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飞快,何田田脚步踉跄的跟在他身后,好几次差点扑倒在地,幸好他的手够有力,一个使劲便让她免于摔个狗吃屎,只不过……唉唉唉,她的手腕可要倒大楣了……
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变得这般粗鲁来着?
她还以为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算得不到他嘴巴上说一句「我好想妳」,至少也得来个热情的大拥抱啊。怎么会像现在一样,看起来像是很丢脸跟她认识似的,想把她直接拎上垃圾车丢掉?
手腕被他使力扯上几次,痛得何田田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却只能像个小媳妇般的跟着他小跑步的走,一句话也不敢吭,直到她被人像扔布袋似的扔进一台豪华大车子里,车子咻一下地驶离了幸福酒吧--
「那个……我的行李还在店里。」她怯生生地提醒道。
顾惜风没睬她,脚下的油门使劲踩着,但还算有分寸的没在夜间的纽约街道上飚车,不过,时速一百公里也不算太正常的速度吧?光是窗外疾速掠过的路灯,就让坐在车上的何田田觉得头晕目眩了。
「顾惜风……你又在生我的气吗?」用「又」这个字,是因为她似乎老是惹他生气,在山上的那一次也是这样,他生气的时候就不睬她,把她一个人远远地丢在山的另一边……
她此刻脑海中想的,也是顾惜风现在所想的,关于在山上的那一段,他曾经如此的懊悔过,现下,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两道浓眉因过去的记忆与教训而深锁,顾惜风看着彷佛永无尽头的街道,车速渐渐的减缓了一些。
「为什么来纽约?」冷冷淡淡的问句,无关什么心情的呈现,更别提有丝毫关心的成分。
「我……想来这里找工作。」她不能说,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想他,想到连心都发痛,痛得夜里总是无法安眠。
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她想,这辈子只要能跟他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就好,呼吸一样的空气,偶尔可以见上一面,这样她就满足了。
真的只要这样就好。
「妳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吗?要找工作,台北不能找吗?妳很缺钱?」顾惜风眉锁得更紧,淡淡的不以为然挂在他凉薄的唇畔,显得无情。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的存在对他在纽约的生活而言太过突兀,突兀到他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小女人与苗栗那个小村落的小女人联想在一块儿,更无法马上调适好面对她的心情。
他曾经以为,两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了,终究,他也会像忘了生命中任何一个女人一样的忘了她,只记得怜雪。
然而,她却该死的出现在纽约……
这个事实在他接到夏绿艳的电话之后便狠狠的撞击他的胸臆,让他有点不知所措,闷闷的不知在生谁的气。
何田田甜甜的笑着,侧过小脸望向窗外,「台北和纽约毕竟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因为一个没有你,一个有你。她在心里回答。
「我想要成为一个国际名模,纽约……是最容易让我梦想成真的地方。」
闻言,方向盘陡地由顾惜风的指缝间滑开,车头蓦地一歪,差点便要撞上路旁的安全岛--
「小心!」她惊呼一声,手却来不及扯住把手,一个紧急煞车让她的头狠狠的撞上了挡风玻璃……
第二章
曼哈顿西边的哈德森河、东边的东河,虽然都名之为「河」,其实都是大西洋的海湾,所以曼哈顿是如假包换的海岛,据说,在风和日丽的情况下,游泳好手花七个小时又十五分钟便可以环绕曼哈顿一圈。
顾惜风的纽约住所就位在雀儿西码头附近、距离有名的第五大道走路约莫二十来分钟的一栋蓝白色系地中海型别墅里,车子一弯进大宅院落,就可见到院落深处一座私人游泳池池面的粼粼波光,在月光下闪动着迷人的蓝。
房子有点大,让跟在顾惜风后面走的何田田不断的加快脚步,试图甩开这清冷的迫人氛围,一只手抓着他塞过来的手帕,摀住撞了一个包的额头,另一只手则不安的紧紧握住拳头。
「南丁管家这几天家里刚好有事请假。」淡漠的嗓音回荡在拱形的长廊里,顾惜风一个拐弯,来到尽头处的白色木制拱形大门,他动手打开门,顿时间,海风吹进,将白色窗帘吹卷起来,像似好看的浪花,一波一波的荡着。
打开灯,室内瞬间让温暖的黄光所笼罩,何田田的心稍稍舒缓了些,静静的站在门边。他不知在找什么,找了好一会儿,才拎着一个医药箱朝她走过来。
「愣在那边干什么?坐下来,我帮妳处理伤口。」他语气虽淡漠,但至少不若方才的一脸怒气来得让人害怕。
