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认不出,他的五官全都扭曲。警察说听起来像是他在脸上套了一条尼龙裤袜。他的个子瘦高,衣服好脏。”
“急着买毒品的街头浪人。”蔻丹低语。
“警察也这么说。”伯斯说。
“他为什么会闯进‘正点’?梦娜从不留现金在店里的。”蔻丹说。
梦娜用餐巾擦拭眼睛。“警察说他或许是想偷点东西去卖。”
“你到达时,他已经在你办公室了?”达克问。
“嗯,他持着枪出来。我用汤锅砸他,他朝它开了一枪。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哧了一跳,子弹没打中我。第二枪也是。”
“天啊!”亨利说。“两枪。幸好你躲进冰柜了。”
“唐威龙可没那么幸运,”梦娜悲伤地说。“凶手一定是在他把天鹅放进冰柜时,出其不意地下手。”
“不然就是凶手先杀了他,再把他搬进冰柜扰乱警方的调查方向。”奥古若有所思。“我记得几年前演过一出类似情节的戏,在加州一所晚餐戏院,剧名叫‘冷冻的热情’,我是主角。贝丝,你还记得吧?”
“记得,”贝丝说。“你演得太棒了,亲爱的。”
“谢谢。我演的是那个警探,”奥古继续说。“尸体被冻在雪里,非得用警犭才推测得出确实死亡时间。实在不简单。”
“爸,我相信现代的警方办案技巧已比你演的那出戏时进步许多。”伯斯说。
“我已经打电话给客户,取消这星期所有的出勤。”梦娜说。“幸好进度表上只有一个小型晚宴及两个午餐会,我已经把他们介绍给同行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正点’?”达克问。
“警方说他们明天会撤走,”梦娜说。“但还要两天才能清理干净。”
达克四下瞟一眼。“东尼呢?”
贝丝抬起头。“你不知道啊?昨晚东尼在我的答录机留了话,说是要搭一早的飞机去好莱坞。显然他在那里的朋友给了他电话,那出肥皂剧毕竟要开拍了。”
“那个好莱坞的家伙替他买了机票,”奥古解释。“说是会在机场等他。”
“哦?”达克轻声表示。
“希望那孩子不要再靠一出肥皂剧编织他的梦了,”奥古嘟囔。“好莱坞不是戴家人可以待的地方。”
* * *
第二天午后不久,梦娜在她的办公桌后坐下。她稍觉泄气地审视周遭的混乱。
警方终于结束了他们的工作。她从一位警察的谈话得知,他们没有搜到任何足以改变原先推测的证据。威龙之所以被杀,是他运气不好撞见一位持枪歹徒行窃。
这种事履见不鲜。
梦娜翻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纸张,心念转到达克身上。
昨天他提到东尼时的眼神令她警觉。她不确定达克聪明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她总觉得忐忑不安。
电话响了。想得入神的梦娜被铃声吓得跳起来。不知怎么的,她的脉搏加剧。她深吸一口气平稳心情后,再拿起话筒。
“‘正点’,我是梦娜。”
“你是买唐威龙的冰雕的人?”男人的声音,充满焦虑的口气。
梦娜握住话筒的手紧得就要把它捏破了。“嗯,我是。你是哪一位?”
“听说他死了,是真的吗?”
“嗯,你认识他?”
“呃,认识。那些冰雕是我替他雕的,最后那只天鹅,他欠我五十元。”
“他的冰雕是你雕的?”
“嗯,而我不接受赊欠,他答应星期一给我现金的。”
“我不懂。我以为威龙本身就是冰雕师。”
“唐威龙才不会冰雕哩。他说他急于得到贵公司的工作,因此他撒了谎。我们说好了的,我提供冰雕给他,他付给我你付给他的冰雕费。”
“我懂了。”这下子就解释了为什么威龙总是坚持私下做冰雕,梦娜想。“你尊姓大名?”
“尹赖瑞。你会付那五十元?”
“当然。请告诉我你的住址,尹先生。”
赖瑞说出他的住址。“但是我可以今天过去拿支票。”
“但是这里是一团乱,尹先生。我用电脑开支票,而到现在我还没时间打开电脑。如果你同意,你可以星期一过来拿支票,不然我就把它寄过去让你星期二收到。”
“那就用寄的好了。”赖瑞犹豫半晌。“非常感谢,女士。我知道和我说好的是唐威龙,你没有责任接受的。”
“没关系,”梦娜疲倦地说。“你刻得很好。那些冰雕都很漂亮。”
赖瑞清清喉咙。“将来你可能还需要?”
