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对垂顿先生不必事事都报告?”
“我是不必。”
“那你会再见我罗?”
“我得考虑看看,布克先生。”这次她没接受激将法了,“日安。”
他这才替她开门,可琳不等他扶助就冲出马车,也没等他送她到家门,就赶紧跑上石阶头也不回的冲进屋内。
她靠在门上,一颗心慌乱地跳着。她不知道在马车中那最后几分钟,到底是什么令她这么害怕。杰迪·布克只是暂时阻止她离开,但那并不是原因。是杰迪·布克本人吗?更可能是因为他的碰触,当他的手盖上她的手时,她的意志和力量全消失,她被自己的反应吓坏了,因为她从未有过这种情形。
她到底怎么啦?他只是另一个男人而已,一种她远避的男人。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意识到他有一种危险的特性,她当时是看对了。他使她失去自制,即使只是一瞬间,那也是危险极了。
杰迪正要下车送可琳到家门,但脚都还没着地,她就冲进屋里关上门了。他又坐回去,发现对面座位上有个丝绸钱包,他捡起钱包,想送回给她,但突然改变心意指示马车夫回他住的旅馆。
杰迪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丝绸钱包,想像它挂在那纤细的手腕上。当他猜想着到底是什么令可琳那样跑回家去,好像她怕他似地时,他不禁眉头大皱。她的确有理由害怕,但她不可能知道。他是在下饵引诱她,甚至反对她,以便能判断她的个性,而他也成功了。
他已经摸透那高傲不驯的可琳·巴罗一半。他知道她很容易触怒。她被宠坏,而且拥有太多自由。总有一天那会让她惹上麻烦,但那不关他的事。她倒是很冷静,自信于她的美丽以及对男人的影响力。
目前尚未作成任何决定,但杰迪却只有一些选择可以取舍。他有了关于沙蒙·巴罗的所有资料,以及他女儿一些惊人的消息。其馀的就是他决定要如何应用这些资料了。
他本希望他在巴罗造船厂的投资能让他取得一部份公司的控制权,足以阻挠重大决定而终至毁了公司。它是巴罗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他别项的投资是无法相比。当然,等造船厂毁掉后杰迪的钱也会跟着失去,但没什么比毁掉沙蒙·巴罗更重要了。那造船厂等于是他的一切,他一辈子都献身于它,甚至为了救它而舍弃深爱他的女人。如令巴罗要失去他所努力的一切了。
由于强烈的好奇心,杰迪打开了手上的钱包。他拿出一条蕾丝绣帕,一些零钱,一盒粉饼。他转开小香水瓶,闻着可琳身上所擦的香水。
有件东西吓着了他一支套着镶钻皮雕的小刀,道地的!他无法想像世家出身的可琳曾用过它。
他从钱包掏出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一张写着地址的宇条,纸张绉得好像被看过好几次了。
杰迪早已由奈地·道奇知道这地址了。
的确,他曾怀疑道奇的断言,说可琳·巴罗一周有三次在三更半夜出现这地方。但他眼前不正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吗?这不是那家位于查尔河边的秘密赌坊的地址吗?那还不只是赌坊而已,也是男人带情妇去私会的地方。楼下吆喝豪赌,楼上色欲泛滥。
杰迪对可琳·巴罗的评价更往下直降了。如果到头来他必须利用她来达成报复计画,他可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抱歉了。
***
可琳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开始不耐烦地敲着脚板。凌晨一点。她讨厌时间催促。
“伦丝,请快一点,”可琳暴躁地说,“鲁耶随时都会在对街等了。”
“如果你的头发不这么柔滑,就会较容易挽上去,”伦丝不受干扰地说,“让鲁耶·垂顿等一下也不会累死他,反正他本来就不应该来的。”她不赞同地补充道。
“现在可别对我念经,”可琳顶道,“我没心情听。”
“你从来就没心情听忠告,”伦丝提醒她,虽然也不知已念过多少遍了,“深更半夜裹溜出去,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些小冒险,你记住我的话。一个淑女是不做这种事。”
可琳调皮的笑着,“你愿意跟我去注意我别惹上麻烦吗?我相信鲁耶不会介意。”
伦丝果然一脸震惊的样于。虽然她只比可琳大十五岁,但她的道德标准却是属于老一辈。
“我可以想像我在赌坊里的情形。哦,老天,我死去的妈妈都会回来骂我。而你母亲若知道你在干什么的话,她在棺墓中也会辗转难安。”
“得啦,你别想让我有罪恶感,因为没有用,知道吗?”可琳怒道,“老天,难道我在生活中制造点刺激也有罪吗?赌博很好玩,伦丝,它教人兴奋不已。”她试着解释,“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已经学会如何玩牌了,而且我还真是个中好手哩。”
“你知道你在做错事,不然不会要半夜偷溜,更别说是从佣人出人口出去。你也不会穿那种特殊的斗篷以免有人认出你。”她不屑地哼一声,“便宜的劣等羊毛,好像你穿不起较好的一样。”
可琳看向挂在床尾的粗劣羊毛斗篷,“穿着它没人会认出我来。”
“你会丢这家人的面子,可琳·巴罗。一件丑闻会使你终身难安,因为它会辱没了巴罗家的名声。”
“我不会给这个家带来丑闻的!”
