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真让那个塔罗大师给说中了?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工人们的动作,好半晌,只是木娃娃似的僵立原地。
一个工人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粗眉一挑,走过来,以台语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爽快?甘有需要帮忙的?」
汪蓝这才回神。「啊,没,多谢。」谢过工人的好意後,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以轻快的语调问:「原来我们隔壁有人要搬进来啊。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伊是一个大帅哥喔!」工人爽朗笑道。「就在厝里,你想认识他吗?」
「认识?不用了!」汪蓝忙摇头。她才不要去认识他呢!
「真的不用吗?是一个帅哥耶,跟小姐你这款美女正相配。」
「相配?不不不,一点也不相配,我们只是陌生人,注定是陌生人。」她急促地辩解,也不知是为了说服工人,还是说服自己。「你们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了。」随口抛下一句後,她旋过身,飞快地闪进自己家里,因为太焦躁,还绊了下木篱笆,在院落里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
购物袋里的战利品滚落一地,她以狗爬式趴在草地上,下巴撞得好疼,痛得呻吟。
工人们见她狼狈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忧。
「小姐,你还好吧?」
「没、没事。」她勉力举起手,挥了挥,然後她放下手,撑住地,正想爬起来时,忽地听见一道低沈悦耳的男性嗓音。
「你们在看什么?」
汪蓝赶忙趴回去,秀颜侧到另一边。
这、这、这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仿佛、似乎、妤像、该不会——真是那天在婚宴上那个男人吧?
「黎桑,隔壁的小姐摔倒了。」工人回答。
「咦?真的?」男人赶过来,隔著围篱对她喊道:「小姐,需要帮忙吗?我可以进去——」
「不用了!」她尖锐地拒绝,发现自己太激动,又缓下口气。「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好,不用麻烦。」
「可是我看你好像摔得很疼,爬不起来啊。」
「我……不痛,一点也不痛。」她强硬地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因为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呃,我觉得这草地挺舒服的,躺一躺也好。」
「躺一躺?可是你明明是趴著的啊!」那声音开始含著笑意了。
他在嘲笑她?汪蓝脸发烧,咳了两声,伸直双手,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我在练习。」
「练习什么?拜神吗?」他逗问她。
「这是一种瑜伽姿势,可以让人体内气血通畅,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她尽量保持尊严地说道。
「瑜伽姿势?天人合一?」男人似乎觉得这理由相当有趣。
汪蓝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到他那双迷人的星眸正闪动著兴味。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呃,先生,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吗?我必须专心。」
「我懂。要凝神入定,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嘛。」他似笑非笑,顿了顿。「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小姐了,请慢慢做功课。」
「感谢。」她道谢,竖起双耳,聆听他离去的跫音。
足足过了半分钟,她确定他已进屋,总算松了一口气,以手支地,勉力撑起身子。
「汪蓝,你是白痴。」她喃喃自语,蹲在草地上,郁闷地收拾著滚落一地的食材及日用品。
终於,最後一罐果酱也乖乖回到购物袋,她叹口气,捧著袋子站起身——
「对了,小姐,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愉悦的男声乍然随风杀过来,凝住她动作。「我姓黎,黎明淳,小姐贵姓芳名?」
「……汪蓝。」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才不甘不愿地吐出两个字。
「汪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後我们能做好邻居。」
「哎,我也希望。」最好永远只当「邻居」。
她颓然垂首,推门进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汪蓝还是汪蓝,虽然在新邻居、也很可能是塔罗大师所预言的真命天子面前大大出糗,她仍是片刻间将一切抛到九霄云外,一夜好眠到天明,像平常一样准时起床,梳洗换装,精神奕奕地出门慢跑去。