“没错。需要时,我再联络你。”
“当然,”赖瑞热心地表示。“以后见。”
梦娜挂上电话,考虑她刚才听说的事实。
唐威龙不惜说谎以便到“正点”上班,不知道他还撒了哪些谎。
* * *
一小时后,梦娜开车驶上华盛顿大学校区北边的一个安静的社区街道。她按图索骥,终于找到她要找的地址。
她将车停妥,关掉引擎。有好几分钟她只是坐着,静静打量这幢威龙生前所住的两层古旧楼房。
昨天她自档案中找出威龙的地址交给警方。他们或许已经来过,寻找威龙的亲戚资料。
野草茂盛的前院比楼房本身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它长满了杂草,其间散乱着几张糖果纸及两瓶啤酒罐。前门一度是绿色的,但是现在已剥落到只剩几块绿漆。一个旧轮胎倒在曾是前廊的中央。
梦娜不知道威龙可有亲戚、好友,甚至室友。他曾提到房东一、两次,但其它就没有了。他甚至没填写电话号码,因此她没办法先打电话。她再次想到,她对唐威龙的认识实在不多。
她不确定若是没人应门,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走上龟裂的水泥走道,敲敲老旧的绿门。午后电视的音响穿过薄薄的木板。梦娜再敲几下,这一次更用力。
尖锐的摩擦声显示门里的什么锁打开了,绿门裂开一条缝,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疑心地向外窥伺。她穿着一件褪色的家居服及一双松垮垮的拖鞋,几绺灰白的鬈发以奇怪的角度突出在她头顶。
“什么事?”女人的声音透露出长时间抽烟后的粗嗄,酒精味很重。“昨天我都说完了。你也是警察?”
“我是戴梦娜,”梦娜说。“我是唐威龙的老板。”
“威龙死了。”
“我知道。”
“我昨天和警察说了一小时。他们到楼上花了两小时清他的东西。”
“你是他的房东?”
“嗯,我叫贺娜莲,不过它和你没关系。我有比回答愚蠢问题更好的事要做。”
“贺太太,我不是要问你问题。”
“那你是要做什么?”
梦娜比个大约的手势。“我只是来表达怀念之情的。”
“对谁?威龙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至少我不知道他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娜莲搔搔她的灰发。“他一有空全耗在那可恶的电脑上。”
梦娜瞪视她。“哦?”
“一点没错。至于我,我可不会想念他。只差他欠我的房租。”娜莲朝梦娜狡诈地眨眨眼。“不过我解决了那个问题。”
“真的?”
“那可不。我的房子出租了三十多年了,总是学到一些教训。而且我保持消息灵通,随时开着电视,还有收音机。昨天早上听说他在外烩公司被杀,我一点险都没冒。”
“你做了什么?”
“直接上楼拿走他的电脑。幸好我拿了,因为第二天,警察就来敲门了。或许他们会把电脑没收,就算他们拿着也没有用。这年头谁都不能信。”
“我不知道威龙会玩电脑。”梦娜谨慎地说。
“开玩笑,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电脑。他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没有爱人,”娜莲狡笑。“也没有男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认为我有权利卖掉他的电脑充当他的房租。”
“你打算卖掉他的电脑?”
“嗯。现在有许多人对电脑有兴趣,或许我会登个广告。我想我可以把它卖到一百五十元,甚至两百元。”
梦娜试图想出该怎么做,她需要专家的意见。“你知道吧?我有个朋友是搞电脑的,他或许有兴趣买下威龙的东西。”
娜莲的眸子闪过一道贪婪的光彩。“你这样想?”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他,看看他怎么说。”
娜莲面露疑色。“他有钱买电脑?”
“我想他有办法凑足两百元。”
“我不收支票的。”娜莲警告。
“我懂。”
“确定你不是警察?”
“绝对不是,贺太太。”
“那么,好吧。”娜莲退开。“进来打电话给你朋友吧!”
“谢谢。”梦娜跨进幽黑而霉味四溢的房间。
陈年的烟酒臭强烈得让人受不了,它们染进了褪色的窗帘,自绽了线的地毯向上飘散。梦娜试图浅呼吸。
电视的音响太大声而恼人,但是娜莲似乎听若示闻。梦娜瞟一眼电视,这出午后谈话节目的女主持人正在访谈三位穿着女仆围裙的男士。他们正在宣扬清洗房屋的刺激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