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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东太太刷的一声抽走她手上的千元钞票。「妳现在马上给我搬家,我还有房客等着住进来,妳欠我的七千块,就写一张借据给我!」

  「妳不可以叫我马上搬家,这么突然,妳要我到哪里找住的?!」

  「这个房客她愿意先付我三个月的押金,梁小姐妳也好心点,我没有收入,我小孩怎么办?求求妳马上把妳的东西搬走。」

  「妳不能这样,我会尽快想办法把房租给妳的。」

  「妳可以去住旅社,可以去住朋友家,可以回妳家去,就是不要再住在我这里!如果妳再不搬走,我就去找警察来,租约上写得很清楚,只要房客不付房租,房东就有权利赶人的。」软的不行,房东太太来硬的。为了家里三个小孩着想,她没法再当心软的菩萨,这回她是铁了心。

  看来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了,她也不能害得房东太太一家子没饭吃,她自己都明白钱关难过,怎能去为难别人。

  「好吧,我这就去收拾,今晚一定把房间空出来。」

  「梁小姐,我在客厅等妳收拾完,反正妳的东西不多,应该不用一个小时吧?」不是房东太太要这么紧迫盯人,而是梁雨珊的记录实在太差,她不用这种强逼的手段,怕又被梁雨珊给晃点。

  「好吧,我马上去收。」身体已经很倦很累了,这下双脚更像千斤重,让她走起路来都觉得困难重重。

  如果她要求房东太太先让她洗个澡,会不会遭到房东太太的大白眼?算了,是她理亏是她不对,房东太太对她已算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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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一只小行李箱,肩上背着一个超大的登山背包,梁雨珊坐在路边的凉椅上,刻意将棒球帽压得低低的。

  今年事事不顺,她早该到龙山寺去求个平安符,或者去安个太岁之类的;她以为靠自己的能力可以摆平一切,结果她还是算不过老天爷。

  身体的疲惫是可以慢慢的恢复,心里的磨难才让她感到痛苦万分;决绝的离家出走,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她唇角无奈的撇了撇。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没有退路,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她该想的是今晚到底要睡在哪?真的得学流浪汉睡在公园的凉椅上吗?

  从背包里翻出电话本,寻找着可以借她住宿的名字,翻来找去的,就是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对象。

  亲戚家人不能联络,钟晓蕾不在台湾,同学有的家住南部,有的在外租房子,有的交情不够深……

  收起电话簿,她竟找不到可以借宿一晚的人。

  什么倒楣的事都让她给遇上了,她绝不相信她得靠着家人的庇荫才能过日子,她不会认输,绝对不会!

  当她正努力想着今晚的落脚之处时,一阵喇叭声让她垂低的小脸抬了起来,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已经停在她眼前。

  「梁雨珊?真的是妳!」蓝沙摇下车窗,有些惊呼的意外。

  冬夜的寒风是令人刺骨的冷,路灯下的人影有些恍惚的瑟缩,他远远看着她,就觉得那孤单单的身影很熟悉,车子一停,尽管她帽沿压得再低,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蓝舅舅……」这次的尾音卷舌得特别清晰,她像是在溺水中得到一线生机,眼前出现了一线曙光。

  「妳怎么会在这里?妳不是回家休息了吗?」他看着她身边的行李箱,不解的问。

  「我……」她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处境。

  「先上车吧。」蓝沙看出小女生的尴尬,下了车,帮她把行李箱搬进后车箱,然后打开前座,让她坐进去。

  梁雨珊垂着头,扭绞着十指。

  「吃过晚饭了吗?」他不急着发动车子,侧过脸看着她的倦容。好好的一个人,总是笑得灿烂,怎会变得这般死气沉沉?他看着看着,不免心里不舍。

  她摇头。不是她要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事实上她真的很悲惨。

  「我也还没吃,妳就陪我一起吃吧。」难得去一趟书局,在书局里紧锣密鼓的处理完一些大事,连陈纯蓉帮他准备的便当他都没空吃,直到九点他才离开书局。本想随便找个吃的,却在路边遇上她。

  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能会露宿街头的压力对她打击太大,让她怕到心头茫茫然,连平常爱笑的嘴脸都藏到了忧郁的背后。

