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塞奥。他受伤了吗?”米雪问。
“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们担心的是病人。强旭自行呼吸着,声音规律平稳。蓝医师急忙帮米雪把手术枱推到门边的墙壁前。一个护士把点滴架推到旁边,然后和另一个护士俯身保护小男孩,以防万一有人冲进手术室开枪。蓝医师站在强旭头部后方,双手托住他的脸,同样地俯身护住他。其他人蹲在枱脚后等待。一个技术士用双手摀住耳朵,无声地哭泣着。
米雪已经抓起了沈重的灭火器,像握球棒似地握着。她站在门侧,但没有靠得太近,以免门被用力推到墙上而妨碍到她。然后她关掉电灯等待。她不容许自己去想塞奥,一心只想着要如何阻止持枪歹徒进入手术室。
“如果有人在这里面开枪,整层楼都会被炸掉。”蓝医师低声说。“氧气瓶──”
“嘘。”她低声说。她和手术室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那个危险。
她侧耳细听。那个低微的旋转声是什么?听起来像离心机在转动。天啊!她的威利尼尔森录音带在自动倒带。倒到开头时,它会自动开始重播。放音机在门另一侧的墙边桌子上,一条手术巾盖着它。
她想要大声呼唤塞奥,但当然不能那样做。让他平安无事。如果他受伤,如果他在流血,我却躲在门后……别去想。别去想那个。诺亚在哪里?他为什么没在帮塞奥?他也在外面吗?塞奥,你在哪里?
☆ ☆ ☆
塞奥弓背躲在推床后面。他准备好了。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感觉到培顿全速绕过转角,塞奥使出全力把推床踢出去。培顿朝走道中央开枪。推床撞到他,但没有使他慢下来。他轻易地用手臂挡下推床,然后把它反推向塞奥,把他撞到墙上。
塞奥狠狠跌倒在地。培顿企图拉开推床以便瞄准,塞奥滚到推床下开枪。子弹射中培顿的左大腿,但那也没有使他慢下来。他在换弹匣时,塞奥大吼一声,用肩膀扛起推床,一手抓住它,像用攻城槌那样用它强迫培顿退后。塞奥朝培顿开枪,子弹贯穿从床上掉落的床垫。培顿原地转身,子弹擦伤他的肩头。
那个混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到底要怎样才能使他倒下?培顿扑向转角,塞奥再度瞄准开枪。卡哒。什么事都没发生。弹匣空了。他伸手到背后抽出诺亚塞给他的第二个弹匣换上,然后在培顿朝他开枪时,扑到地上。
一颗子弹擦过塞奥的额头。培顿还剩多少颗子弹?塞奥猜忖着。可能两颗,最多三颗。他翻身滚出火线范围,手臂感到一阵刺痛。
推床侧躺在地上。谢天谢地,他心想着,滚到它的后面。
培顿冲过来瞄准塞奥,塞奥一脚踢中他的膝盖,但他还是没有倒下。他踉跄后退,子弹射进了天花板。
转角附近的门被猛地推开,培顿没有回头看来者何人。他离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几英尺,看到旋转门,知道他该逃跑了。他冲进手术室,希望另一边另有出口。
培顿停下来,眯眼望进黑暗中,侧耳倾听着缓缓离开门口。他转向米雪,枪口对着她那个方向。
她可以听到他的喘气声。他离得太近,再一步就会撞上她。她知道她必须退后才能挥动灭火器击中他,但他会听到她移动。
他为什么不动?他知道她就在他面前吗?
她需要使他分心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行,只要能使他从她面前走开,她就能发动攻击。威利尼尔森前来救援。“给我曾经爱过的所有女子……”歌声一响起,培顿就猛地转身朝放音机开了两枪。米雪挥动灭火器击中他的下颚。
“开灯。”她大叫,看到他踉跄退入走道。她追过去再度挥动灭火器击中他的头部侧面。第二击似乎奏效了,他往后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到墙壁。
米雪停下来。培顿举起手中的枪,塞奥跳到她的前面,对准培顿的肚子开了一枪。
塞奥用背部把米雪推回手术室。
培顿跪下来时,诺亚冲向他大叫:“把枪扔掉。”
培顿转向诺亚瞄准。他根本没有机会扣扳机。诺亚开枪,子弹贯穿太阳穴,培顿脸朝下地往前倒在地板上。一摊鲜红的血泊迅速在他的周围形成。
米雪把塞奥推离门口,回头喊道:“安全了,把病人推到恢复室。”
塞奥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诺亚蹲在培顿身旁拿走他手中的枪。
这时所有的人都开始叫嚷、说话。塞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他听到推床的滚轮嘎吱作响,知道护士正把强旭推往恢复室。
米雪在塞奥身旁跪下来,脱掉手套,轻触他眼睛下的伤口。
“我太老了,不适合这种枪战游戏。”他咕哝。
“你没事吧?”诺亚问,把枪插进枪套里。
“没事。有没有抓到那个叫蒙克的家伙?”
