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还好,反正你有的是钱,”阿迪的话真是有够多。“男人只要有钱就不怕没有女人,失去一个沈洛寒故然可惜,但天下何处无芳草?”
“鉴识结果出来了。”苏西陈急忙过来通知两人。
鉴定师六十开外,和先前几位鉴定师一样,都是纽约大学美术系知名的教授,说不定还教过沈洛寒。
众人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先朝傅仲轩微微颔首,才转头跟阿迪说:“这是一幅神乎奇技的伪画。”
霎时,场内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接着把眼光抛向比任何人都惊讶百倍的阿迪。
“怎么可能?我对过画缘,完全无误。”
“没错,这画有四边,其中两边的画缘确实和原画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阿迪气结得说不出话。
“这可解释为完美的巧合,能画出这样高水准的作品,放眼画坛,可没有几个人办得到。”他竟然很不合时宜地笑得好乐。
“马歇尔教授想必已经猜出这名画者是何方神圣了。”傅仲轩问。
“一开始我还不是很确定,直到发现这幅画的下方尚且另有一幅画,我才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画下还有画?”阿迪示音心工作人员把画框撬开。
“真的有耶。”下面的画布上画的是一名扎着马尾,挤眉弄眼兼吐舌的女孩,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掀起迷你裙摆,风骚地露出修长大腿。旁边以漫画的方式,写了一行字——人家只是调皮。
阿迪见状,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现在就拿一把枪把沈洛寒轰下十八层地狱。
“怎么会这样呢?”苏西陈握着画,双手都哆嗦了起来,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女人,她到底把原画藏到哪一昊去了?”
“傅先生,您的电话。”助理肯尼在办公室门口喊道。
“失陪一下。”傅仲轩执起话筒,只喂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嗨,卑鄙小人。”是沈洛寒。“谢谢你把我的秘密画室泄露出去,否则这出精彩的恶作剧就没办法上演得这么顺利了。”
傅仲轩一句“抱歉”梗在喉头,就是不知怎么说出口。他并非有意把沈洛寒画室的所在位置泄露给阿迪,而是和苏西陈在商讨画作失窃后的因应对策时,顺口说出来的,没想到一向口风严谨的苏西陈竟没征得他的同意就把它给张扬出去。
论真细究,错的确在他,领受“卑鄙小人”如此难堪的指责,他又能说什么。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人面兽心。”沈洛寒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大坏蛋!”
电话那头传来卡的一声,来不及说再见,已然断了线。
傅仲轩痛苦地放下话筒,怔忡地立在原地,耳边传来阿迪恼羞成怒的叫嚣声——
“妈的,我现在就去把她抓来严刑逼问,看她招是不招。”
“站住,”傅仲轩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路。“你是刚到美国,还是故意邈视美国的法律?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偷窃和非法入侵。”
“我?!”阿迪气得快七窍生烟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有本事就叫那个臭婊子去告我。”
“当心你的措辞。”暴戾之气在傅仲轩眉宇间狂聚,他目光犀利地扫向阿迪。
“傅先生说得没错,”其中一名警探道,“我们的行为原本就非常冒险。事前你告诉我们有十二万分的把握,没想到反而让自己跌得颜面尽失。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而是应尽速想个办法弥补过错。”
“怕什么?大不了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画放回去。”阿迪压根没把沈洛寒放在眼里,即使二度交手,他统统是铩羽而归。
“万一被她发现了呢?”
