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担心病人的安危吧!连银钗很想说服自己,但心底却响起另一种声音反驳着。
她有许多病人,却谁也没能教她担忧,惟独只挂心着他。
若说她对他没有特别的感觉那是骗人的,不过,连银钗宁愿欺骗自己。
轻风徐徐吹来,虽不感觉寒冷,但在初春的夜里仍是有些凉意。
连银钗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思念着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男人……
更深露重,有个肮脏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在无人的暗巷中。
他的头好晕、好沉,身子好热……
今夜并不闷热,反而还有微风徐徐吹送,他会觉得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哈啾、哈啾……”一阵寒意令史昱束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史昱束知道自己受了风寒,可是他没有想到病晴会这么严重。
他开始感到两眼昏花、眼前一片黑暗,一阵晕痃后,他倒在地上。
为了躲避唐奕欢,史昱束不敢上客栈投宿,还故意挑暗巷走,所以无人发现他晕倒了。
他的身子让寒风吹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小姐,地上倒着一个人!”君儿发现济连堂后院的门前倒着一个人,她立即禀报给连银钗知晓。
昨晚失眠,连银钗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听到君儿的话时,她倏地睁开眼。
“上前瞧瞧,看是喝醉了,还是病着了。”
“是� �
轿子缓缓地被放下,不一会儿,连银钗就听见了君儿的回报。
“小姐,那个人不像是喝醉酒,而且怎么也叫不醒。”她刚刚有用脚轻轻地踢了那个人几下,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连银钗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把他抬进去� �
“小姐,这不妥吧?”
若真是病人那还无所谓,怕的就是将一个装病的人抬进去,那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要是小姐因此发生了什么意外,众人必定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她当然知道君儿的顾虑,但是她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那人是装病的,自己顶多被欺骗一次,若是真的病了,她的坚持就会救了那人一命。
“君儿,不管他是真病、假病,当大夫的我都得救。”
听了连银钗的话,君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人啊!把他抬进去。”
轿夫听到命令后,先将轿子抬进屋里,然后再出来将这名晕倒的男子抬了进去。
“把他抬进西厢房!”君儿指挥着抬人的轿夫。
连银钗掀开轿帘,步出轿子。
“小姐,要派谁去替他把脉呢?”
“我去好了!”连银钗不假思索地回答。
只要能救人谁去都一样;况且,人是她命令抬进来的,没道理把麻烦丢给别人。
“小姐,这……这不好吧?”君儿想劝连银钗打消这个念头。
她怕那个人是装病的,小姐若是亲自替他把脉,不就中了他的计!
“为什么?”连银钗不明白这么做有何不妥。
“小姐,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我们还不知道,若他是装病的,小姐接近他可就危险了。再者,小姐在后厢房替他把脉,孤男寡女,虽自认清白,但总会落人口实。而且,不知情的人若是一传十、十传百地说了出去,小姐的名节不就毁了。”
君儿的顾虑不无道理,她是该避嫌。
“你去跟秦大夫说一声,让他至西厢房看诊。”遇上这种令她左右为难的情况,就得去麻烦她的师傅了。
“是!那我先随小姐到前头。”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救人要紧,你快去找秦大夫。”
“是!”君儿旋身离去。
看着君儿匆匆忙忙地离去,连银钗这才想起还有事要交代她。“君儿!”
此时,君儿已跑远了,根本听不见她的叫唤。
“这个丫头不知会不会把师傅诊断出来的结果告诉我?”
若是没有知道后续的状况,她就会一直挂心着这件事,她希望君儿能把她最想得知的消息带来给她。
第四章
济连堂里收留了一个病人,这件事原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人在痊愈之后仍死赖着不走,令众人感到非常头痛。
而且他还非常地难款待,免费的三餐准时送进他的房里,他却嫌菜色不好;每天泡了壶热茶给他饮用,他喝了一口就嫌茶叶廉价,喝了根本感受不出喉头的回甘;替他准备了换洗衣物,他又嫌布料粗糙……
总之,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正寄人篱下。
如此伺候了他五日,济连堂上上下下对他皆起了怨言,君儿由他们的口中知晓了这件事,便立即禀报给连银钗知晓。
“小姐� �
“嗯?”见君儿似乎有话要话,连银钗等她说下去。
“小姐还记得那天晕倒在后院外的那名男子吗?”