“没有。”
“没有?”他嚷道。他躲开米雪的手以便看到诺亚。
“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他逃掉了。我知道我射伤了他。”诺亚说。“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他们正在逐层搜索,但他早就跑掉了。”
“你不可能知道那个。”
“四楼的一个病人从窗户看到一个男人跑过斜坡上的花坛,病人说那个人弯着腰。”
“罗约翰呢?有没有他的踪影?”塞奥问。
“没有。”诺亚回答。
“你把缝线扯开了。”米雪说。
“什么?”
她斥责似地重复一遍。她打岔时,他正在注视诺亚,纳闷着他脸上的白色条纹是什么。他终于望向她的脸。看到她泪流满面时,他吃了一惊。她毕竟没有那么强悍。至少对他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甜心。”
他试图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她推开他的手。“我又得再缝一遍了。”她在发抖,像太久没有喝酒的酒鬼那样不停地发抖。“看看我的手抖成什么样子。”
“那么我们只有等妳的手不抖了,再让妳拿针线对我下手。”
“你跳到我的前面替我挡子弹。那样做是在逞英雄,冤家。你有可能被打死。”
这次他不让她推开他,他捧起她的脸蛋,轻声说:“我也爱妳。”
第十二章
随时备有应变计划。
两辆警车闪着警示灯,鸣着警笛,疾驰在医院的车道上时,约翰就知道他应该离开了。他本能但多余地在座位里矮下身子,转动点火钥匙发动引擎。他等了几秒,直到看见警察跑进医院,他才缓缓把车倒出停车格,转向驶出停车场。
他不在乎他的朋友是生是死。他何必在乎?无论结果如何,他的计划都不会受到影响。
即使他们被警方活捉,又把知道的事和盘托出,那也为时已晚。如果奇迹出现,他们有人逃出,那也无所谓。约翰有足够的时间把“播种社”帐户的钱,转到多年前他在瑞士的银行开立的帐户。他带来了他的笔记型电脑──他奇怪达乐没有问他为什么带着它──他只需要找到一条电话线,在电脑上键入几个指令,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现在他在乎的只有尽速逃离。再过几分钟就会有警察跑出来封锁通往医院车道的大门。
“嗯。”他低声说。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有一辆警车在那里了。被拦下的风险能免则免,约翰决定。他把车又倒回停车场,掉头回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沿着医院后面的柏油小路行驶。
就在这时他看到蒙克一手摀着胁部,歪歪斜斜地爬上斜坡走向街道。他中弹了吗?看来好像是。
约翰低声轻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令他无法放弃。四下无人,没有人会看到。他欠蒙克一大笔钱。“嗯。”他再度低声说。动手吧,就趁现在。
他把握时机,把车一个急转驶过路尖,然后踩下油门。蒙克闻声转头。看到约翰时,他停下来等待。
他以为我要载他。约翰在接近蒙克时不但不减速,反而加速冲过去。蒙克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时的震惊表情,真是滑稽极了。
但约翰判断错误。他以为蒙克会扑向左边而略微转动方向盘企图直接冲撞他,但蒙克往右边跳,车子在飞驰而过时只是擦到他而已。
他不敢冒险把车倒退回去再试一次。“人只能尽力而为。”他喃喃自语。车子撞到路尖,猛地弹跳到街道上。他驾车斜穿过一个破败的社区,抵达距离医院六个街口的大马路时,他知道他安全了。
他拿起行动电话打给几个月前雇用的飞行员,告诉飞行员,他会在四十五分钟后抵达机场。他在十字路口左转,往纽奥良的反方向驶去。他当然再也不能回去。即使有新的身分──护照就在放电脑的手提箱里──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美国。
无所谓,他心想,反正他有几千万美元可供挥霍。约翰得意极了。他毕竟犯了谋杀罪却可以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