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门打开。"
她只好遵命,默不出声地看着霍华德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很明显,她的车是空的。他翻着白眼珠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说你要回索来尔?"
"是的,不错。"
"那我建议你马上就走,女士。我要是你,绝不闲得没事到这鬼地方旅游,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就趁早儿离这儿远点。"'
我讨厌你,莫丹心想。什么联邦调查局的,胡编乱造,鬼才信。她解开背包,装作被背包压得不轻的样子,重重地放在后座上。霍华德把车钥匙递给她,他的指甲又脏又黑。"谢谢,"她假装客气地说。"祝你们好运。"
"你放心,"德兹神气活现地说,"那小子跑不了。"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霍华德恶狠狠地制止他。
莫丹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迅速钻进车里,"啪"地关上车门打着了火,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公路方向驶去。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半吨载重卡车。她右转弯,挂上二档,头也不回,好像真往索来尔方向开去。
她可不想再见到霍华德这种人了。
顺着这条路再往前十英里就是索来尔市。那是个旅游小镇,是游客前往国家公园的必经之路。莫丹紧张地端着肩,握着方向盘,一口气开出两英里,然后停下车,眼睛仍然紧盯着后视镜。
她为什么不敢跟他们说实话?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们,她在那条小路上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许是人的声音?
难道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就开一辆破车?拿一支步枪吗?他们能像德兹那么笨头笨脑、粗鲁无礼吗?她当时为什么不提出要仔细看看霍华德皮夹子里的证件呢?
因为她害怕证件是假的,这就是原因。
她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她在沙漠里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不是人的声音呢?那里果真有个逃犯吗?如果没有,那两个家伙又为什么非赶着她赶快离开不可呢?霍华德目光冷酷,面带凶相……
远在波士顿的同事们,谁能想象她居然在这里应付如此紧张的局面?她紧咬着嘴唇,一面看后视镜,一面驱车驶离这条路。她沿着一条车辙印,把车开进一片木棉林中。这里很隐蔽,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旁边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她急急忙忙把另一条睡袋塞进背包里,尽可能多带了点水。从车里出来,先确信从路上确实看不见藏的车,然后从头上揪下几根头发,分别夹在车门、后备箱和车盖的缝隙里,那感觉活像间谍片里的一个角色。她锁好车,把钥匙揣进口袋里。
她简直是个傻瓜。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女詹姆斯·邦德吗?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去索来尔,住进一家旅馆,打听一下是否真的有逃犯在这里逍遥法外。
可是莫丹并没去索来尔,而是长途奔波连夜赶回营地。她的营地很隐蔽,不容易被发现,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处--况且霍华德和德兹也不大可能深更半夜在沙漠里东摸西撞地搜索逃犯。
她顺着来路沿着树林往回走,边走边想,说实话,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绝不像是动物发出的,更像是人。而且她敢打赌,霍华德绝对是个不可轻信的人,而德兹肯定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听说逃犯的事。难怪霍华德老是警告他不要多嘴多舌,是怕他说漏了嘴。
他们要是联邦调查局的,我就是中央情报局的。
可那个没露面的人是谁呢?
一定得弄个水落石出,莫丹固执地想。但首先得弄清楚他们俩到底是什么人,万一他们真跑到沙漠里来呢?