“记得啊!他怎么了?”连银钗记得三天前君儿说他已经痊愈了,现在君儿突然提及他,难不成他的病还没好吗?
“小姐,他死赖在这里不肯走!”一说到这件事君儿就有气。
她曾送药去给他,结果他不但不肯喝下她所熬的药,甚至还不知足地命她当他的贴身丫鬟,得寸步不离地服侍他。
哼!想要她伺候他,等下辈子吧!
听见君儿的话,连银钗不悦地蹙紧眉头。
她不是不高兴那个人一直待在济连堂里养病,反正多他一个人也不过是多一副碗筷,并不会对连家庄造成什么损失。
她气的人是君儿,君儿说他死赖着不肯走,分明就是想赶他出去,这样的作法有失仁德,她不容许君儿有这样的想法。
“他想留下来,想必是已走投无路,你若赶他出去,他不就又要露宿街头、自生自灭了吗?”
连银钗一直认为史昱束会晕倒在街头是因为穷得没地方住,因此他才会露宿街头,受了风寒也没去看大夫。
这么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人,君儿竟然想要赶他出去,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向善良的君儿竟会这样残忍。
“可是他并不像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他可娇贵得很呢!”
“怎么说?”连银钗不明白君儿为何会这么说。
如果他真是个贵公子,就不可能倒卧街头无人闻问。
“他真的很过分,他……”君儿把她和他交谈的经过,以及众人所受的气一五一十地告诉连银钗。
听完君儿的话,连银钗感到十分惊讶。
会吗?他真的会是君儿所说的那种人吗?
连银钗虽然不相信他的行为会如君儿所说的过分,但是她相信君儿绝对不会说谎,看来事情的真相得由她亲自去理清了。
“君儿,你稍安勿躁,让我想一下该怎么做。”
“是!”她非常希望小姐能马上将他赶出去。但小姐的话她不敢不从,所以她只能要自己和大家耐心地等小姐想出解决的办法。
连银钗思索着她第一步该怎么做……
在收留与驱赶之间,她觉得好为难啊!
翌日,因为看诊的病人比平时多,连银钗一忙就误了回家的时间。
然而她仍坚持不肯在济连堂用膳,和君儿一同走到后院,此时轿夫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她上轿。
连银钗正要登上轿子时,她听见了一道男子的怒吼声,接着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她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声音来源处。
济连堂里的人一向都和和气气的,很少有人发睥气,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实在古怪。
“君儿,你有听见刚才的声音吗?”
“有!”君儿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看看时辰,已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那个家伙铁定又嫌菜色不好而大发雷霆。
“是谁在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声音……她听不出来是谁的。
“小姐,若我猜得没错,一定是那个没病装病、死赖着不走的赖皮鬼。”一提及他,君儿完全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是他的!这么看来,他的脾气似乎是毛躁了点,可能是他常常乱发脾气,才会引起大家对他的不满。
她知道众人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开口赶他走,才会一直忍着他。
既然他的病好了,那么她也该要他离开,以解决大伙儿这些日子的困扰。
思及此,连银钗转身往回走,步上回廊走到西厢房。
才走近西厢房,她就听见了小圭和那名男子的对话。
“公子,你怎么能把饭菜打翻呢?”小圭不悦地质问。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穷苦的人正饿着肚子,而他竟然不知珍惜,将这四菜一汤的午膳给打翻了。
“这算是什么饭菜?我看这不是给人吃的,分明就是给狗吃的。”
听他这么说,小圭气得脸色涨红。
济连堂内的老老少少都是吃这样的饭菜,他却说这是给狗吃的,分明就是暗喻他们是狗!
“你!”小圭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再你你你的了,小子!快去准备好酒好菜来,别再拿这种和馊水差不多的东西给我吃。”
一想到这种粗茶淡饭滑人喉咙的味道,他就反胃。
君儿不明白为什么连银钗听了他的话还能沉得住气,她已经气得火冒三丈,看了连银钗一眼,见她没有任何行动,她气呼呼地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