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西试着消化这一切,但她的感觉太过混乱了。先是释然──而后是气愤他的迟钝──最终是喜悦!是的,喜悦!他们之间终究是有希望的。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并决定由小处开始。“但牙膏呢?”
“牙膏?”他望着她的神情仿佛她刚多长了两只角。
“我老是忘了买牙膏,而且我每次搞丢钥匙,都让你气得要命。你说如果我再算错一次帐,就要取走我的支票簿。你记得你载杰瑞去看小联盟时,挡泥板上的撞痕吗?那是我的杰作。康纳吐在我的车里,我没有时间清理,于是我开了你的车。我在超市时对着兰妮吼叫,结果购物推车撞上了车子。你说怎样,汉利?”
他眨了眨眼。“如果你能够列出有条理的购物清单,你就不会忘了买牙膏。”
典型的汉利风格!他就是不明白。“我永远无法列出有条理的购物清单,停止丢掉钥匙,或捅出那些会让你气疯的楼子!”
“我知道,我也知道多得是男人愿意排队为你买牙膏,或是让你的购物推车撞上他们的车子。”
或者他终究是明白了。
伊莎说过她必须用心来思考,而不是脑子,但在和汉利有关时,那真的很困难。“我确实知道你会是个好爸爸,而且那或许是我爱上你的部分理由。但就算你无法给我孩子,我还是会继续爱着你。我在你的身上找到了失落的部分。我一直怀孕并非因为只有你对我是不够的,而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是如此浩瀚无涯,它需要有地方可容纳。”
他的眼里闪过希望,但神情依旧哀伤。她明白到他的不安全感甚至比她的深。她一直认为他是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最聪明的,并很难适应或许她才是两人之中比较精明的一位。“那是真的,汉利──字字句句。”
“有些难以相信,”他深深凝视着她。“瞧瞧我。我是那种就算你在街上擦身而过十数次,也不会注意到的男人,但你……男人会为了看你,走路撞上电线杆。”
“我从不知道你这么重视外表,”她忘了用脑子思考,干脆拍打他的下颚,争取他的注意力。“我就爱你的相貌,而且我可以看着你数小时也不厌倦。我曾经嫁给全银河系最出色的男人,结果我们却让彼此悲惨不堪。你是对的──那一晚,我可以拥有舞会里的任何男人,但他们没有半个吸引我。当我将饮料洒在你膝上时,我绝对不是将你视为任何人的好爸爸。”她深吸口气,又再继续说:“终有一天,我会变老。而如果你见过我祖母,你会知道等我八十岁时,我可能会丑得要命。届时你会停止爱我吗?外表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远比我所想像的大。”
“当然不会。我绝不会……不可能……”
“说到烟幕弹。我一直认为你思路清楚,但似乎我才想得比你清楚。老天!比起我,你就像是情绪的垃圾筒!”
他笑了,似乎终于明白了。她想要吻去他所有的恐惧,但她也有自己的恐惧要面对,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单单是靠吻就可以解决的。她不想要一辈子都得安抚他的不安全感,尤其不喜欢他如此重视她的容貌。当她年华老去后,他又会怎样想呢?
“在结褵这么多年后,你会以为我们了解彼此了。”他道。
“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必须一劳永逸地修补我们之间的裂缝。”
“我不知道要怎样做到。”
“找个好的婚姻咨商,而且愈快愈好。”她踮起脚尖亲吻他,然后转向农舍。“伊莎,你能够出来一下吗?”
第九章
伊莎和伦恩在厚毛毯里赤裸相拥,抵挡夜晚的寒意。她仰望着由木兰树梢垂下的枝状吊灯。伦恩的唇拂过她的发。“我会对你太重吗?”
“嗯……再过一会儿就会。”有趣的是,躺在他身下丝毫不困扰她。和像他这样危险的男人在一起,她反而觉得安全。
“只是做个纪录──我想我可以说你的性压抑已经完全没了?”
她埋在他发里笑了。“我只是试着礼貌。”
“己之所欲,施之于人?”
