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医生说他们离婚或许对全家都有益处,”凯尔说得象是背诵课文。“他说全家人都可藉此成长、独立。”
杰生眉头一皱。“他说两个成天争吵的人分开反而比较好,他说这样家里的气氛会轻松些。”
“我就不懂爸和妈为什么要争吵,”凯尔咕哝。“如果他们不吵,我们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达克咀嚼麦片。“许多小孩的父母都离婚了。”
“爸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凯尔说。“他说这是很普通的事。”
“陶医生说我们班上大约有一半的孩子的父母亲都离婚了,”杰生说。他瞪着没动的麦片粥。“那个我早知道,只是没想到爸和妈也会这么做。”
“嗯,他们就是离了,”凯尔出人意料地厉声说道。“陶医生说你必须接受它。他说你一直不肯面对事实。”
“告我好了。”杰生跳起来。“我要去厕所。”
达克看到杰生冲出厨房时的眼睛闪着一层泪光。
凯尔等到杰生消失在走道后,才继续说下去。“我们的心理医生说杰生还不能接受妈和爸的离婚。”
“需要一点时间。”达克说。
“嗯,我想也是。”
达克将空碗放回橱台。“你们怎么会决定来找我的?”
“很难说。自从爸回家拿他最后剩下的东西,我们就有这个念头了。”
“那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凯尔降低音量直到几不可闻。“他搬走时说每隔两或三个星期他会回来看我和杰生。他也那么做了一阵子,但是后来大概是太忙了。”
达克想起他十岁时也听过同样空洞的保证。德森尽责地回家探望了两个月左右,之后借口就开始了。达克,我需要去出差。下星期有生意要谈。儿子,钓鱼的事要延期了。你长大以后就会懂。
杰生慢慢地踱回厨房。他的脸颊绯红,没看达克一眼地在桌旁坐下。
凯尔改变话题。“爸说你曾替政府工作,他说你发明了一些防止恐怖分子侵入电脑的东西。”
“现在我不服公职,”达克说。“我自已开公司。”
“哦。”凯尔一时显得有点失望。“仍然搞秘密资料。”
“嗯。”
凯尔眼睛一亮。“杰生和我有台电脑。”
“哦?”达克礼貌地表示。
“一年前爸买给我们的,”杰生说。“我们学校有教电脑,但爸教了我们一些真正棒的东西,别的同学都不会。”
达克并不觉得奇怪。石家的人都有技术上的天赋。德森是电子工程师,曾参与最先进的航空导向系统的研发工作。现在他是一家生意兴旺的工程顾问公司的副总裁。
“你不会让我们留下来,嗯?”凯尔终于出口。
“我怀疑你们母亲会让你们在这里过整个夏天。”达克逃避现实地回答。
“她会,”杰生热切地表示。“她会很高兴摆脱我们一个暑假。她说我们使她的日子不好过。”
“我敢打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说服妈妈,”凯尔说。“陶医生说她有很大的压力。把我们送走或许可以减轻压力。”
墙上的电话响了。达克瞄一眼来电号码显示器。是个陌生的区域号码。他希望是波特兰打来的。
他拿起话筒。“石达克。”
“是达克吗?是我,你老爸。从我上次过生日你打电话给我后,我们就没通过话。”德森响亮的声音自电话线轰了过来。“哟,那是七个月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儿子,你这一向可好?”
达克尘封多年的心事被掀开一角,时间短暂得足够让他看出压抑在内心中的无底混乱。
饱经训练的他迅速将封条还原。
“凯尔和杰生在这儿。”达克不具任何意思地表示。
“呃,我知道,”德森不耐地说。“这里是清晨四点。我们才住进来,爱丽已经打电话到旅馆三次了。她可逼得凶,好象孩子溜到西雅图是我的错似的。她指望我做些什么事。”
“你会吗?”达克看到凯尔和杰生已停止进食。他们静静地坐着,徒劳无功地试图露出不在乎的模样。
“我会什么?”德森直截了当地问。
“做些什么事。”
“我无能为力。”德森吐出一大口气,或许是想表达某种悔恨。“我人在毛依。珍妮和我昨天才到,我们都需要休假。”
“当然。”
“你知道的。每天接受十六个钟头的压力,全年无休。”
“全年无休,竟日和珍妮为伍。”
“真不知道没有了她,致该怎么办,”德森说。“她实在太棒了。上个星期才帮我达成生平最大一笔生意,我真的欠她这趟夏威夷假期。”
“凯尔和杰生怎么办?”
