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敌军结成无数侗方阵反制箭袭时,轩辕营四路兵马整齐划-地派出持长矛的步兵快速冲锋,步兵手中的长矛方纷纷用力将敌盾挑上青天,接手而来的骑兵,手中的长矛或大连陌刀马上就抵达接手。
尔岱并不是只能在原地一路挨打。
益州大军一连连善用长刀的步兵,很快即让马背上的敌军-一下马,善于肉搏的步兵依令朝前后两路开进,试图在包围中杀出两条活路,其中一路,正正地朝着玄玉所领之军而来。
陷于阵中的玄玉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回避,-心只想找到尔岱的他,边开道前进边两目不断搜寻着每一张敌军的脸庞,紧跟在他身后的堂旭,丝毫不敢让玄玉离开他的视线。忽然间,堂旭瞪大了眼,飞快地冲至玄玉的身畔,在一旁玄玉没注意到的敌兵将陌刀砍向自己时,先代玄玉挡下一刀,紧接着他再转身护住玄玉的身后,不让后头的敌兵补上另一刀,顿时一阵撕裂的痛意自他的腹部传来,他深吸口气,一刀捅向眼前的敌军。
为救玄玉,硬生生挨了一刀的堂旭兀自咬牙隐忍,玄玉在转头赫见他腹问被横砍了一刀的伤况时,忙不迭地将他拉至身后,一边抵挡着朝他靠拢的敌军,一面对身后看似站不稳的堂旭大喊。
「撑着!」
堂旭将大刀直插在地,喘息了一会,眼看逼近玄玉身边的敌军愈聚愈多,他一手握紧大刀不顾疼痛再战,这时混藏在敌军步兵里的箭兵, 开始朝玄玉放箭,玄玉扬剑挥砍着快抵面的兵箭,一具背影忽地窜至他的面前,手中无盾的堂旭用更快的大刀代挡,无视腹部与大腿部中箭的他,丝毫不肯让玄玉走出他的身后。
玄玉忙不迭地拾起敌军弃置在地的大盾,一手拉过堂旭一手扬盾,他边回头唤菩副官命他快赶来支持,边命身旁的人带走堂旭,可这时堂旭却站不住地跪了下来。
「不许死!我不许你死!」玄玉按着他的肩头大声喝斥,「你听见了没有?」
看着玄玉那双深怕他也会死去的眼眸,不愿令他失望的堂旭拔去身上的兵箭,按着腹部再次站起,轩辕营前后两支中军渐渐冲进益州大军中路,自两旁包围的两翼也配合中军的攻势派出骑兵与步兵逼近扫荡,领着前军冲锋的余丹波,在捣散了敌军中路的阵势后,在一片人海中终于找到了坐镇指挥的尔岱。
尔岱同样也看见了他,心底只想着连续击败两名轩辕营大将的尔岱,领着小队驰向余丹波,然而张弓拉弦已久的余丹波,在尔岱一进入箭距内时,一箭先中马儿两眼之问,剎那间,马儿往前颓倾,将止不住冲势的尔岱摔下马。
护帅的益州大军兵员迅即上前保护尔岱,但余丹波领着善射的余家军,一箭箭地射向举凡想靠近尔岱身旁的援军,举弓的余家军在身后的步兵掩护下逐渐围成圆阵,将尔岱独自隔离在援兵之外,这时玄玉排开人群,信步踏进圆阵中,手握着帅剑朝尔岱走去。
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尔岱盯看着敌军的主帅玄玉,心想眼前的玄玉是他最后的机会,若他不降,他可用玄玉相胁,届时还怕余丹波手下不留情?
