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班迪浓密的眉毛困扰地蹙拢。他先瞧梦娜,继而转向达克。“我们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原来的说法是你们俩已经很认真了。”
“呃,你们误会了。”梦娜对达克粲然一笑。“我们是朋友,生意上的伙伴,偶尔约个会。是不是啊,达克?”
达克正为透心的痛苦惊得说不出话。那天下午稍早,梦娜偎在他怀里的低喃已悄悄地沉浸在他心底。而他一直当它是寒冬取暖的热煤般珍惜着。
我爱你。
现在他明白,或许她毕竟是言不由衷。
我爱你。
那三个字只是一个热情的女人在激情时刻所说的呓语。
我爱你。
他像是站在混乱的漩涡,晕然、困惑、抵挡不了扑面的寒风。
“随你怎么说都对。”达克礼貌地说。
* * *
“咻!刚才好险。”梦娜急急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斜倚着玻璃板。“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家人制造的尴尬场面。”
“甭提了。”
“他们有时会兴奋过度,这是家族特色。”
“我说过,甭提了。”达克看着她绕到办公桌后面。他又指望什么?梦娜是戴家人,她或许会和他这种人约会,但仅此而已。
“别再说甭提了。”她横他一眼。“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害你尴尬。”
“尴尬什么?”
她不解地瞧他一眼。“你知道的。那些有关我们是认真的胡说。”
达克注视着电脑萤幕。“我以为我们是认真的。”
“我们当然是认真的。”
“哦?”这种对话一向会搅乱他,达克想,但是他仍为她的话产生一丝希望。
梦娜靠着椅背,一手指着他。“达克,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不知道。”他说。他将视线转回向她,紧张地等她回答。
“你把任何事都照字面解释。”梦娜咧嘴一笑。“例如说,你仔细看看自己。”
“我不能,”他打量四周墙上的照片和纸条。“这里没镜子。”
“喏,你又来了。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你太刻板。现今的世界很少有人照字面说话。”
达克眉头一皱。“我注意到了。”
“你必须找出字面底下的意思。就拿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混乱理论的一个问题去想好了。”
“是复杂,不是混乱。而沟通学不是我的专长。”
她一掌拍在桌上。“你又来了。只因为我用了一个你认为不正确的说词,你就打断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探讨。那就是思虑太过精确,它妨碍了人与人之间真正的沟通。”
他讶异地看她。“我以为那样会让沟通容易一些。”
“相信我,它不能。”梦娜的指头敲着座椅扶手。“再回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混乱理论的问题之间的相似处——”
“我不是笑你,梦娜,但是你对第二个主题完全不懂。”
“那是你的想法。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在字面下寻求模式——它真正的意思。”
“人应该直言他们的真意。”
“或许应该,实则不然。”她不服气地看他。“有时候是心想但做不到。”
“绝对做得到。”达克告诉自己在这件事他可是立场坚定,他可以用完全理性的逻辑加以辩证。事实极为明显。“沟通不良,明显反映思虑不周延。”
“人类大部分时候是如此。但是人有情绪化的时候,一旦脾气拿起来了,思虑就会不周延起来。”
无疑这就是两小时前她告诉他她爱他的原因,达克阴郁地想。激情一时间搅乱了她的思绪。
“我告诉父母我们是生意伙伴并且偶尔约会,是因为我了解他们。如果我暗示说你我的交往比朋友更深,如果他们相信我们是认真的,他们会认为我们就要结婚了。”
“结婚。”两个字似乎梗在他喉头。
“正是。”梦娜旋转座椅面对电脑。她突然忙着拨动键盘起来。“戴家人非常浪漫,对他们来说,认真意味着承诺,而那代表婚姻。”
“哦。”达克注视萤幕活了过来。
“别担心,我想我已设法拉开了他们的念头。”梦娜丢给他高深莫测的一眼。“戴家人对某些事有些守旧。家庭对他们很重要,多年来他们一直相信只有家人才能互相扶持。”
“我懂。”
“我知道你对婚姻的看法。别担心,我会确定任何人不得再提出这个问题。”
“你对婚姻又是什么看法?”达克刻意用若无其事的声调问。
“呃,我是戴家人。”她道歉地笑笑。“总有一天……”她耸耸肩,没有把话说完。
“我懂了。”
“不过,总有一天是很久以后,不是吗?”梦娜调皮地笑笑。“而目前,我想我们之间拥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关系,嗯?”
