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看在眼底的余丹波,在身受重创的闵禄几度狼狈地挣扎欲起,却力不从心之时,一言不发地重新将箭上弦,选择让闵禄在众人面前保留他最后的自尊。
一箭正中眉心后,闵禄木睁着眼,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直普身子朝后倒下。
霎时群龙无首的女娲营,虽在其它将宫的指挥下依然继续厮杀,但余丹波见机不可失,迅速调来大批箭兵,将兵箭全朝女娲营足以指挥战局的将官们射去,要女娲营彻底地无将可领兵再战。
尸体一具具倒下,脱缰四处奔窜的战马,铁蹄再次扬起漫天尘灰,乐浪也把握机会率领跟卜的步兵继续进行肉搏,在余丹波的包围战术下,他俩合力将女娲营切割成无数的小兵团,再一一进行围剿。
无数战矛齐指下,有些眼见官兵们皆已死尽的兵卒,已无心再战,但也有些至死不降的兵卒们,仍在进行困兽之斗,前车负责带队围攻的袁枢,将仍不愿降的女娲营兵卒们困在圆阵之内后,一矛先剌死鼓噪着要反击的领头士兵,并在第二个人又出声时,再杀之以为榜样。
如此反复下来,躺下的尸体愈来愈多,女娲营军心也愈来愈溃散,最后终于不得不弃械称降,战事抵定之后,与乐浪一同策马前来的余丹波,在闵禄的面前跃下了马,低首看着至死也不肯瞑日的闵禄,再看向已释然合上眼的殷泉,余丹波的心情很复杂。
那日袁天印是怎么对他说的?山水有相逢?
难得袁天印也有料错的一日,当他再次遇上闵禄,所等到的并不是期待中的恶战一场,而是为闰禄收尸。
杀闵禄的,是当年手书密函,转交给百夫长告知他闵禄在长沙屠杀妇孺的那个人吧?他可以了解这人自责的心情,但此刻他更明白的是,闵禄那无法死得其所的忿慨。
满腔复仇之火,在这突来的转变下,硬是被狠狠浇熄,乐浪此刻沉重的心情并不亚于余丹波。
到头来,无论他或玄玉,都没有为霍天行报仇,因一个伤痛远比他们沉重的女娲营前将军,比他们更有资格,或是毫无资格地夺去了他们的仇人。
看着闵禄身上反射着夕照的战甲,乐浪眼前不禁模糊起来,闵禄虽嗜杀,但追根究柢,他的所作所为,仍下失为一个为主效忠的军人。
霍天行尽忠,闵禄又何尝不是?
他们部下过是坚守于自己的位置上,扮演好所选定的角色而已。
只是世事总是无法圆满,在沙场上尤甚,纵使他们部抱持着不同的理想前进,但残酷的现实,偏偏,又总不让人轻易如愿。
长安城在同月之内第三次易主。
刻意绕过守在长安城南与城西两处的女娲营,玄玉率军自北门进攻,守在城北处的女娲营士兵则定凤翔自太原调来之车。
长安可说是玄玉自小长大的家圆,此次攻打长安,玄玉的心情很复杂。
因凤翔以父皇的性命相胁,面对这等情况,玄玉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凤翔称降,以保父皇一命;一是不顾一切强攻人城,拿下凤翔。
他选择后者。
因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凤翔将手中父皇这张王牌都用尽了,那么凤翔也就失去了最后的赌注,因此除非凤翔在他面前拿刀架在父皇的脖子上要求他弃械,否则他不会放弃将这座长安城夺回父皇的手中。
在忧心父皇安危外,玄玉试着想在心中厘清太子已死之事对他所造成的影响。不能否认的是,他有种复仇的欲望,太子之死,就像是在已经闷烧了许久的复仇之火上泼了盆油,使得火势更加壮大,这是他生平首次这么恨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他的亲皇弟,是与他出自同父同母的兄弟,在血缘的这个枷锁下,玄玉悲凄地发现,他竟有种欲杀弟的冲动。
袁天印教导他要学会绝情,他确实定办到了,而在绝情之后,他首先最想做的,就是亲自割舍掉这段令人痛苦的亲情。
于是在玄玉急于复仇的心情之下,长安城再次遭受到猛烈攻击。
将在灭南之战中所学到的一切战技,全数用在此时的玄玉,在投石机无法攻破坚固的城门之时,他舍弃了城门,改将部队分扯至城门两旁,只要敌军一现身在城上,前伍中的箭兵立即将他们射下,玄玉又命弓弩手换上伏远弩,针对城上放箭的孔洞射去,不让城上的敌军有机会再放箭,同时再命箭兵将火禽火兽投掷全城上,丝毫不给城上的敌军在城上有半分立足之地,就在这一连串的猛攻之时,大批步兵被派至城墙的下方,对准了上方再无法发箭的孔洞架卜攀城梯,穿著石棉战甲的步兵开始大举登城。
