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在大厅找到他的新娘。她正试着听三个人说不同的话;玛丽要求跟她一起回家,凯琳在问她何时才能再见到她,而克林的父亲则正告诉任何想听的人有关他的儿子们幼年的趣事。
莉雅看起来被这一切搞得头昏脑胀,克林决定是带她回家的时候了。她没对他的决定作任何反驳,事实上似乎还松了口气。
花了足足二十分钟说“谢谢”和“再见”,就在克林的耐性快用完之际,他们终于坐上马车回他的家。
马车里的寂静和他们刚刚摆脱的混乱简直有若天渊之别,克林伸直长腿,闭上眼睛咧嘴笑了起来。
他正在想象他的洞房花烛夜。
莉雅坐在他的对面。她的姿势僵硬,双手紧紧地握着放在腿上。
她也正想着他们的新婚之夜。
克林张开眼睛,看见她不展的愁眉,也注意到她正把双手绞在一块儿。
“怎么了?”他问,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今晚……”
“嗯?”
“你会坚持要我跟你同床吗?”
“会。”
她垂下双肩,脸色苍白,看起来异常无助。他几乎笑了起来,但及时制止住自己,
自觉有些卑鄙,居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她是天真无邪的,显然是被未来的事情给吓坏了。而帮助她克服而非加深她的恐惧,才是他的职责。
他往前倾身握住她的双手。“一切都会没事的。”他告诉她,声音沙哑而低沉。
她的表情告诉他她根本不相信他。“那么你是没兴趣再谈判一次了?”
“谈判什么?”
“你的利益。”
他缓缓摇头,她缩回手。“莉雅,一切都会没事的。”他再次告诉她。
“那是你说的,”她以小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反驳道,“我可没听说过任何可以证明你是对的说法。你有没有任何相关的书籍资料可以在上床前给我看的?”
他往后靠,腿伸在对面的座位上,盯着她看。了不起的是,他没有笑出来。“哪一种书籍资料?”
“我想你也许有本手□……或是其它什么的,”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试着停止扭绞双手,以免让他发觉自己有多紧张。“某些能解释即将发生的事的书,”她故意耸耸肩。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了解吧。”
他了解她已经吓坏了,他点头好让她认为他相信了她扯的谎,然后以轻松的语调问:“你不是说院长告诉了你一切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她久久没有回答他,克林耐心地等着。莉雅转头往窗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但月光亮得使她辨认得出他们所在的街道,并明白他们就快到家了。
她不能惊慌,她告诉自己。她是个成熟女人,这么心慌意乱是很可笑的。
她企图掩饰她的困窘,并使自己听起来很冷静地开口解释:“院长的确私下跟我谈过,但现在我明白了她并没给我充分的信息。”
“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更后悔提起这回事。“噢,就是这个那个的嘛。”她耸耸肩低声说道。
克林不肯就此罢休。“到底是哪些‘这个那个’的?”
马车在他的住宅前停了下来,她急忙伸手想打开门,但克林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提醒她。
她瞪着覆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那至少是她自己的两倍大。
亲爱的上帝,为什么她从前没有注意到他有多强壮呢?她从没想到会跟他分享一张床,她提醒自己。至少几年内还不要,直到她对那个想法感到比较自在以后……老天,那无知的念头是多么天真呀。
莉雅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子。她早该坚持当修女的,她想。
“院长说我不适合服圣职。”她大声说出那个想法,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不够谦卑,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故意想转移话题,但克林当然知道她在搞什么鬼。“那她对婚姻床第的事又告诉了你些什么?”
她把目光又移回他面上,终于说道:“她说女人的身体就像一座神殿。就这样,我已经说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我想出去。”
“还不行。”他反对,温柔的口吻消减了她的一些尴尬。
“你一定要我和盘托出,是吗?”
她脸上不悦的表情令他微笑起来。“是的,”他表示同意。“我要你全部说出来。”
“克林,你大概没有注意到,但这个话题使我很尴尬。”
“我注意到了。”
她听出他话里隐含着的幽默,却不愿抬头看他,知道如果看见他在笑,她很可能开始尖叫。
“你会尴尬吗?”
