人就像拿破仑计划出征般详密地筹划舞会。她会将你嚼烂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奈特?”尼克不悦地道,换来的却是奈特大大的笑容。更糟的是,由马厩里冲出来牵马的是吉姆。瞧见他们,他的眉头皱得老紧。
“噢,终於想到要回来了?”他语气不善地道。
尼克下马,将缰绳丢给他。奈特照做了,厉瞪了吉姆”眼。
“女士们还好吧?”尼克问,看在嘉蓓的分上,勉强容忍吉姆。
“很好。”吉姆阴郁的语气却似乎不然。他正要牵马离开,突然又转向奈特,瞪了他一眼,将他的缰绳丢还给他。“自己照顾你的马!我不是你天杀的小厮,”
他的下颚紧抿,瞪向尼克。“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你的,因为你不是“他”!”
“别扭的老混蛋!”奈特气愤地道,看著吉姆牵著尼克的马离开。“终有一天,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队长。我真的无法再忍受了!”
“你不能碰他,”尼克简短地道。“嘉蓓小姐不会喜欢的。”
奈特不悦地嘀咕,牵著他的马往马厩走去。
尼克穿过屋後方的花园,尽可能选择有林木遮蔽、舞厅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打算偷偷潜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现在的样子不适合遇见宾客。他的胡子未刮,三天不曾洗澡,身上臭得要命,一点也不像个伯爵……
但这三天的收获是丰硕的,他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东西。他原预计只离开个半天的,结果一条线索导致了另一条,先前一直解不出的谜团豁然而解,而他的半天也延长成为了三天。
现在他想要的是见到嘉蓓。
无论最终的结果为何,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嘉蓓已经是他的人了。在夺走她的贞操的同时,他已许下了承诺。虽然以他现在的处境要负起责任会有些困难,但他们会一起想出办法的。
他由仆人出入的後门进屋,拾阶而上,依旧面带笑容。他好奇的是:离开了这三天,嘉蓓是否很想念他?
幸运的话,答案应该是:非常想念!
“迈克!迈克!”
他惊讶地抬起头。伊莎身穿端庄的白色小礼服,坐在他上方的楼梯台阶上。一开始他不明白她怎麽会在这里,直至他看见搁在她膝盖上的小盘子。他笑了,显然她刚刚去餐室打劫过了,躲在这里补充战力。
“你去了哪里?”她站起来,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伊莎奔下阶梯拥抱他。他回拥她,明白到他真的很高兴见到她,彷佛伊莎真是他的小妹。他放开她,玩笑地掐掐她的下颚。
“你错过了可蕾的舞会。莎宝姑妈气坏了,嘉蓓也心情不好——我猜的。这几天,她一直宣称身体不适,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伊莎皱了皱鼻子,不解地看著他。“那是什麽味道?”
迈克笑了,但他更在意伊莎说的最後一句话。“别管那个。你说嘉蓓身体不适?”
“她是这麽说的。”伊莎认真地道。“但我认为她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同意嫁给詹先生。你知道的,她并不是很喜欢他。”
“什麽?”他怔望著伊莎,如遭雷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