四十分钟后,莫丹一眼就看到那辆红色卡车,它一直停在原地没动。她把背包从背上轻轻卸下,藏在一棵木棉树干上,朝卡车方向挪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声。不一会儿,就听见卡车那边传来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莫丹弯下腰,在草丛的掩护下,爬过一簇簇参差不齐的灌木丛,直到能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她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地侧耳倾听。
"我就不信,怎么他妈的就找不到这小子呢?"德兹气急败坏地说。
"你说,要是找到他,怎么收拾他?"霍华德阴阳怪气地说。
"那还用说,干掉他。"德兹饶有兴趣地说。
"说得不错,我可以给他一顿猛烈的扫射……但是,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我们要干个漂亮的,让人看上去是打猎出的意外事件。一次意外--懂吗?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假如这小子身中数弹,或者脑袋撞在岩石上,还会有人以为是意外吗?我知道你智商不高,但看在上帝的分上,转转你的猪脑子吧。"
德兹半天没动静,也许他正在使劲地动脑筋。可最后他还是问了一句:"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们要静观其变,盯紧公路,以防他到那里。此外要耐心等待,等他自投罗网。"
听到此时,莫丹不禁打了个冷战,又听德兹说:"你要是瞄得再高一点就好了,不就……"
"你懂个屁!"霍华德恶狠狠的声音又一次制止了德兹,莫丹在树丛后把头缩得更低了。"我不是打中了他的腿吗?"霍华德接着说,"这样他就走不了了。我们用不着盯公路,他到不了那儿。再说,他的车被我们开走了,没那么容易找到,因为我们不想过早引起州警察的怀疑。我们根本不用瞎操心,失血和脱水就会要他的命。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充其量会被人认为是个吃了流弹的倒霉蛋。"他越说越得意,"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然后去盐湖城。劳伦斯会付我们酬金,一大笔酬金。这钱来得多容易,德兹,我就喜欢这样。"
"那个女的会不会告发我们?"
"不会的。"霍华德的嗓音头一次变了调,"她不过是个过路的。"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不错。"
"我关心的不是她的头发。"霍华德斜了他一眼,"快!先弄点吃的来。"
卡车门乒乒乓乓打开又关上,莫丹趁机迅速后退;她的脑子飞速旋转着,虽然从没和联邦调查局打过交道,但她完全相信霍华德和德兹根本不可能是联邦调查局的。联邦调查局的官员怎么能把逃犯的死亡,制造成打猎的意外事件?即使他们在追捕逃犯,也应该与当地警力共同合作,想方设法把他捉拿归案。
那个尚未露面的受害者是谁呢?他们为什么要打伤他,还要让他自己等死?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在沙漠里,腿上有伤。他现在是死是活呢?莫丹的心一阵紧缩。当初听到那个声音时,她为什么没再好好找一找呢?
她绕来绕去回到放包的地方,背上背包,快步朝河床走去。那两个家伙正在吃饭,她应该抓紧时机,立即返回那条听见那个男人痛苦呻吟的小径去。
莫丹快步如飞,不再担心会弄出响声来。太阳正下山,尽管她带着手电筒,但还是不愿走黑路。登上那块光秃秃的岩石后,她向更高处爬去,竖起耳朵凝神细听,竭力捕捉最细微的声音。然后她又来到那个满是砾石的地方,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寻找受伤者的踪影。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仔细听着,警惕地看着,在凉爽的秋风里搜寻一点蛛丝马迹。还是什么也没有,一片死寂,只有亘古不变的岩石和辽阔无垠的夜空,只有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低语。她壮着胆子放声大喊:"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会送你去医院,不会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
她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
"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的。我听霍华德说过你,他们说你是逃犯。可我不信,请你相信我。"
微风习习,吹在她的脸颊上,似乎在嘲弄她,连鸟儿也不叫了。她真有点儿绝望了。她向洼地走去,仔细搜寻地上有无脚印、岩石上有无划痕、血迹。一想到血,她觉得整个后背都发麻。果不出所料,还是一无所获。她不得不转而面对圆石、巨砾和崖壁。岩石上的道道裂隙形成了侧面的峡谷,里面漆黑一片。
七年来,莫丹一直独自一人在这个沙漠里露营,专门上过沙漠生存课,自认为还是有点儿胆量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感到恐惧。害怕什么呢?是害怕找着什么人呢?还是害怕什么也找不到?或者是害怕找到死人?如果几小时前彻底搜寻一下,说下定能救人一命,可现在就算找到了,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她努力镇静下来,卸下背包,靠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朝第一道黑黝黝的裂隙攀去。她睁大双眼,防着响尾蛇和毒蝎,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微个的声音。她拿出手电筒,照着石壁,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千百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居然造就了如此婉蜒曲折的美妙景观。她沿着巨大的裂隙前行了二十英尺左右,无法再走下去了,这里越来越窄。她只好向后退了出去,爬向平行的另一道裂隙。这道也是越来越窄,纵深只有五十英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