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道:「妳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斜眼瞟着他的背影,纳闷半晌,突然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楼梯口停步,停了三秒才回过头,笑道:「当然是弹钢琴啊。」
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处,她心中的古怪仍旧盘桓不去,嚼着甜美多汁的鸭肉,喃喃低念:「果然有问题……」
一直到她上床睡觉,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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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蓝媚儿惊醒了过来。
月光明亮,照得整片地板闪闪发亮。她拧眉,竖耳倾听……果然在深夜中传来诡异的低呜声。她掀开被单轻轻下床。今天足够的休息使她有力气与精神决定一探这夜半怪声的原因。
轻手轻脚地走在长廊上,边仔细搜寻声音来源,发现颜之介房中有动静,她双眉锁得更紧,走到他门前将耳朵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门内传出像是很痛苦似的低嘶,她心一缩,抬手敲门,轻叫:「颜之介?」
没有回应,但痛苦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她更加确定发出那声音的是颜之介。她再度敲门,多加了几分力气,喊道:「颜之介,你还好吗?」
「走开!」门内传出低吼。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管我!」
「我去替你叫医生来吧!」她不放心地喊道。
「不必!妳不要管我!」吼声益形加重,听起来也愈形痛苦。
她拍打门板: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你至少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啊!」
「滚!」拉长的低吼像拒绝所有善意。
她脸一凛。「不开门是吗?好!」
她霍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咚地走到储藏室翻出一把大铁锤。「我自己想办法进去总可以吧!」
然后又咚咚咚地走回颜之介房门前,喊:「我下最后通牒,你开不开门?!」
「叫妳滚没听见吗?又回来干嘛?!」
她高举铁锤。「我这个人啊……最看不惯『故步自封』的人!」说着,铁锤也随即落下。碰碰碰猛力敲打着门把。反正这里是荒郊野地,吵不到半个邻居,执意要将门锁敲落,好把门打开。
「妳在做什么?!」突然,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颜之介就站在门口,怒焰冲天地质问她。
「你才在做什么咧!」她毫不惧怕地吼回去。「问你怎么了也不说,叫你开门也不听,你才是那个该说明些什么的人!」
她边吼边不忘上下察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像是憔悴了十倍,额上青筋隐隐浮现,眼中满布血丝,她心头蓦地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似地有些沉重,担忧的表情全显露在脸上。
他眉头纠结。「好,妳现在看到了,我很好,妳可以回去睡觉了。」说着,就又要将门给关上。
她挡住门不给他关上,道:「你分明在说谎,任谁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说你很好,更何况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你到底怎么了?」最后一句,她特意放软了语气问。
他瞪她,愤怒又不解。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确定他是死是活?还是他的声音吵到了她?
「我不会再吵到妳,既然妳已经确定这里不会发生命案,那妳就该乖乖回去睡觉,不要管那么多。」他冷道。
「这不是吵不吵的问题,你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教我就这样放着不管。」
他瞪她。「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妳管。」
她回瞪他,简单却清楚地说道:「不行,我没办法不管。」
说真的,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爱管闲事的个性很糟糕,妈妈就常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懂得明哲保身,但……每当见到不合情理的事情时,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理。朋友都说她太心软,也太有正义感,妈妈则说她太笨;说到底,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她无法不管。
两人就这样各据门里门外,像在角力似地互瞪着对方。过了好一会,颜之介又怒又无奈地说道:「妳从不死心是吗?」
「个性使然。」她简洁有力地回答。
他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头痛。这答案妳满意了吗?」
她不满意。「有药吗?我去拿药来给你吃。」
「这种头痛……」他蓦地停住了话,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痛楚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以往,都得痛好几个钟头的。是什么原因使他不再头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发现他又皱眉,她担忧问道。
他看她一眼,是因为注意力被她转移的关系吗?他不确定,但从她出现之后,头痛的确就有趋于缓和的迹象。
「你还好吧?」见他没回答,她又问了一次。
他摇摇头。「这种头痛没药医的。」
「没药医?你有去看过医生吗?」
「没有用的。」他转身走进房内,放弃与她争执下去,痛楚已经耗去他太多精力,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她跟着走进,不死心地说道:「怎么会没有用?至少能诊断出自己头痛的原因,然后做进一步的治疗啊。」
他在床沿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反正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妳可以回去睡觉了。」
她自然而然地在床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与他对视,一脸认真地说道:
「等等,我们还没讨论清楚--那你有没有试过什么方法可以减轻头痛?比如说……你有没有试过指压?听说指压可以舒缓头痛。」
「没有。」他颇有耐性地答道。
「那……冰敷?热敷?针灸?芳香疗法?听心灵音乐?」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他忽然有种很久不曾有过的……放松感。真的是很久、很久不曾感觉到的哪……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举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怎么像呆掉似动也不动?
目光焦距回到她身上,他道:「如果妳说的每种方法都得试一次,那我肯定会被妳弄得更头痛。」
她闻言,怔愣了下,正想着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他就已经笑了起来,好像也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好笑似的。虽然只是浅浅勾起了唇角,但那的确是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放松的表情。这也才发现,现在的他虽然脾气同样差,但似乎无害许多,而且对她而言,此时的他远比今晚刚回来时那种油腔滑调的他还来得真实多了。
「不过……」他忽然诡异一笑。「我刚刚知道了一种方法。」
见到那种笑容,她松了一口气,低念:「总算恢复正常了。」对嘛,这种要陷害她的笑法才是正常的他啊。
「妳说什么?」
「没。」她摆摆手表示算了,问:「什么方法?」
「妳在这里陪我。」
「好。」她很干脆地一口答应。
反而是他讶异了。「难道妳不怕我吃了妳?」
「不会。」她肯定地说。
他瞇眼。「妳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才不是信任你,我是相信自己的自我保护能力。」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大铁锤。
他笑起。「说的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我在这里你就不会头痛?」这是主要重点。
他看她一眼,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她定定看着他的表情一会。「好,我在这里陪你。」
说着,她便站起身住房外走去,几分钟后拿着枕头与棉被又走回沙发。山区早晚偏凉,她可不想感冒。
「晚安。」她躺进沙发,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她的作息一向规律,更何况处理完「夜半怪声」这个事件,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困意已经开始袭向她。
「妳不能就这么睡着。」他仍旧坐在床沿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我睡不着。」他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数羊啊。」她懒懒地回道。
「没有用。」
「那不然数兔子。」
他笑了声。「那也没用。」
「那不然能怎么办嘛……」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想睡而显现出不耐烦的迹象。
「妳没听过送佛要送上西天吗?既然妳不忍心看我头痛,那妳怎么会忍心看我失眠?」
她从瞇瞇眼的细缝里看他一眼,无奈叹口气。「不然我哄你睡觉好了。」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无奈爬起身,使力拉过长沙发,将之拖到床边一公尺处,然后站到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挥挥手道:「来,躺好好。」
他扬眉看她进行这一场「搬运工程」,又听见她的「命令」,原本心中有些无法理解的不快,但一看到她那种爱困得要命的表情,不知怎地,他竟然会想笑,而且竟然觉得她好……可爱,于是便依顺她的指示,乖乖躺下。
「好,很好。」她点点头,语气是赞赏加诱哄的。「来,现在把被子盖好好。」
她俨然是个保母的语气与姿态,让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五岁小孩,心里古怪到极点;但这一切情况彷佛理所当然,而且他也实在好奇她会用什么方法「哄」他睡觉,于是就这样再度听从她的指示乖乖拉过被单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