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插着口袋,眺望着远处。“是的。”
她来到他身边,按摩他的背。“继续提醒你自己。”
他俯望着她,眉间的结舒展开来。“我真的得开张支票给你,不是吗?”
“当做交换烹饪课程吧!”
他的唇角微扬。“别为我祈祷就好,那会吓坏了我。”
“你不认为你值得祈祷?”
“在我一心想着为我祈祷的人的裸体时不。”
火焰在两人之间跳跃着。他缓缓抬起手,将她的一绺鬈发塞到耳后。“我真是该死的好运。我循规蹈矩了数个月,就当我决定胡作非为时,偏偏和一名修女困在荒岛上。”
“你是那样子想我的?”
他抚弄她的耳垂。“我试过──但没有成功。”
“很好。”
“噢,伊莎,你传递出来的杂讯就像坏掉的收音机般难以辨识。”他挫折地摊开手。
她舔着下唇。“那是……因为我自己也很矛盾。”
“你一点也不矛盾。你和我一样想要它,只不过你尚未理出要怎样融入现在的生活规划,于是你一直不肯迈开玉足──我一心只想架到肩上的玉足。”
她的嘴唇发干。
“我快被逼疯了!”他喊道。
“我又何尝不是?”她哀怨地道。
“太好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呆站在这里?”
他伸出手,但她往后跳开。“我──我需要弄清楚立场──我们都需要……坐下来谈谈。”
“那是我绝对不想要的。”轮到他退开了。“该死了!我不想要再被打断。我敢说我一碰你,农舍里就会刚好有人出来。拿出你的野餐吧,我需要分个心。”
“我记得你抱怨我的野餐太过女孩子气。”
“饥饿触及了我的女性层面。另一方面,性挫折引动了我的杀手直觉。告诉我,你没有忘了带酒。”
“这是监视埋伏,不是鸡尾酒舞会,少爷。我拿食物出来,你继续守着望远镜。”
这是他首次没有争辩。她拿出三明治、沙拉、腌火腿和水梨,放在可以俯瞰农舍的断墙上。他们享受野餐,知道彼此都无法再忍受更多的调情,改讨论起食物和书本。伦恩谈笑风生,展现出渊博的知识。
她正要享用水梨时,他突然拿起望远镜。“看来舞会终于开始了。”
伊莎也拿起她的望远镜,望着下方的花园和橄榄树山丘。西莫和基诺首先出现,跟着她认出基诺的哥哥伯纳──他是当地的警察。安娜、玛妲和数名中年妇人陆续出现,开始指挥随后抵达的年轻人做事。伊莎认出昨天她在镇上买花的红发女郎、在照片店做事的年轻人和市场的肉贩。
“瞧,这下是谁来了。”
她调转望远镜。维多和茱莉走进花园,加入拆石墙的行列。“我不该对他们感到失望的,但我的确是。”
“我也是。”
玛妲将一名年轻人赶离她的玫瑰花丛。
“我纳闷他们在找什么,又为什么要等到我搬进来后才开始找?”
“或许他们这时才发现东西不见了。”他放下望远镜,开始收拾垃圾。“我想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不准你动刀或枪。”
“只有在迫不得已时。”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臂,往下走回他们的车子,迅速开动车子。“我们必须采取突袭策略,”他道,刻意绕过小镇。“义大利的每个人都有手机,我不希望镇上有人给农舍那边通风报信。”
他们将车子停在离庄园不远的小路,穿过树林,来到橄榄树山丘。他取下她发间的叶子,走向屋子。
安娜首先看到他们。她放下手上的水罐,某人关掉播放着流行乐的收音机。谈话声逐渐地停了下来,所有人不安地磨蹭着。茱莉走到维多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穿着警察制服的伯纳和他的弟弟基诺站在一起。
伦恩停在小丘的边缘,打量着凌乱的挖掘现场,再轮流扫过每个人,十足是银幕上的冷血杀手。他好一晌不开口,凌厉的银蓝色眸子凌迟着每个人的神经,直到所有人都无法承受时,才开始说话──用义大利文。
她早该料到他们不会用英文交谈──但她没有,并且挫折得想要尖叫。
他停下来,其他人开始回应。那就像是看着一大队过度高亢的管弦乐指挥,所有人指天画地,同时喊叫、耸肩,或是戏剧化地翻眼向天。伊莎痛恨极了自己听不懂义大利文。
“英文。”她对伦恩道,但他忙着质问安娜。管家站到群众面前,像悲剧名伶般地述说起来。
他切断她的话,对群众说了些什么。他们喃喃低语,陆续开始散去。
“他们刚说了些什么?”她问。
“还不是有关掘井的那番胡扯。”
“找出他们的弱点。”
“我已经找出来了。”他走进花园里。“茱莉、维多,你们留下来。”
第七章