“你如——”
“你没让我说完,”可琳打断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上那么远的赌坊呢?因为那里没人认识我。我去了这么长的期间里,我只看到两个认识的人。”
“你瞧!”
“但他们不会传播我的谣言,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张扬。”
“你父亲发现了,不是吗?”伦丝提醒她,“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不出面禁止,我还以为结果一定会那样。”
“呃,他却没有。我想他是认为我终会革除恶习。我是会停止的,只要我能玩一次梦想已久的无限码牌局。”
“你是鬼迷心窍了,琳。你必须快点收手。赌博对某些人是一种病,他们就是戒不了。”
“我不会那样。”可琳自信地说。
长发终于挽成一个紧紧的髻,一身长袖高领的洋装,可琳准备动身了。她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钱,然后找她的钱包。当她找不到时,她皱起眉头了。她那支昂贵的小刀就在那个钱包里,而她一直喜欢把它带在身边,尤其是晚上。
“你看到我今天拿的那个绿丝绸钱包吗,伦丝?”
“没有。”
“那我一定把它留在马车上,我确定我们离开餐馆时,我还带着。”
“今天中午的约会你并没透露多少哩。”伦丝说。
“因为没啥好说,我过得很无聊。”
“哦?”
“别跟我“哦”,”可琳气恼地说,听得出伦丝声音中的怀疑,“替我拿另一个钱包,我已经够迟了。”
不久,可琳从后门溜出去了。鲁耶等在对街,正准备去痛快地赌一把。
***
室内一片乌烟瘴气,因为每人手上都有一根香烟或雪茄,加上窗户紧闭,烟气根本跑不出去。对路上的人而言,这房子没啥两样,但对里头的人,它可真是刺激的温床哩。财富能在这里赢得或失去,而狂欢韵事可以隐密地继续下去。
可琳从未到过这房子的上半部。她有时会猜想上面会是个什么样子,但她从来没查出。鲁耶曾有几次想拉她上去——他说得好听,是上去安静地喝杯酒。但她不是傻瓜,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好事,可是他就是没有让她也想要的魅力。
可琳想起来就难受,有天晚上楼上传来女孩的尖叫声,然而楼下却没有任何动静,没人去救那可怜的女孩。
哼,任何事在二楼都可能发生,甚至谋杀,因为屋子里的两个部分是完全隔离的。规定是不能有两对男女同时离开赌厅。那样,如果有一对想在回家前溜上楼去待几个小时,就不会有目击者了。
可琳可以了解那条规定,但它却使她厌恶,因为她可以想像当她离开时,赌坊内的人会猜测地有没有与她的男伴上楼去。这使她一直都很难堪。
明亮的室内有九张圆桌,屋主并没有提供发牌员,但只要那一桌有新牌局,屋主就会来收钱。不同的牌桌有着不同的牌局。可琳较喜欢“费洛”每一家轮流当银行的牌局,或黑杰克——拿牌须小于等于二十一点。她已经学会算牌、记牌、抢牌,所以她玩黑杰克都是赢多输少。虽然如此,她却最喜欢玩“梭哈”,稍用点心机,她就可以唬住对方赢得赌注。
可琳玩梭哈喜欢虚张声势唬人。她的表情唬了不少玩家,当他们逮住她时,她又会改变策略再次骗过他们。即使鲁耶也看不出什么时候她是在唬人。
今晚可琳觉得手气很好,头五局中她已经赢得三把。桌上的其他人,三个男士和一位小姐,并没特殊的技巧。鲁耶一确定可琳桌上的男士只对牌有兴趣而不会惹她后,就去玩黑杰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