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修,他年岁已高,一心希望能在离开人世前,亲眼看见我结婚生子。”
这一点,麦修当然无法反驳。侯爵已然年近七十,近几年以来,身体也确实不太硬朗。然而麦修的心里,却隐约地有著一份希望——迪睿与卡洛的婚礼能够延後举行。坦白说,就算延期,那也是暂时性的,对麦修并没有什麽好处。但它却一直抱著这麽一份希望。
“有关伍查莉的事,英国领事馆方面的进展如何?”
迪睿的话,将冥想中的麦修拉回到现实里。
“毫无进展。事实上,大君近来极少接见外交使节,我方的领事白约翰因此一直没有机会觐见大君面谈此事。直到最近,我们才得知有人试过几次想行刺席杰穆。这麽一来,皇宫内外的警备自然加倍。同时,除非必要,大君绝不露面。”
“可知道谁是幕後主谋?”
“白约翰爵士表示,所有的箭头都指向大君的弟弟赛林。过去半年内,没人见过他,也找不到他。杰穆的子嗣都还年幼,他若於此时崩逝,赛林便可继位成为大君。这正是我们费尽一切努力想要避免的事。”
“为什麽?”
“理由很简单,我们不信任赛林,他和杰穆是两种极端不相同的人。杰穆对英国友善,有限度地接受天主教徒,并且主动与我们发展双边贸易关系。若是换成赛林上台,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在所难免。”
“你告诉我这些事,一定是有目的。”
麦修咧嘴一笑,“如果你考虑接受前去援救伍小姐,我相信你或许有可能查出这一连串刺杀事件的幕後主谋,并且顺便除去这一个祸害。”
迪睿差点没呛到,他大笑著说,“老天,你要求的真不少,是吗?”
“大英帝国将会非常感激你——当然,那是非官方的。”
“那是当然。”迪睿微笑著说道,“好吧,麦修,算你行,终於说动我了。”
麦修坐直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愿意去?不仅婚礼延期,而且还打破对你外公的承诺?”
“嗯,如果你打算继续提醒我……”
“噢,不,不是的。”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动身。”
第三章
“小姐,你一定得吃点东西啊。”
“为什麽?”
哈金忧心仲仲地看著蜷缩在床上的女郎,她眼眶深陷,脸色苍白。自从二度被俘上船以来,她不吃不喝,不沐浴更衣,也不准任何人碰她。哈金花费不少心思改善舱房内的环境。他设法找来一张舒适的床垫,每天为她换上洁净的丝质被单,并为她配上同样花色的枕巾。舱房一角放著一只铜质的澡盆,以及几块芳香扑鼻的肥皂。然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哈金眼看著一盆盆的热水转凉,那女郎就是不肯踏进澡盆中。
“小姐,你何苦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这样做,对你能有什麽好处?!”
“至少有一样,”倩黛冷冷地说道,“我使得柏家的一分子,免於遭受成为奴隶的命运。”
哈金轻叹一声,“以男人而言,为奴确实不是好事。但是女奴的情形大不相同。我告诉过你——”
“那并不重要!”倩黛忿然地打断他的话,“不论待遇是好是坏,奴隶还是奴隶!”
哈金看一眼银盘中动都没动的食物,心中决定,无论如何要让她肯吃东西才行。
“小姐,你这是白费力气。再这样坚持下去,就算我想救你,恐怕都无能为力。”
“怎麽说?”
“梅芮斯若是知道你反正不会活著抵达巴瑞克,你在他眼中将立刻变成一项毫无价值的东西。他将会把你交给手下,任他们在你身上尽情发泄,直到你死为止。”
倩黛以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声。她愤怒地瞪著面前这位矮小的土耳其人,“我一上船就已经被人强暴过!再多来几次,也没有什麽关系。”
“强暴?小姐,你疯了不成,由於你是处子之身,所以才身价百倍。梅芮斯会活剥——”
“你们那位该死的船长还是帮凶呢!”
哈金沈吟半晌,接著他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莫非她对这方面的事,真是一无所知?哈金连忙暗骂自己,傻瓜,那是当然。否则,她也不至於会以为自己已被强暴。
“小姐,你仍是一位处女。”哈金温和地说道。
“我又不是白痴,才不会上你的当!”
“不,不,你当然不是。但是,你还年轻,而且——很容易便有可能误会他们对你所做的事。那个,嗯,碰你的人他不能……我是说,他不能人道……他是阉人。你明白这个名词的意思吗?”