太原之军的团结心,与效忠凤翔的向心力,比玄玉想象中的还来得弱,因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受迫于凤翔。
自凤翔任太原总管并杀了那班异姓王之后,太原人只要听到凤翔的名字都会颤抖,凤翔身旁更有着令人畏惧的闵禄与辛渡,加上唯-一个曾经公然反抗过凤翔的太原太守霍几道,遭凤翔捉到罪柄公然斩首后,太原更是陷入血腥的恐惧之中,从此无人敢下从凤翔。
风水轮流转,曾经被凤翔以身家性命相胁的太原人,今口却成了凤翔重要的救命符之一,要陷凤翔于败地、要一报多年来的宿怨,在齐王攻城的这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躲在城门后的太原军旅,部队中也下知是何人先出声的,在一人倡议藉此扳倒凤翔,在有过自身的实例之后,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翔日后入主皇宫,以严刑竣法统治更多杨国人后,众人群起附和,甚至还有人杀了仍想助凤翔之人。
在玄玉讶异的目光下,城内太原军停止一切防守,亦不再攻击欲登城的轩辕营士兵,城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启,太原守军放下兵械,站立正城门的两旁,开门迎接轩辕营人城。
玄玉作梦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原本他还以为他得花上数日或更久的时间才能攻破长安,没想到,太原之军竟在他的面前叛离凤翔,令他不需再多花力气即可进城救驾。
当宫里的凤翔气急败坏地得知此事时,已入城的玄玉,在两军的合作之下,一路直杀进皇城,在轩辕营收复长安城之时,被逼得不得不拿出最后一张保命符的凤翔,在玄玉赶至朝殿时,已将建羽架至大殿之上。
凤翔手中的陌刀就抵在建羽的颈间,率大军包围住皇城,领兵入宫的玄玉,手上之剑则是还沾着血迹,在两位对峙的皇子之,建羽不语地看着这-切。
「谁若再前进一步,圣上即性命下保。」当玄王的手下蠢蠢欲动之时,高站在殿阶上的凤翔将手中的陌刀再抵紧了些。
将剑收回鞘中之后,玄玉往前走了数步,在凤翔厉目的威胁之下,他才止住了脚步。
「天下人容得下一个弒父的皇帝吗?」
凤翔逸出冷笑,「历史是人写的,到时,我会命人写出我要天下人所该相信的史实。」
「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玄玉面无表情地应道,同时突然朝身后-弹指。
自殿外远处接连射来的箭欠,一箭先中凤翔握刀的掌臂,另一箭的力道则又大上许多,强力钉穿过凤翔右边的肩头将凤翔钉射在銮座之上。
凤翔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白远处发箭,手上还拿着弓的余丹波,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自殿外远处走进朝堂之上,在他后头,还跟着一个乐浪。
「将他们拿下!」在一旁的宫人将建羽救下之时,余丹波朝殿上包围敌军的轩辕营士兵大声喝令?
「部押下去待审。」乐浪则在凤翔,及一批批拥护凤翔之人破押向殿门之时,开门对袁枢吩咐。
惊魂未定的建羽,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坐回銮座里,眼前来得太快的一切,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就在他稍稍定下心神之时,他瞇着眼看向同样也是带兵入宫的玄玉。
凤翔带兵入宫,美其名为救驾,实则欲窜位,那玄玉呢?手段与凤翔如出一辙的玄玉,会不会是下一个凤翔?
「卸甲!」不待建羽开口,首先弃剑的玄玉,突对殿上所有兵将疾喝。
在建羽错愕的目光下,大殿之上轩辕营不分将员或是兵员,登时全数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刀械并脱去战袍,在建羽尚未反应过来时,玄玉已跪立在地,双掌高捧着兵符与印信,以跪姿一步步跪至阶前。
「儿臣救驾来迟,有罪!儿臣无父皇圣谕私自动兵,有罪!儿臣带兵入宫陷父皇于危境之中,有罪!」玄玉每说一句便将额际重叩在地上一同,「此三大死罪儿臣皆伏首叩认,任凭父皇处置!」
建羽讶然地瞠大眼,怔看着主动交出兵权,并自请死罪的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