“他们怎么了?没事吧?”
达克希望他是在书房接的电话。他那两个异母弟弟一定把话全听进去了。又一个做出影响他们未来的决定的成人。“嗯,他们没事。”
“我猜就是。爱丽说他们自己坐巴士到西雅图,甚至摸黑找到你家。这两个孩子可真精,他们使我想起你在那个年纪的时候。”
“爸——”
“什么事?”德森突然分了心。“达克,你稍等一下,珍妮似乎要告诉我什么事。”
达克捏紧话筒,听着电话那头依稀的女声,说什么时间不早,该上床睡觉之类的。
“当然。”德森对她的回应听来有些模糊。“亲爱的,我就要讲完了。一分钟就来。哎,你穿的那片小红布可真好看。好了,达克,我好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谈到凯尔和杰生跑到西雅图来的事。”
“哦,是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达克。我一告诉爱丽我要离婚,她就把他们两个塞给心理医生。那种事最能毁掉孩子。”德森呵呵一笑。“爱丽和他们的心理医生睡觉或许也于事无补。但是杰生和凯尔不会有问题的。”
“你这么想?”
“相信我,他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见鬼了,你妈和我离婚时,你才几岁?十还是十一?”
“十岁。”
“管他!重点是,你长得很好,嗯?”
“当然。”达克想到多年来一直和家人无缘,两次失败的婚约,和一辈子的孤独。“我长得可以。”
“就是嘛。要知道,爱丽宣称凯尔和杰生的问题,并不是我和她离婚造成的。”
“不是吗?”
“绝对不是。两个男孩分别才十岁和十二岁,他们的问题只是进入青春期时常有的现象。”
“你这么想?”
“就是,都是那个心理医生灌输爱丽那些傻念头,她应该开除他的。嘿,我得走了,珍妮在等我。那种女人是不等人的。告诉凯尔和杰生,我向他们问好,嗯?”
“他们就在这里,你何不自已告诉他们?”
“我想,可是没时间。我说过的,珍妮在等。再见,达克。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等一下,我差点忘了,两个月前收到你的结婚请柬,没时间替你挑样礼物,不过还是恭喜你了。下一次我去西雅图时你再介绍新娘子给我。”
“婚礼没举行,新娘爽约了。”
“什么?别告诉我这个未婚妻也临阵脱逃?”
“就是那样。”达克说。
“天啊!达克。你需要一点如何应付女人的秘诀。你做了什么把她吓跑的?”
“要她签婚前协议书。”
“这个嘛,就这样想好了,”德森略显同情地表示。“取消婚约比离婚便宜多了。相信我,这是经验之谈。”
“嗯,我想是。”
“要照顾自己。或许哪天我们聚聚。”德森挂上电话,线路霎时中断。
达克缓缓挂回话筒。他看看杰生和凯尔,他们以全然的沉默看着他。
达克双手抱胸。“如果你们母亲同意,”他谨慎地说。“你们俩可以在此过暑假。”
* * *
爱丽同意了。
一小时后达克坐在书房中,拨电话给他想到唯一可能帮他的人。
“‘正点’。”梦娜接了电话。她温暖而具活力的声音,洋溢着积极进取的企业家企盼生意上门的热切。
“是我,石达克。”
“老天,才早上八点,你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有个难题。”
“什么难题?”
“我的两个异母弟弟来我家过暑假了。”
“我不知道你有弟弟。”
“呃,我有。他们的父母在六个月前离婚了,杰生和凯尔似乎很不能适应。”
“那当然,”梦娜同情地说。“不然还会怎么样?”
“总之,他们的母亲爱丽疲于同时应付他们和她自己的问题。德森又和他的新女朋友跑到夏威夷度假去了。”
“德森?这位是……”
“我父亲。”
“哦。那么两个孩子要和你住一整个夏天?”
“看起来是。我才和爱丽通过电话,她很愿意让他们留在西雅图,她说这样对他们有好处。我想她是把他们俩当作送去夏令营了。”
“石达克夏令营。”
“差不多啦。至少我有空闲的卧室。爱丽说她会寄些他们的衣服过来。”
“很难想象你当夏令营辅导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