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锦绣河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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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刻,除了沉默外,玄玉想下出这世上还能用什么言语代替。

  生死有命。

  人们都是这么说的,战场上的每一位战士也部有这觉悟,可人人也知,这话不过是说来安慰人用的,等到真正接触到生死之后,才会发觉

  这谎言根本就安慰不了什么,它只是用来强迫活着的人得伪装坚强,使劲隐藏住那任凭什么也填补不了的心痛。

  玄玉无言地将拧湿的布巾攥在手中,仔细拭净残留在乐浪脸上的风沙、为乐浪将留在颊上的血渍拭去,他是那么小心翼翼,手中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在打理完乐浪的脸庞后,他再换过一条干净的布巾,将乐浪身上的光明铠甲每一片甲片都拭得洁净光亮,一如他身上已穿上的战甲。

  他不记得他是如何赶抵尧郡城前线的,他只知在他来到前线时,他见着了-个士气低迷的轩辕营,尤其是那些盛长渊带过,后由乐浪接手照顾的手下,人人皆自责的伏跪在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现下的他也不敢看自己,因为他伯,他会看到一个拋下身份顾忌只想报仇的自己,更甚者,他伯他会看到想杀了这些害死乐浪者的自己。

  在轩辕营派人向长安传达噩耗后,得知这消息的他,又怒又痛,更为乐浪是因何而死感到悲忿不已,旋即向父皇请旨亲自出兵的他,不顾父皇的反对,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地,当他亲眼见着了乐浪时,他很想狠狠痛责为他人牺牲的乐浪一顿,或定就这么在乐浪面前放声痛哭-场,但他什么部没有做,因他,什么都下能做。

  他万万想不到,乐浪竟是为了一个前南军而死。

  值得吗?

  无论是于公或是于私,他当然不愿乐浪为一个下属而死,若是可以,他情愿用一百个、一千个袁枢来换一个乐浪,可他不能换……也换不回。

  或许乐浪根本就不在乎死得值不值得这问题,又或许,总是在等着能有-个解脱的乐浪,这回终于可以逮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藉此解脱那份自丧妻后的痛苦,那他呢?乐浪可曾想过他?谁又来替他这个被留下的人想想?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苦,也更需要勇气以渡过残酷的未来,因他们不能选择命运,只能面对。

  想当年,教授他剑法的,就是乐浪,同时也是乐浪,告诉了他沙场上的风光与辛酸,以及武人们不能改变的生死命运?以往当乐浪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时,他总认为乐浪必定会平安归来一如它役,在他心中,乐浪是从不败的,因体贴的乐浪深知,若是战死,在身后将会有许多人为了他而伤心,因此就算战事再如何惊险、再如何命悬一线,他总会见着乐浪安然归来的身影,而不是如今这具冰冷的尸体。

  现下的他,就极度需要乐浪给他一个能让他心安的眼神,他需要乐浪一如以往地站在他身后,替他撑起这片他们共同打下的江山,他渴望能够再次听到乐浪那如兄如父般的关怀,他多么想挽回这个令人不甘的错误,而他更恨的是,为何他要遵旨留在长安城里,任凭乐浪独自去应战。

  他该赶在尔岱杀了乐浪前就亲手杀了尔岱的。

  站在玄玉身旁的堂旭,静看着玄玉的侧脸,在行辕外射进的光影里,他看不清玄玉此时的模样,他甚王在玄玉的脸上找下到任何表情,一股深沉不见底的哀痛,自无言的玄玉身上悄悄蔓阔了来,令站在玄玉身旁的他,低首不忍多看玄玉一眼。