茱莉和维多不安地互望着彼此,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安娜和玛妲也离开了,花园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伦恩咄咄逼人。“我想知道在我的产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别再用缺水那套鬼话侮辱我。”
维多一脸的局促不安,几乎令伊莎同情他了。“这说起来很复杂。”他道。
“那就尽可能简化,好让我们明白。”伦恩慢吞吞地道。
维多和茱莉互望着彼此。茱莉固执地抿起下颚。“我们必须坦白告诉他们,维多。”
“不,”他道。“回车上去。”
“你才回车子,”茱莉挥着手。“既然你和你的朋友始终无法做好,现在轮到我了。”
“茱莉……”维多语含警告,但她不理他。
“这──这一切得追溯到……白柏洛,玛妲的哥哥。”她脱口而出。
“别说了!”维多无助地道,却无法阻止她。 茱莉走到丈夫面前,直接面对伦恩。“他──他是当地的……家族……代表……”
“黑手党。”伦恩干脆坐在墙上。维多别过头,仿佛无法忍受听到他的妻子将要说的话。
茱莉似乎在心里衡量着该说多少。“柏洛……负责保护当地的商业活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确保夜里商店的窗子不会被打破,或是花店的送货车不会失踪。”
“收保护费。”伦恩道。
“看你怎么称呼,”她绞着双手。“这只是个乡下小镇,但每个人都了解它的运作方式,商人在月初付钱给柏洛。因为这样,窗子没有被打破,花店可以准时送货,不会惹上麻烦。”她转着结婚戒指。“而后柏洛突然心脏病发作去世。”
她咬着下唇。“一开始一切都还好──只除了玛妲,她很想念他。但就在伊莎抵达小镇前不久,拿坡里来了一些人。”她抿着唇。“他们──找上镇长,而那……可怕极了。之后我们了解柏洛做了件愚蠢的事,他欺骗他们收到的保护费数目,私藏了数百万里拉。”她深吸了口气。“他们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找到钱交出去。如果我们不……”
她住口不语,维多走向前。他似乎认命了,主动接续道:“玛妲确定柏洛将钱藏在屋子附近。我们知道他没有花掉钱,玛妲记得他去世前,一直在砌那道石墙。”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茱莉道。“我们不想对你说谎,伊莎,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做?我们只是想保护你,以免你被牵扯进来,遭到危险。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希望你搬到镇上了。我们很担心那些人会失去耐心,寻来这里。而如果你妨碍了他们……”她做了个利刃落下的手势。
“发生这种事真的很不幸,”维多道。“我们必须找到钱,而那意味着我们得尽快拆掉石墙。”
“的确,那些人非常危险。”
“很有意思,”伦恩站了起来。“我需要时间想想。”
“拜托别想太久。”茱莉恳求道。
“我们很抱歉必须对你说谎,”维多道。“我也很遗憾昨晚的闹鬼事件,伊莎。扮鬼的人是基诺。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拦阻他。下个星期,你们还是会来用餐吧?”
“还有采蘑菇?”茱莉对伊莎道。“下次下雨时。”
“当然。”伊莎回答。
夏氏夫妇离开后,伊莎叹了口气,坐在石墙上。她望着平和的花园好一晌,而后是伦恩。“你相信他们说的话?”
“一句也不信。”
“我也是。”她开始咬着拇指,又及时止住。“但我确信一点:这里埋着某种东西。”
“这一带的乡下到处埋着艺术品,”他掏着牛仔裤口袋,蓦地明白到他已抽完今日的香菸额度。“就算某项艺术品在私人产业上被找到,它仍是政府的财产。或许卡萨里欧的好镇民藏起了某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不想要交出去。”
“你认为全镇的人一起合谋?伯纳是个警察,那似乎不大可能。”
“警察也有不好的。你有更好的推论吗?”
“那一定是很有价值的艺术品,”一片叶子飘落在她肩上,她用手拍掉。“我想我们必须配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