  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样子,蓝沙并没有将车子开得太远,就在附近找个餐厅,紧急喂饱两人的肚子,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说话。

  她毫不客气的扫光一整盘广东炒饭,外加一大碗的海鲜什锦汤。没办法,被赶着搬家的紧张感,让她耗掉了太多元气。

  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食欲也变得很好,很快地,他也吃得盘底朝天。

  等到再次把她送进他的轿车里时,依着路灯微弱的光芒,他看着她渐恢复血色的小脸。

  「接下来呢?妳该不会告诉我,妳拉着行李是要逛大街吧?」

  吃饭的时候,她几度想开口,都被自己的舌头挡了回去。这么丢脸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过他问了,她只能照实的说:

  「我没钱缴房租,被房东太太赶了出来。」

  「没钱缴房租?我怎么一直以为妳是住在家里?」难道他的记忆有错?

  「那是你以为,你又没问过。」她终于抬起小脸,跟他面对面。

  「我是真的这样以为,所以没想过要问。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才惊觉,他只知道她叫梁雨珊,是晓蕾的大学死党,其它的,他竟然一无所知,连她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他都不知道。他这个老板是不是当得太混了些?

  她不能不面对现实,现实里她正无路可走,眼前的蓝沙或许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她开口要借住他家,不知道机率有多大?

  「我在这附近租房子,因为之前工作不稳定,积欠了两个月的房租,房东太太的家境也不好,今天终于被她给踢出门了。」她现在说得心平气和,刚刚她拎着行李走出公寓的时候,眼泪差点就溃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张凉椅上的。

  「这么惨?那妳打算今晚要睡在那张凉椅上吗?」他看得出她强忍着悲伤,有意让气氛轻松些。

  「万不得已,我是有这么打算啦。」

  「天气这么冷,妳不怕冻死在椅子上?还要劳烦警察大人去处理妳这具无名女尸吗?」他对她开着玩笑。

  「蓝舅舅,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再嘲笑我了。」她嘟着小嘴,叹了口长长的气。

  他揉着她的发顶,将她好不容易留到肩膀的发丝给揉乱了。

  他那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她傻楞楞了好一会儿。他把她当成晓蕾了吧?

  「好啦,不笑妳,说真的,妳打算怎么办?是要回家去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就怕触碰她不想说的心事。

  「我没有家,也没有钱,我无处可去了。」

  「这么可怜呀。」他还在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时,她豆大的眼泪已经纷纷掉出眼眶。「妳别哭呀,有话慢慢说!」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以他温和的个性,还没有惹女人哭过。

  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差点被强暴、工作上的刁难、身体的不适、到刚刚的无处容身,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她再怎么坚强,还只是个刚毕业的新鲜人。

  难受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闷在胸口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全化为号啕大哭,她需要彻底的发泄。

  看着她的崩溃,他还以为她是个乐观的小女生呢,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不曾看见她的颓丧,甚至眼泪,看来她是受到了极大的挫折。

  他伸出长臂,将她揽进怀里,没有半分不轨,只把她当成和晓蕾一样的小妹妹。

  她闷着头哭,尽情的哭,还把双臂攀在他的脖子上,好让身体有个支撑点,以平衡她太过用力的哭泣。

  直到她哭够了,哭声转为幽幽的哽咽,她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胸前被自己的口水鼻水泪水给染湿了一大块,羞傀的红潮悄悄布满她颊边。

  「对不起,蓝舅舅,我失态了。」

  看她这么难过,他就不跟她计较她又把他叫得这么老。

  「没关系,哭出来比较好,哭过了就得打起精神,妳还有明天、后天、明天的后天、后天的后天要过。」

  噗哧一声,为了他好笑的话,她终于破涕为笑。

  在他面前,她完全没有淑女的形象,她用手臂抹干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蓝舅舅,你可怜可怜我,书局的仓库借我住一阵子,等我领到薪水,找到房子,我会立刻搬走。」她说不出要借住他家的话,毕竟两人连交情都谈不上。

  仓库那边是有卫浴设备,也有一小块地方可以摆下一张单人床,但是,他还是觉得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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