何田田柔顺的坐在一张白色牛皮布面、椅脚是木质雕花的古典咖啡椅上,双脚并拢,双手搁在膝上,乖巧端庄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名门闺秀,而不是那个会上天下地的野女生。他看着,不禁皱眉,却没说什么。
不算白的肤色染上一片红,仍是教人触目惊心。打他会开车以来,何时让身边的人出过事来着?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他的灾星吗?或者他是她的灾星?遇见他,她似乎总要倒楣。
棉花沾上酒精消毒的剌痛感,让何田田轻喘一声,疼得紧咬住牙根,搁在膝间的双手紧抓住短裤裤角,害怕的闭上眼睛。
他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倾身在她的额间吹了几口气,那温柔的吹拂剎那间荡入她饱含思念的胸口,仍闭着的双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动也不敢动,就怕泪会掉下来,让他逮个正着。
「很痛?」他瞥见她眼角的泪珠,虽然不明显,但她俏丽的鼻子有些泛红,想哭准是错不了。
「不痛。」
她依然闭着眼,好看性感的唇瓣紧抿着,瓜子脸比两个多月前瘦了许多,却让她更添一分女人的柔媚,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让人不禁想伸出手去安抚,然后轻轻地覆上那两片唇……
顾惜风的心一窒,将心头那妄动的欲念给打住,继续替她的额头上药,「会痛就哭出来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
一句话,竟惹得她的鼻头更红。
他,不是别人吗?不是别人,难道是自己人?何田田的眼球动了动,缓缓地睁眼。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近在咫尺,依然那么的俊美潇洒、冷淡迷人,却又温柔而体贴。
「顾惜风,你气我吗?」
顾惜风手一顿,呼吸竟变得有些凌乱,「我为什么要气妳?」
「因为我突然跑来纽约找你,可能会造成你的麻烦,虽然你曾经说过我可以来找你玩,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心话,有可能只是客套话而已,可我还是来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不高兴、不喜欢,那么我--」
「就会马上回台湾?」最好是这样。
「不,我还是要留在纽约,你不收留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工作,去找住的地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她还是跟他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个城市生活,她就很开心了。
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一个她给自己的愿望,一定要达成。
顾惜风唇角不由得抿紧,微挑的眉掠过一抹淡淡的恶意,「妳以为纽约是台北吗?要混出个名堂那么容易?纽约是个国际舞台,这里的确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但却有更多更多的陷阱,凭妳……应付不来的。」
「我可以的!」她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决。
「是吗?」
「是,我一定可以的。」就算他真的打算不理她,让她一个人在纽约自生自灭,她也要努力活得很好,她才不要心爱的男人瞧不起她。
顾惜风勾起一抹冷笑,在她的额头上贴了OK绷后,他将医药箱放回原处,颀长的身影立在白色格子窗边,探手从桌子抽屉里拿了一根烟点上。
「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他的眸透过一圈圈白色烟雾远远地睨着她,缓缓地,他听见自己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
「把衣服脱了。」
「什么……」何田田疑惧惶惑的睁大清灵生动的双眼,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
「就是现在,我给妳一个机会,把衣服脱了,把妳最引以为傲、自认可以当模特儿的本钱,彻彻底底的拿出来给我瞧,我瞧得上眼,可以二话不说栽培妳成为一流的模特儿;我瞧不上眼,就算妳在纽约混个十年,我相信妳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大可马上滚回台湾去。」
她又气又闷又难过又羞赧的瞪着他,身子因为他的冷言冷语而微微战栗着,「每个想当模特儿的人都要当着你的面这样宽衣解带吗?」
他根本存心为难她,以为她不知道吗?要她这样在他面前直接把衣服给脱光光,好让他羞辱她一番,是吗?她哪里得罪他了?她只不过是喜欢他而已啊,为何他要这样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