与他心思回异的玄玉,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在尔岱举起手中的陌刀时,二话不说地也扬剑挥向尔岱,一旁架箭在弦的余丹波,则是担心地将箭尖始终都瞄准在尔岱的身上,以防玄玉有任何不测。
两人刀来剑往问,胜负难立现,因尔岱刀法造诣虽高,但自小即由乐浪教授剑法的玄玉亦不让分毫。
「你以为你杀的人是谁?」挥剑的玄玉,早等着问他这句话,「你忘了从前你是怎么唤他的吗?」
想起自己曾在这处战场上喊过乐浪什么的尔岱,紧竖着眉心,不去想当时求胜的他究竟用过什么手段,与乐浪不亲的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他与乐浪疏远的关系,可与乐浪极亲近的玄玉,却将剑用力架在他的陌刀上,整个人逼近他的面前,以森冷的目光直视他的眼底。
「你以为,你我二人,谁较狠?」
被他面上寒意震住的尔岱,在下一刻回神使劲将玄玉推挡开,欲转身个与玄玉缠斗的他脚下未踩过两步,又急忙扬刀斥开再次冲着他来的玄玉。
「石寅难道没教过你,当忍则忍?」玄玉边说边不断反手抽剑,剑剑直扑人面,「你或许已知道,天下不是等久了就是你的这道理,但你可知道,天下更不是冲着一腔热血就是你的?」
石寅的名字再次被提起,心火遍生的尔岱凛着眼,不相信在这节骨眼上,玄玉的眼中竟还只有着石寅而没有他。
「光凭手上这把刀,你能给百姓什么?石寅可教过你了?」旋身一剑砍下他的战盔后,玄玉刻意再问。
他忿声嘶吼,「住口!」
玄玉趁隙一剑直刺进他的右肩,剑柄一转,令尔岱痛得不得不将陌刀换手,一刀砍断仍插在肩里的长剑,玄玉登时拋开手中的断剑朝身后一扬,紧跟在他后头的袁枢立即再拋上另一柄剑,接到剑后,玄玉拉剑出鞘不留给尔岱半点脱逃的机会,紧接着又再次举剑,将陌刀换至另一手的尔岱,忍着疼,试着用不熟练的左手挥刀挡了一阵,当他再次举刀时,玄玉-剑直抵在他的喉际上,制止住他所有的动作。
「天下人能容忍一个弒兄杀弟的储君吗?」望着他写满杀意的眼眸,尔岱屏息地向他提醒。
「我不曾弒兄?」玄玉手中的剑没有离开分毫。
「但你会杀弟。」
「不错。」
尔岱满面不甘,「为何你不先杀了凤翔?」手下败将凤翔,乱国甚于他,却还能保住一命?而他不过是杀了个前皇戚,就得送上一命?未免也太下公平了。
玄玉冷冷应道:「我不杀凤翔,是因对凤翔来说,生不如死,死了,反倒是-种解脱。耻辱的活在他人脚下,对他,才是-种最大的折磨。」
「你好狠的心……」尔岱万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断恨,反而竟是以另一种手法来报复凤翔。
「这是人生,不是儿戏。」玄玉锐目一瞪,「这道理,乐浪因你而明白了,而你,现下也得跟着他明白!」
赶在他动手前拚死一搏的尔岱,扬刀挥开了玄玉剌上前的剑尖时,举起右手自左手上的陌刀里再拉出另一柄短刀,趁玄王微愕应变不及时刺向他。
「殿下!」堂旭和袁枢在尔岱抽出刀时已冲上前,有伤在身的堂旭慢了一步,袁枢挥刀一手砍向尔岱的左肩,一手则紧紧握那柄短刀,一旁射来的快箭,硬生生地将尔岱逼退两步,在余丹波发另一箭前,尔岱大步冲至袁枢的面前,玄玉一把拉开还想护着他的袁枢,将剑直剌进尔岱的左胸里。
在那一刻,玄玉的脸上没有泪,他亦看不见尔岱的睑庞,他看见的是另一人,是那个早在他心中取代了手足之情的乐浪。
尔岱瞠大了双眼,站不住地一手紧捉住玄玉的肩头,以不信和不甘的眼神望着上方玄玉决绝的脸庞,然而,双目直视前方的玄王,完全不肯低首看他一眼。
「我不能把江山交给你。」玄玉面无表情的低语,语毕再将手中的长剑更刺进他的身体里。
受这-剑后,尔岱的身子缓缓往下滑,当玄玉不留情地拔剑转身走开时,尔岱跪在四起的风沙中,微瞇着眼,试图想看清玄玉的背影,但在这时,他眼前所看见的却不是玄玉,而是石寅多年来总是站在他前方保护他的背影。
是那具宽阔的肩,领着他来到战场上,也是那道他依赖的身影,教会了他如何在战场上求生求胜,如何用手中的陌刀杀出一片未来。
他没忘记过石寅,他从没忘记,那张如父的脸庞。
这一辈子,他都活在矛盾之中,想等又不能等,既爱石寅又恨石寅。当他决定不再等待,想藉战争之手,将那些他没尽力去争取过的都拿至手中,可却已失了夺得天下的先机,当他终于明白石寅那片舍生救己之心,石寅也已离他而去。
许多人与事,是不能再重来一遍的,就在他错过之后。
当尔岱无声垂下头时,手中那柄石寅的陌刀亦自他的掌心中松开,风沙吹掠过他的脸庞,没有代他留下只字词组,
「传旨?」决定速速结束这场内乱的玄玉大声喝令,「不降者,杀无赦!」
战场上人声再次沸腾,当奉命去逼降的兵士们部纷纷离开时,持弓的余丹波垂下手中之弓,默然地看着玄玉动也不动的背影,过了许久,立在原地的玄玉去取来军旗,将绣写着乐字的旗面自杆上取下,仔细折妥后,悄悄收至袖里。
余丹波深深喘了口气,始终都关在心底的伤痛,总算能够随着玄玉的动作释放出,那些在洛阳时他没来得及流,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流的泪,化为眼前的风沙,跟随着风儿流浪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