“不可能,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女人而已,要是你们不放心,我就自己一个人去。”阿迪正在气头上,什么都来不及细思,等工作人员把画恢复原状后,立即一把扛起,走向停在门外的座车。
傅仲轩伫立在办公室内,肃冷的看着他莽撞的行止,连向前加以阻止都觉得是白费力气。
“傅先生?”肯尼张惶地望着他,沈洛寒打来的电话是他接的,依他推测,阿迪这一去,十之八九是自投罗网。
“由他去吧,”傅仲轩面无表情的说:“除非你有办法拦住一头蛮牛。”
* * *
再度造访沈洛寒的住处,门口的警卫意外的并没向他做任何盘查,视若无睹地由着他登堂入室。
晚上九点多了,有别于热闹的街头,顶楼的画室依旧静悄悄的,好像从他今早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踏进过这里一步。
阿迪蹑手蹑足地打开门锁,屋内仍浮泛着未干的颜料味,垂地的帘幕很不情愿地摆动了几下。
他在墙边摸索着寻找电灯的开关,指头才按上,想想又觉不妥,还是掏出预先准备好的袖珍手电筒出来照明。
“这样是不是嫌暗了点?”沈洛寒娇柔的嗓音冷不防地从角落里响起,猛地敲进他的神经系统。接着一道强烈的灯光从斜角处直射而来。“要是把我的作品弄坏了,你得花掉半年的收入来赔。”
阿迪狠喘一口气,嘴角跟着抽搐了下。该来的躲不到,这女人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些。
他立直身躯,敢做敢当地昂起下巴,直视沈洛寒。呵,她今晚的穿着可真是!怎么形容才适当呢?从里到外,她居然只穿着一件连身的吊带工作服,虽然从正面看不到她若隐若现的身段,但,沿着光滑的颈项到两肩,及清晰可见的乳沟,却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上头徘徊良久,眨都不眨一下。
“这幅画——”不等他说完,沈洛寒即截去话头——
“是你从我这儿偷去的。”
“我……”他抬起胸想辩解,但尚未出口已觉语塞。“我只是借。”
“哦,我懂。”她绽出嫣然的笑颜,态度友善极了。“你擅闯民宅,未经同意就把我的东西‘借’走,连归还时也没知会我一声。这在我们台湾叫非奸即盗,在美国的专业用语则为非法入侵、蓄意偷窃。”
“你不会想告我吧?”阿迪看看四下无人,心想区区一个弱女子,威胁她两句,应该就可以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哦,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沈洛寒傻大姐似的搔搔后脑勺。“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明天早上十点以前,你将二十万美金汇进我的帐户,然后带我去吃一顿大餐,跳个舞,晚上则上百老汇欣赏‘歌剧幽灵’,算是跟我赔罪。”
“你不是在开玩笑?”他该有怎样适切的情绪反应?这个女人不但要他的钱,还明目张胆的勾引他。以他数百万元的年收入,二十万虽然算不上是个大数目,然而在被恶意耍弄一番后,即使只要他拿出一万元他都要呕得半死。“搞清楚,就算打官司,你也不见得打赢我。我们握有相当的证据,证明你的确有犯罪的意图,逮你入狱将是早晚的事。”
“这样啊!”沈洛寒口气听来很惊慌,但脸色却仍老神在在,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她故作苦恼地皱起秀眉,两手拉着工作服上的吊带,让高耸的胸部昭然若揭。
阿迪的眼睛犹如遭受强烈的辐射光探照,霎时感到一阵蚀心的灼热,从视神经慢慢燎原至每一个感官细胞。
最毒妇人心,千万不要中了这女人的诡计。他理智地窃声提醒自己,可一转念又恨不得倾丐切热情,将眼前这尤物紧紧抱在怀里,发泄掉连日来的疲累和鸟气。
“好吧。”沈洛寒失望地撇着小嘴,道:“既然你不肯和解,那我只好找律师跟你谈喽。”
“你连律师都找了?”果然是有备而来。阿迪一时的炫惑马上恢复理智,重新气呼呼地视她为妖女。
“对啊,他人就在楼下,我去叫他。”门只打开一条缝,阿迪即抢着冲过来将它合上。
两人抵着木门近在咫尺,四只眼睛别无选择地望住彼此。
妈的,该死的女人!阿迪恨恨地暗啐,因为他的心跳又无缘无故加快,快得令他脑门发胀,口干舌燥。
“你,”他舔了下干得快裂掉的嘴舌,艰难的问:“你不是已经跟傅仲轩出双入对了,为什么还要,呃……”
“引诱你?”沈洛寒笑得天真又妩媚。“美国法律又没有规定未婚男女不能多作比较,再选择一个最适合或最爱自己的人共结连搞。”
这借口根本是强辞夺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能那么地理所当然。
阿迪忿忿地瞪着她,鼻中不小心沁入自她颈子溘出的馨香,大大地扰乱了他一向自豪的定力。
“为什么需要二十万?”他似乎有接受和解的打算。
“为了维持我往后六个月的生活。”沈洛寒眨着灵灿天真的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傅仲轩答应我,只要我的作品构得上神来画廊要求的水准,就让我在那儿开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