  自乐浪死后,就-直没开口说过话的袁枢,在玄玉亲手将乐浪打点完后,跪在他身后低唤。

  「殿下。」

  玄玉缓慢的转过身,低首瞧着在臂上绑了孝巾的袁枢,同时也是乐浪舍命所救之人。

  「乐将军……」他松开始终都紧握着的掌心,将它高举向玄玉,「乐将军要末将把这交给您。」

  在见着那三束发时,玄玉拚了所有力气才有法子压住此时内心的激荡,他将它紧握在胸前,分不清乐浪留给他的,究竟是份希望还是份遗憾。

  将乐浪所托付之事完成后,袁枢朝玄玉深深三叩首,每一下皆叩地有声。

  「末将死不足惜。」再次抬起头时,袁枢飞快地拉出腰间的陌刀,将刀柄一横,用力抹向颈间。

  玄玉在他使劲抹下去前,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

  「盼殿下成全。」死意甚坚的袁枢,眼底没有半分动摇。

  「你的命……是乐浪用命换来的。」隐忍的玄玉,浑身不断颤抖,「你得代他活着,你得代他好好的活着。」

  已干涸的眼眶再次泛满湿意,背负着乐浪之死的袁枢,在玄玉的颤抖中,同感其痛地红了眼眶。

  玄玉难忍地别过脸,「别辜负他。」

  「殿下……」袁枢不禁泪流满面。

  「启禀殿下,敌军叫战!」在监视着敌军一举一动的前军传来消息后,前将军急忙的冲进行辕内通报。

  如遭针刺中般,玄玉狠然拾起眼眸,再次忆起了乐浪身上的伤口,和尔岱又是用何种方武将乐浪永远逐出战场。

  就连他也没料到,尔岱竟求胜至此,甚至连这种手段也部用上,虽然在战事中,取敌性命的手法无分卑劣高低,只重成与不成,但这叫不能凯旋归来,或足在沙场上堂皇战死,反倒枉送一命的乐浪,情何以堪?君子重德,若他将杨国交子尔岱之手,日后,杨国会是什么景况?一场战事尔岱都尚且如此了,若将治国治厌之权交予尔岱之手,尔岱又曾做出何等错事?

  行辕内等着他发号施令的众将军,人人皆屏息以待,个过-会,玄玉在他们等待的目光下拿起乐浪的陌刀。

  「殿下要亲自应战?」众将军见状,莫不紧张地起身。

  玄玉环视众人一眼,未及开口,行辕里的将军们都惶恐的出声阻止,因他不同于他人的太子身份,也因他们不愿他冒着和乐浪一样的风险接续乐浪遗留的战局。

  「殿下切勿亲自应战,殿下不可……」

  「传旨。」玄玉转身朝堂旭交待,「命元麾将军破伏羲营后,速返长安。」

  不是要按照计画先兵援九江吗?对于他突然改变计书,堂旭虽有犹豫,但仍是应了下来,

  「遵旨。」

  玄玉再看向一室怕他步上乐浪后尘的人们,半晌,恢复镇定的他沉稳地开口。

  「现下,我不要求你们马上为乐将军报仇,我要你们守。」

  「守?」众人眼中有着不解。

  他朝众人暍令,「在元摩将军赶来会合前,轩辕营务必得守住长安三十里敌距,绝不可让益州大军越雷池一步!」

  「听到余丹波如雷贯耳的名号,写满失望的众人脸上,不自觉地又抹上了一份希望,人人都在想,只要余丹波率另一半轩辕营赶赴此地,届时他们定可击败益州大军一雪前恨。

  「本帅任你为此役的行军总管。」玄玉走至袁枢的面前,将手中乐浪的陌刀交给他。

  袁枢怔愕地看着池。

  「守住三十里敌距,别教我失望,」已有坚守尧郡城准备的玄玉,将眼下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末将领命!」

  洛阳。

  伏羲营大军遭拒在洛阳城外十里处,由余丹波所领军的轩辕营,目前已退回洛阳城内。

  就表面上来看,此役中牺牲掉前军,还退守至洛阳城的余丹波,似乎是很令人失望,但不介意让狄万岁得意一时的余丹波,实际上乃是刻意引诱敌军全军尽出,一点一滴耗掉狄万岁手中的兵马,加上远自丹阳赶来的伏羲营,在长途奔波下本就已兵疲马累,只要战事拖延得愈久,粮草减损得愈多,也就对伏羲营大军更不利。相形之下,目前洛阳城内的轩辕营大军,因保存战力计策成功,城中军员数已超出伏羲营大军。

  现下全轩辕营的人都在等,就等已盘算好如何卷上重来的余丹波,抓准时机,出城予以伏羲营重重一击。

  当时机已然来临,余丹波在行辕中传达完战略,准备安排大军出城袭敌前,另一个不在他们预期中的消息,却先行抵达洛阳城。

  由玄玉所派的探子,自长安外的尧郡城一路奔往洛阳,以百里加急之势进入洛阳城内,人行辕后跪在余丹波面前,双手奉上帖子时亦大声报出乐浪的死讯。

  行辕中静默得可怕,原本士气高昂的众将宫,顿时陷人难以自禁的哀伤中,如遭晴天霹雳的余丹波,则是怔怔地握着手中的加急帖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不愿相信这事实的他,压下两手的颤抖,执意打开帖子亲眼去确认这个噩耗,当乐浪的姓名映入他眼中时,他倒抽口气,任帖子自他的掌心中滑落,如同不瞑目的尸首般,摊放在案上与他两目相对。

  离开长安前的那阵不安,算是预感吗?从军这么多年,他向来就相信预感这玩意的,可这一回为什么他不信?事关乐浪,管它再怎么荒诞无稽,他也都该信的?明明他就担心乐浪恐无法对晋王绝情,他为什么还要让乐浪独自去对付晋王?为什么他不早点除掉狄万岁兵援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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