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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我会试着忘了我是个心理学家。”

  伦恩朝西莫挥挥手,把车开向庄园。“我得看看霍杰肯的剧本是否寄来了,顺便通知他们,我们离开了。”

  她笑着看他走进屋子。跟范伦恩在一起的短短几天里,她笑的次数比和迈克在一起的三年都多。而后她的笑容逸去,沉思着解除婚约所留下的伤口。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但那已不再是心碎的痛,而是痛心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打一开始就错误的关系上。

  她和迈克的关系就像是一摊死水。没有暗潮汹涌,或突出的岩石激起浪花,改变水流的方向。他们从不曾争吵或挑衅彼此。他们之间没有刺激──迈克是对的──也没有热情。

  和伦恩将会是热情澎湃……在暗潮汹涌、布满岩礁的海里。而那并不意味着她会撞得粉身碎骨。

  一会儿后,伦恩狼狈地逃回车上。“那名小天体营找到了我的刮胡子水,用白沫在身上涂了件比基尼。”

  “很有创意。你收到剧本了吗?”

  “不。该死了!我想我撞断了一根脚趾。杰瑞找到了我的腕力球,乱丢在楼梯上。我真不知道崔西怎么能够容忍他们。”

  “自己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她试着想像伦恩的孩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群小恶魔将保母绑起来,引爆臭弹,或打恶作剧电话给大人──不是很美丽的画面。

  她望向他。“记得,你小时候也不是乖乖牌。”

  “的确。十一岁那年,父亲送我去的烂学校教会了我,要获得双亲注意力的最好方法是做坏事。我很早就精通恶作剧之道,好引人注意。”

  “而你将同样的哲学引进你的事业里。”

  “它一直有用。每个人都记得恶棍。”

  这不是讨论他们关系的好时机,但或许她可以在他前进的路上放块石头──不会让船翻覆,只是让他警觉。“我想你也知道,我们从小发展出感情障碍的倾向,因为那对我们的生存是必要的。”

  “嗯哼。”

  “我们成熟的过程之一是跨越那道障碍。当然,对多数伟大的演员来说,想要引人注目的心是很重要的,因此就你的情况来说,你小时候的经验反而是种助力。”

  “你认为我是个伟大的演员。”

  “我认为你有那个潜能,但如果你老是扮演同样的角色,你就不可能真的伟大。”

  “说什么鬼话!每个角色都有其微妙的不同,因此别告诉我它们都一样。演员都爱扮演坏人,那让他们能够尽情发挥。”

  “我们不是谈论一般的演员,我们是在谈论你,以及你不愿意扮演其他角色的事实。为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而且我不想在一大早讨论这个。”

  “因为你从小对自己的观点就是扭曲的。你的童年饱受感情虐待,而你必须涤清你选择这些角色的真正动机。”再投颗小石子,她就不再烦他了。“你喜欢扮演坏人,是否因为在某种层面上,你认为自己不值得扮演英雄人物?”

  他用力捶着方向盘。“上帝为证,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和天杀的道学人物约会!”

  她反倒笑了。“我们没有在约会,而且你超速了。”

  “闭嘴!”

  她在心里记下了写给他“健康的关系之公平战斗准则”,其中一条包括不能大吼:“闭嘴!”

  他们来到镇上,开过广场。她注意到一些人转过头看他们。“我不明白。尽管你的伪装,一定已经有人知道了你的身分,但他们并没有追着你讨签名。你不觉得那很奇怪吗?”

  “我告诉过安娜,如果大家别打扰我,我愿意捐钱给当地学校买运动设备。”

  “考虑到你一心一意要引人注意,躲躲藏藏的感觉不会很奇怪吗?”

  “你一早起床就计划好要惹我抓狂,也或者那只是临时起意?”