清风舒爽,鸟语花香,天空微蓝,金色朝阳暖暖洒落道路。
汪蓝规律地呼吸,新鲜空气醒了她的脑,活了她的身。
这种感觉太棒了!她眯起眸,想像她体内的细胞正忙碌地进行新陈代谢……
「嗨!」爽朗的招呼自身後飘来。
「嗨!」她笑著回头。「嗨?!」笑容僵凝,明眸圆瞠。
「干么这么惊讶的样子?你不认得我了吗?」黎明淳甩甩略湿的发绺,同样一身慢跑打扮。「我是你的新邻居啊!」
「你、你、你你你——」她止步,惊愕地指著他。「你怎么会认出我的?」
「很简单啊,认你的背影。」他跟著停下来,在原地空跑。
背影?他光看背影就认出她?亏她昨天还忙著遮自己的脸。
「不过现在仔细一看,我们以前好像见过。」黎明淳打量她娇颜,眼睛一亮。「对了,那天的婚宴,你是那个女科学家!」
的确是。她抿唇,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好巧!没想到你居然就住在隔壁。」黎明淳赞叹。「该说是命运吗?真的好巧啊!」
「什么命运?只能说是机率很低的『偶然』而已。」汪蓝忙不迭为两人的重逢下定义。
「偶然跟命运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一样!命运这字眼听起来就好像……就好像……」
「命中注定?逃也逃不过,躲也躲不开?」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提供她形容词彙。
「没错!」她悻悻然。
他微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命运』这个词,有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神秘?」她几乎惊跳。「这一点也不神秘!」
「看来某些特定的词很令你感冒呢。」黎明淳呵呵笑。「我该不会无意间挑衅了你身为科学家的信念吧?」
「别叫我『科学家』!」她蹙眉。「我只是个研究员。」
他耸耸肩。「对我而言,都像另一个世界的人。」长腿迈开,继续慢跑。
汪蓝瞪著他极富韵律感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记得跟上。
另一个世界?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暗示他对她毫无兴趣吧?
「你是做哪一行的?」她问。
星眸斜睨。「你有兴趣?」
寒毛顿时竖立。不不不,她才没兴趣,一点也没有!
「你不想说也无所谓。」她故做淡然地耸耸肩。「反正我们只是『邻居』。」刻意加重关键字眼。
他仿佛很为她阴郁的口气感到奇怪,剑眉一扬,却是默然不语。
还真不说?汪蓝胸窝一闷。他果然不想跟她进一步来往吗?
不想深交就算了!她高傲地甩甩束成马尾的长发,加快跑步的韵律。
他紧随在後。
她清楚地听见他节奏有致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翻搅她平静的心湖。
可恶!他一个大男人,又长手长脚的,干么不直接超越她算了?一直亦步亦趋做啥?
她心烦气躁地扬声:「你怎么会想要买下那间房子的?」
「我不是买,只是租。」
「你没听说过那间屋子不吉利吗?」
「我听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租?」她近乎不悦地回眸。
「因为租金比一般行价便宜很多啊,而且空间大,环境又幽静,很符合我的需求。」他笑著回应。
她蹙眉。「一个人住两层楼的别墅你不觉得太浪费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他似笑非笑地望她。
「嗄?」她一愣。「你不是吗?」难道他已经结婚,有老婆小孩了?太好了!她脸庞一亮。
只可惜他马上当头浇下冷水。「我是一个人。」
「喔。」她脸色一黯。
黎明淳兴味地注视她变化多端的表情,仿佛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看什么看?她白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干么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你不也是一个人住吗?」他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狐疑。
「仲介公司的人告诉我的。」他淡然回道。「他说隔壁本来住了一家三口,最近两个老的好像移民了,只留下一个女儿。」
「我爸妈没有移民,只是去环游世界而已。」她反驳。「这是他们年轻时候许下的心愿,一直到今年才成行。」
「原来如此。」他意会地点头,星眸闪闪发光。
她恍然察觉自己多说了几句不必要的解释,忽地懊恼。
真糟,他可千万不要误会她对他有兴趣啊。她只想和他当邻居而已,完全没意思去实现那个塔罗大师的预言,绝不能让预言成真……
「不知道伯父伯母现在在哪里?两个老人退休後去环游世界,这事听起来很浪漫呢。」
浪漫?汪蓝心一跳。「只是完成一个心愿而已,跟浪漫无关。」她杀风景地道。「他们是坐丽星邮轮出发的,现在应该在阿拉斯加吧。」
「阿拉斯加,嗯,好地方,有机会我也想去那片冰天雪地瞧瞧。」黎明淳微笑沈吟。「不知道汪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