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张国强闷声叫了声。
「嗄?」赵桓生回神,才发现张国强冷淡的语气与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根本没将他刚才完美的狗仔计画听进耳朵。
「刚才那个女的叫颜少时,叫的是颜之怀这个名字吗?」
「咦!不是吗?」
张国强看他一眼。「再仔细想一下,她是不是叫他……颜之介?」
「好像……」赵桓生认真想了下。「是耶……」
「那你有听过颜之介这个名字吗?」
赵桓生又皱眉思索。「好像有点印象……」
「颜家大老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颜之莫、颜之介、颜之怀与颜之雪。颜之介排行老二。」张国强替他解答。
赵桓生睁大了眼,连声应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颜之介也是颜家的少爷之一!」
皱眉微顿,又道:「但是颜之介向来没什么名声,而且人好像还在国外,所以很容易就被忽略,甚至大部分的人都以为颜家只有两个少爷。怎么?强哥,难道你知道什么更惊人的内幕吗?」
张国强狡狯地扬起一边嘴角,露出泛黄的牙齿,嘿嘿笑了两声。「最有趣的事情是--颜之怀与颜之介是双胞胎兄弟。」
「喔,真的啊?那又怎么样?」
张国强瞇眼睨他一眼,扁了扁唇,摇摇头。「小赵,你啊,还有得学。」
他跑这种八卦新闻已经多年,一些豪门企业内比较不受注意的消息他向来懂得要「收着备用」的道理。新闻传播嘛!讲求的可是时机和连锁效应。如果今天颜之怀只是个光会弹弹钢琴的毛头小子,说不定他们根本不会来追踪他的小道消息;然而偏偏他是「颜氏企业」的小开,新闻的可看性加倍,他们当然要来挖他的底,最好挖出些最煽情、最不堪的内幕。豪门企业的丑闻向来是平民百姓最爱看的,新闻肯定大卖!
又嘿嘿笑了两声,张国强便转身往大门口方向走去,准备离开排练场地。
赵桓生见状,赶忙收起相机快步追上,还搞不清楚状况,傻不楞登地问:「强哥?强哥!怎么了?我们要离开了吗?」
张国强翻了下眼,提点道:「那女的叫颜少颜之介。」
「所以呢?」赵桓生皱眉,满脸不解。「我们看到的人是颜之介?这表示颜之介回国了吗?这算什么八卦新闻?」
张国强又翻白眼,一脸不想跟笨蛋讲话的无奈表情,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如果要开演奏会的颜少就是那女的口中的颜之介呢?」
「嗄?」赵桓生脚步顿止,终于恍然大悟,瞪大了眼连声叫道:「啊啊啊!这这这--」
「小声点。」张国强转身制止他的惊叫。「你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分,还是希望别人来挖定这条新闻?」
赵桓生赶紧双手捣嘴,用力摇头。
等出了排练场地、坐上车,赵桓生才敢将兴奋表现出来。「强哥,这可是条大新闻哪!如果颜之介真的顶替颜之怀来开演奏会,那别说颜之怀的乐坛地位不保,颜家的面子更是要一夕扫地了啊!」
张国强扬起狡诈的笑。「当然是条大新闻。」
「那我们手上的这条呢?」赵桓生举了举相机。
「不急。」张国强好笑道:「猫尾巴要踩在最痛处。」
睨一眼赵桓生的满脸不解,解释道:「新闻可是要拿出证据的--不管是真的还是捏造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搜出颜之介的内幕证据来。他的恋情算什么?爆出他顶替颜之怀的丑闻,先砍中他的要害,再抖出他的恋情,补上一刀--肯定必死无疑!嘿嘿嘿……哈哈哈!」预想到最后,忍不住为自己完美的计策高声笑起。
「哈哈哈!」赵桓生也跟着笑。「不愧是强哥!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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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
颜之介正为蓝媚儿擦干头发。
她静静坐着享受他难得的温柔,唇边一抹笑。
虽然在某部分人眼中他是个安静淡然的音乐天才,在某部分人眼中他又是个冷硬怪异且脾气极差的雇主,甚至在以前她的心目中他更是个恶劣加难缠的家伙,但她已经知道,其实他也是个心思相当细密且温柔的人--当然,这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例如她。
「还很冷吗?」他突然开口问。
「咦!」她愣了下。
「妳在起鸡皮疙瘩。」他用眼光意指了下她的手臂。
「啊?」她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搓了搓,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异状,因为太专注于感受他的动作,完全没感觉到冷。
他看她一眼,转身去关掉空调,并为她披了件外衣,道:「我送妳回去吧。」
「咦!」她赶紧摇手。「不用了,我又没怎样。」
「不行,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不会啦!我身体强壮得很。」她说着,还伸手秀出手臂上的肌肉,冲着他笑。