“不会。”
她又企图摆脱他的手,但他握得真紧。老天,他真固执。
她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他是不会让她下车的。
“男人会想在那儿膜拜。”她脱口说出。
“哪儿?”他问,显然很困惑。
“在那神殿里。”她几乎是喊着跟他说道。
他没有笑,反而放开她的手往后靠。他的腿有效地挡住她的出路,以防止她又想夺门而出。“我懂了。”他答道,把声音控制得尽可能地平和,希望他泰然自若的态度可以纾缓她的困恼。
她的脸色突然发红,看起来像是晒多了太阳一样,克林发觉她的无知十分可人。
“她还告诉你什么?”他问。
“我不可以让他们。”
“膜拜?”
她点头,“我不能让任何人碰我,除非我结了婚。然后院长又跟我说那是因为结合的结果是值得而且崇高的。”
“我也这么想。”
莉雅往后靠,转而专心把裙上的绉褶弄平。沈默良久后,克林再度开口:“她省略了一些细节,不是吗?”
“是的。”莉雅轻声说道,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克林终于了解她缺乏常识。“假如有本书可以给我看的话……”
“我书房里没有这种书,”他告诉她。“甚至不知道是否出版过类似的东西。”
“但是当然……”
“噢,是有很多书,但都不是我会允许你去读的那种,”他点头说。“它们也不公然在市面上卖。”
克林前倾把门闩弹开,然后推开车门,一直盯着他脸红的新娘看。
“你建议我怎么做?”
她对着自己的腿问那个问题。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她湛蓝的眼中笼罩着忧虑。“我建议你信任我。”
听到她耳里,那更像是命令,而非建议,然而她还是决定信任她,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很快地点点头。“好吧,我会信任你。”
她迅速的同意取悦了他。克林了解她为什么想先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那是莉雅控制自己的方法。她知道得愈多,就愈不会害怕。
通常,一位年轻的小姐当然是从母亲那儿得到必要的知识,至少克林是这么认为。
他确信他母亲已经对他妹妹凯琳讲过有关婚姻行为的详情。
然而莉雅的母亲早在她女儿长大到需要这种知识以前就过世了。
也因此一位修女试着接下这个任务。“这位院长究竟多大岁数了?”他问道。
“她看起来像八十岁,但我想她应该更年轻些,”莉雅回答。“我从不会问她。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他说,把话题转回她担心的主题上。“莉雅,我会把你需要知道的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他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她脸颊上轻抚似的。“你会吗?”
“会。”他几乎是心不在焉地答应她。心里正忙着想象那行将作古的修女使用像“神殿”和“膜拜”等描述性字眼为莉雅解说性知识的场面。
上帝,他真希望当时能在场听到那番谈话。
莉雅瞧见克林眼中的闪光,立刻下断语认为是她的天真使他觉得好笑。
“我很抱歉我表现得这么……缺乏经验。”
“你的确是没有经验。”他温柔地提醒她。
“是的,而且我很难过。”
克林笑了。“我倒不会。”他告诉她。
“你真的会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吗?”她问道,仍然不确定是否该相信她。“你不会省略什么不说吗?我可不喜欢意外。”
“我不会省略掉任何事。”
她呼了一口气,不再扭着衣服上的绉褶。克林的保证使她再度控制住她的恐惧,甚至对他觉得她的困窘很好玩也不以为意的了,他即将告诉她必要的知识,那是唯一的重要的事,释然的感觉使她感激地虚软下来。
“好吧,一切都会没事了。”她说道。“现在我们不是该下马车了吗?”
克林同意了。他先跃下马车,然后转身扶莉雅。两名侍卫都对公主担心地皱着眉头,显然希望她能安安全全的。
富恩在门口徘徊,等着迎接他的新女主人。他为她脱去斗篷挂在自己的臂上,然后衷心表示他的祝贺。
“假如您想现在上楼的话,我马上为您预备洗澡水,公主。”他建议道。
在历经紧张的一天后,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听来十分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