“嗯,非常特别。”他希望他知道她真正是在说什么。
他依稀觉得自己错过了这段话的某些意思,仿佛梦娜的话上加了暗码。他看得出这其中有种模式,但他却找不到解码器。
“这就是了。”梦娜打量眼前的萤幕。“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自失掉档案复原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乱七八糟的符号字母。东尼说得对,可能是小孩的涂鸦。你看如何?”
“我们先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存档的。”达克暗自庆幸抓到这个改变话题的借口。他俯向键盘,一手敲出指令。
涂鸦存入电脑的时间出现在萤幕。八时十五分。
梦娜瞪着萤幕。“大约威龙被杀的时间。”
达克估量那段涂鸦。“问题是,是谁打的?威龙或是凶手?”
“而他们为什么要打在我的电脑里?”
“好问题。”达克打量那串字母一会儿。其中一定有种模式,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我想它们不仅是涂鸦。”
“这话什么意思?”
“它可能是经过保密处理的字句。”
梦娜的眼睛睁大。“你是指密码?”
“嗯。”
“但是要加密码必须有特殊程序才行,我的电脑没有呀!”
“那很简单。任何人都能用磁盘将密码程序转录到你的电脑,待档案完成后再抽掉密码程序。”
“但那意味有人刻意留下这段文字给我看。”梦娜摇摇头。“我不懂。他怎么能确定我看得到。”
“任何人都不难猜到你会在打开电脑后检查是什么档案不见了。”
“大概吧!但是他怎么会认为我看得懂一段密码电文?”
达克考虑半晌。“或许这段文字不是留给你的?”
“这台电脑只有我用。”
“是吗?”
“当然。”梦娜指望地看着他。“你能解码吗?”
他希望他能轻易地解读她。“或许能。但是首先我需要拿出我的独门解码器。”
* * *
半小时后,梦娜捧着两大杯咖啡转进“狂野情趣”。
她站在一旁,等待一个身穿套装的女人拿着她所买的羽毛内衣、激情小说、新奇保险套在柜台结账。女人出去时,对她微微一笑。梦娜点头回礼。
“我得多叫一些有羽毛的东西,”蔻丹在店门关上后说。“任何带羽毛的东西都大卖特卖。”
“我懂你的意思。我们那一行就少不了天鹅。喏,喝杯咖啡吧!”
“提神醒脑的咖啡因,正是我需要的。我忙了一个下午,这是第一个空档,而我又不能走,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亨利呢?”梦娜将蔻丹的咖啡放在柜台上。“他不是要帮你看店吗?”
“依安打电话要他去‘聚光灯’和某些有钱大老板会面。”
“嗯。不知道这是否代表了依安终于放弃说服达克做他的赞助人?”
“依安从不放弃,这个你很清楚的。他永远不会厌倦追求“聚光灯”的财务稳定。”蔻丹拿掉杯盖喝了一口。“你那里如何?”
“爸妈回西雅图来了,‘仙人掌剧院’于这个星期初关闭。财务问题。”
蔻丹扮个鬼脸。“还有什么新鲜事?他们见过达克了吗?”
“不久以前。好糗!老爸立刻扮演起关怀的父亲的角色。我敢发誓,若非我阻止他,他真的会质问达克他的动机纯不纯正。”
蔻丹的眉毛扬起。“你是怎么阻止他的?”
“我表明达克和我只是偶尔约个会。”
“偶尔?”蔻丹被咖啡呛到。“我可不那么想。你都和他上床了,你想你能瞒住班迪多久?家里每个人都知道。”
“是吗?”梦娜恼怒起来。“我想知道每个人是怎么知道我的私事的。达克从来不曾在我家过夜,而我也不曾在他家过夜。是什么让每个人认为我们睡在一起?”
蔻丹咧齿一笑。“天啊!我也不知道。就算戴家直觉吧!”
梦娜呻吟。“蔻丹,我该怎么办?一旦爸爸知道我爱达克,他会像老式家族传统一样聒噪不休。我知道他一定会。”
“那就让他聒噪好了。他擅长演那个角色。”
“他会指望达克娶我,否则就脱离我的生命,永远不准再进我家一步。他会要达克立刻做出决定。”
“那就让达克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