“我努力奉行这个哲学。”
他格格轻笑。
她以指梭巡过他的背脊。他的唇吻向她的腕间,来到她的金手镯。“你似乎总是戴着它。”
“那是项提醒,”她打了个呵欠,手指梭巡到他耳际。“里面刻着“呼吸”两个字。”
“提醒你专注心神──我记得了。但我仍然认为那听起来很无趣。”
“生命中充满了太多的混乱,令我们无法保持宁静的心绪,转动手镯可以让我保持平静。”
“今晚要让我保持平静可不只需要金手镯──而且我不是指刚才在毯子上的一个小时。”
她笑了。“那些蘑菇并没有全毁。”
“差不多了。”
他离开她身上。她以肘撑起自己,纤指轻抚过她的胸脯。“你做的蘑菇通心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再早一个小时会更好吃。他们已经吵了好几个月,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决定今晚找婚姻咨商。”
“他们需要某种紧急制衡机制,而且我并不真的算是婚姻顾问。”
“你绝对不是。你要他们以孩子的性命起誓不能有性关系。”
“你不该听到的。”
“当你就在隔壁房间,而且每个人都叫你别走时,要装耳聋并不容易。”
“我们饿了,而且都担心你会带走我们的晚餐。肉体的沟通对他们不成问题,真正惹麻烦的是言语,而他们必须专注于此。晚餐时,他们显得很快乐,不是吗?”
“快乐得就像两个明知道短期内无法有性事的人。你不担心你要他们列出的单子只会再惹出事端?”
“等着瞧。有件事我一直还没对你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轻咬他的肩膀,不只是为了操纵他,而是因为它就在眼前,令人垂涎。“我们会同住个一阵子。”
他抬起头,狐疑地望着她。“在我开始跳探戈之前,我想先听完全部。”
头顶的烛枱吊灯在夜风中轻摇,她的指尖轻摩他的胸膛。“明天早上我会搬去庄园──只有几天。”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搬过来。”
“事实上……”
“告诉我,你没有!”他突然坐起来,差点撞倒了她。“告诉我,你没有邀请那对神经质的夫妻过来农舍住!”
“只有几天,他们需要隐私。”
“我需要隐私!我们需要隐私!”他颓然倒回毛毯上。“我要杀了你。真的──这次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懂得多少取走人命的方法吗?”
“我相信多得很,”她的手滑过他的小腹。“但我希望你可以找到更有建设性的事来做。”
“我是很贱,但我没那么容易上手。”他的气息一窒。
“你听起来很容易。”她的手往下,寻到他最敏感的地带。
他呻吟出声。“好吧!我又贱又容易上手。但这次让我们试试床吧?”他在她吻向他的小腹时,按住了她的头。“我们绝对需要床。”他呻吟出声。
她磨蹭着他的肚脐。“我再同意不过了。”
“你快杀死我了,博士,而且你心知肚明。”
“你还没真正见识到我恶毒的一面呢!”
☆☆☆☆☆
次日,伦恩试图说服汉利和崔西不要住进农舍,但运气不站在他这边。他唯一的慰藉来自于不经意听到的、伊莎对他们的最后一分钟训话。
“记得,”他正要走进原属于“他的”办公室时,听到伊莎道。“不准有性关系。你们俩有太多事需要解决,因此我才借你们农舍,让你们有一整晚可以谈话,不会被打岔。”
伦恩退回走道前,正好看到崔西渴望地望向汉利。“你一点也不知道这有多困难,”他听到崔西道。“你不认为──”
“不,”伊莎坚定地道。“性只会掩盖你们的问题。直接就上会比谈论还容易。”
伦恩畏缩了一下。“直接就上”。为什么她一定得那么说?不到两个星期前,她还在谈论性是神圣的。但在那之后,她已经不再那么拘谨了。噢,他并非在抱怨。他爱极了她的反应,她对性爱的投入。但同时,她的某些看法也快要成为他的肉中刺。
他知道自己太不理智──或许是因为他问心有愧。他为了迟迟没有告诉她“夜之杀戮”的剧本更改而感到困扰,更加困扰他的则是自己的罪恶感。伊莎和他的事业毫无关系──他们的关系只存在于这几个星期。当初她就已经讲明了,而一如以往,她总是对的。这纯粹只是一段性关系。
追根究底,他们是在利用彼此。他贪图的是她的陪伴和她给予的欢愉。他利用她来帮忙应付崔西,消弭他对霭丽自杀的罪恶感。天知道,他也利用她来满足性欲,但那在伊莎的书里并不被列为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