  “你又超速了。”

  他叹了口气。

  他们开出了镇上,再往前开了数哩后,离开大路,转到一条较狭小的路上。他终于纡尊降贵地决定和她说话。“这条路通往一座废弃的城堡。它位在俯瞰屋子的山丘,也是最好的监视地点。”

  路到后面愈来愈难开,最后终止于一条人行小径。伦恩停下车子,两人穿过林木往上走,他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至少你没有带那种女孩子气的野餐篮。”

  “我对秘密任务还是略有所知的。”

  他嗤之以鼻。

  他们来到山顶的小空地。他停下来看古堡旁边的牌子解说,她则直接去探险。这似乎曾经是一座军事碉堡,规模还挺大的。废弃的塔楼攀满了藤蔓,树木由箭垛孔里冒出来,野花生长在过去的马厩和弹药库的基石上。

  伦恩来到她身边,为她解说。“在城堡建立前,这里原是伊特鲁尼人的坟地。”

  “建立在遗址上的遗址。”伊莎远眺山下的农舍,但花园和橄榄树山丘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拿起望远镜观看。“我们离开得还不够久。这里是义大利,他们需要时间动员。”

  鸟由筑在古墙上的巢里飞走。伊莎稍微后退,自觉侵扰了此地的宁静。她踩到了野生的薄荷,香气四溢。

  “一切是如此宁静,”她道。“我纳闷他们当初为什么离开。”

  “解说提到十五世纪时有场瘟疫,再加上邻近的主教课征重税──也或者他们是被埋葬在地底下的伊特鲁尼鬼魂赶走的。”

  他的语气里隐含着怒意。她转身,瞧见他点燃了香菸。

  “你在做什么?”

  “我一天只抽一根菸。”

  “你能够在我不在场时抽吗?”

  他不理她,深吸了一大口菸后,朝断壁残柱走去。他背倚着石柱,显得落落寡欢。

  或许她不该强迫他探索自己的童年。

  “你错了,”他突兀地道。“我绝对能够分得清楚银幕和真实生活。”

  “我没有说你不能,”她坐在一截断墙上,审视着他恍若雕凿般的侧面。“我只是暗示你对自己的观感是在年幼时形成的,你的童年环境并不正常,你的观感或许不符合你所长成的男人。”

  “你不看报纸吗?”

  她终于明白了真正困扰他的。“你无法不去想霭丽的遭遇,对不对?”

  他深吸了口菸,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不召开记者会,说出真相?”她摘了片野生的薄荷,在指间揉碎。

  “人们不会听的,他们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

  “你关心她,不是吗?”

  “她是个甜美的女孩……而且很有天分。白白浪费了大好的人生!”

  她以臂环膝。“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只有几个月。在我发现她有嗑药的问题后,我幻想我能够救她,又多待了几个月。”他深吸了口菸。“我安排了心理咨商,试着说服她接受勒戒。但一点用处也没有,最后我离开了。”

  “我明白了。”

  他阴郁地瞪向她。“明白什么?”

  “没什么。”她将薄荷凑到鼻端,多希望人们能够修补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由她来多管闲事──特别说真正需要被修复的人是她自己时。

  “你那句“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呀!天知道,那对你应该不困难。”

  “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他吐了口菸圈。“何不由你来告诉我?”

  “我不是你的心理治疗师,伦恩。”

  “我会开张支票给你。说出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

  “听起来像是你在评断我,”他像刺猬般竖起敌意。“听起来像是你认为我原本可以设法救她,而我不喜欢那样。”

  “你认为那是我所想的?评断你?”

  他丢掉香菸。“她自杀并不是我的错。该死了!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是吗?”

  “你认为我应该留下来?”他踩熄菸蒂。“我应该在她想要打针时,递给她针管,或是代她挨针?我说过我十二岁起就嗑药,我无法忍受毒品。”

  她记得他曾玩笑地提起过,但那显然不是玩笑。

  “我在满二十岁后戒掉了,但想到我差点彻底毁灭自己,我仍被吓坏了。在那之后,我发誓要尽可能远离毒品。”他摇摇头。“她的一生就这样平白被毁掉了。”

  她的心为他疼痛。“如果你留下来,你或许可以救得了她?”

  他转向她,一脸的狂怒。“***!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你确定?”

  “你认为我是唯一试过的人?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她身边,但她唯一想的只是哈一管。”

  “或许你可以劝得动她,或者你可以做些什么?”

  “该死,她早就不可救药了!唯一能够救她的人是她自己。”

  “但她不肯,不是吗?”

  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头。

  伊莎站了起来。“你无法为她做任何事,伦恩,但你想要。自从她死后,你一直在折磨自己,想着你或许可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来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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