倩黛两颊顿时羞得一片艳红,“明白。”
“他只是来检查你是否仍为完璧。小姐,这是例行而必要的程序,以便决定你的身价。每一位被掳上船来的女性,都要经过这一道检验。”
“哈金,结果仍是一样,我还是会被卖到奴隶市场。”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哈金不禁略有愠意,“这麽说,你并不介意被十二名大汉轮暴罗?”
倩黛先是一愣,随即一狠心,将头用力一摇。现在被十二个人糟蹋,和以後被同样一个人不断蹂躏,其间又有多大区别?
“那麽,你也不在乎在被轮暴之前,先忍受一点痛苦,对不对?”
倩黛神色一变,眯起双眼盯著他,“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你真以为梅芮斯会大发善心,完全不设法改变你的心意?小姐,你的舒服日子已经到了尽头。过了今天,你便会面对我们东方特有的笞蹠刑。它能教你痛不欲生,但却不会伤及你脸上及身上的肌肤,因此并不会减损你的价值。所谓的笞蹠刑,便是用细竹抽打你的足心。如果你的脚底肌肤很细嫩,这种刑罚会让你疼得呼天喊地。就算你脚底很粗糙,那也将是一种很不好受的经验。难道,为求一死,你甘愿忍受这许多痛苦?”
倩黛以行动代替回答,她迅速地坐到餐盘前,但眼光仍愤怒地瞪著对方,“贝哈金,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她以冰冷的口气说道,“有关笞蹠刑的事,你为什麽不早说?”
“小姐,我原本希望你不会这麽固执。对女性而言,固执算不得是一种美德。如果你出於自愿面对现实,我帮助你的过程,也相对会轻松不少。”
“你帮助我的唯一办法,便是趁著目前尚未为时已晚,把我弄下这条船。”
他黯然地缓缓一摇头,“很抱歉,这一点恕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便是尽力教导你——包括东方的习俗及语言。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著你学习如何适应新的生活。与其盲目地走进一个陌生环境,还不如让自己准备充分,胸有成竹地去面对这一份新的挑战。你说对不对?”
倩黛注视著他。有好久的一段时间,她既不说话,也没有转移视线。接著,她伸手去取盘中的面包,同时以几乎不易察觉的动作,微微一点头。尽管动作相当轻微,但它毕竟是一种同意的表示。她也许很固执,但是,她并不笨。
***
哈欧玛正在内堂接见宾客,一名小官进来告诉他,有一位沙漠中的部落酋长,亲自送来两匹骏马做为贡礼,此刻正在天井处等候。欧玛颇不耐烦地表示,第二天再接见这位酋长也不迟。那名官员却一再坚持,要欧玛快去看看这两匹难得一见的良驹。
欧玛起先有些不悦,继而一想,沙漠中的部落向大君呈献礼物,本是常见的事,但却绝少由酋长亲自出马。可想而知,这位首长一定是有求於大君。杰穆的策略一向便是,尽可能於合理范围内满足沙漠部落的所需,以便维持彼此间的和睦共处。
想到这里,欧玛压下心中的不耐,走进邻室从窗户向外望去。天井中早已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但他们都谨慎地与那两匹马保持一段距离。因为那两名阿拉伯马僮,似乎很难控制场中那两匹嘶鸣不已的马儿。
一瞥之间,欧玛顿时对那两匹马留下深刻印象。它们通体雪白、肌肤发亮,一看便知是纯种的上等马。在巴瑞克城内,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座名贵的马匹。接著,欧玛两眼一亮,顿时醒悟到它们静不下来的原因。两匹马当中,一匹是雄的,一匹是雌的。老天啊!这是一对种马!
他摇摇头,折回办公室交代小官去请送礼的人进来。这位酋长莫非疯了不成?他难道不明白,这一对种马名贵非凡,做为奉献给苏丹国王的礼物都不会显得寒伧?据欧玛的判断,它们绝非来自沙漠地带的阿拉伯马。它们究竟来自何方?
另一个念头却令欧玛心中冒起一把无名火。杰穆若是见到这两匹马,一定会欣喜若狂。但是,基於安全上的考虑,他势必不能骑马出宫,到原野上痛快地驰骋一番。对杰穆而言,这无异於火上加油,将使他的情绪更加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