他微微皱眉,不放心地道:「不行,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知道他一执拗起来可是很难说服的,而且经他一说,她果真感到鼻子有些痒痒的,只好道:「那不然这样吧,我自己坐计程车先回去,你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排练。」
他蹙眉想了下。「那妳回去记得洗个热水澡,然后喝碗热汤或热牛奶,休息一下。」他像个叨叨絮絮的老头般叮咛着她。
她笑。「知道了。」
正想起身,看着他的脸,突然发现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的异样感--他的表情。
回想了下,应该是从进到休息室开始吧,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变得平平板板的,好像刻意在压抑什么似的,就算担心她,也不让情绪波动太过显现于外,在大厅时的情绪彷佛只是昙花一现,就彻底被压抑了下来,变成像是面对一个外人般的冷淡疏离……
「你还在生气吗?」她蓦地冒出这一句。
「我没有在生气啊。」他不解她为何会这么问。
「我是指礼拜天的事。」
他表情一顿,然后像是很懊恼似地皱起了眉,叹道:「我没有在生气。」
「但是你从那天起就对我不理不睬,而且从进到休息室后也是冷冷淡淡的表情和语气。」她委屈地说着。
他懊悔的表情揉进不舍。「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爱上你真的是那么不堪的一件事吗?」她又回到之前的低落情绪。
「不是的。」
「还是我爱上你会让你感到难堪与羞辱?」
「不是这样的!」他大声否定,内心激动得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她小脸满布委屈不解。「那不然是怎样嘛!」
他重重叹了口气,坐下与她平视,诚挚道:「是妳太好,是我配不上妳,是我不值得妳爱。」
「那我去杀人放火偷窃抢劫,你就会爱上我了吗?」她真佩服自己还能说得出冷笑话。
「不是这样的……」他又叹气,垂下头,眉心深锁,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对她解释。
两人沉默了一阵,蓝媚儿也稍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理智的依照他所说的话语去分析,然后她便想到了--
「你和颜之怀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他猛地抬头,瞪大的双眼闪着惊惧,表情复杂纠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她有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过去,毕竟之莫极有可能早就透露给她知道,然而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走去,所以他心里一直还存有些许希望--也许正是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才会爱上他。
而现在,当终于证实她的确知道他的过去,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等于是被拉扯到一个极限,只能像是等待审判般地问道:
「妳知道了多少?」
她看着他,为挑起他内心的苦痛而同样感到心痛。深吸口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和颜之怀的感情极好;我知道他意外身亡;我知道你用颜之怀之名开演奏会是为了完成他生前的希望。但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因为你与颜之怀的过去而痛苦万分。」
她凝进他眼眸深处,轻缓道:「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他表情凝重。她果然不知道他最深处的罪恶,所以依然能够如此平和坦然地面对他……他矛盾着、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诚实告诉她关于他的那一段过去--一旦她知道了,势必会离他而去;然而不告诉她,却又难以抹去欺骗她的罪恶感。
他纠结着、挣扎着该如何将一切说出口,几度张嘴欲说,却又教叹气给咽了回去,看得她真是心痛不已。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拥抱住他,心疼道:「算了,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在乎的,你别说了。」
他的头贴靠在她肩膀,整个头颅被她拥在怀中,他只需一抬手就可以轻易圈拥住她的纤腰--被一个女人这样拥抱的经验大概只存在儿时对母亲的记忆,然而她的温暖胸怀竟也同样让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