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印挑高一眉,「若不能呢?」
「咱们的胜算还是较大。」权衡过利弊之后,余丹波就显得相当泰然。
袁天印不得不先把话说在前头,「即省点兵力,可别全都派用在女娲营身上。」
「你的意思足……」乐浪拖长了声调。
「这场内战还有得打,短时间内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假若太子败在女娲营手中,接着就是女娲营的天下,然而就算能够摆子女娲营,不甘示弱的晋王与信王,恐伯也不会在一旁闲着什么也不去争。
「咱们得马上重新再拟战略。」余丹波毫不怀疑袁天印的话,说着就又强拉着乐浪回到桌案前。
袁天印笑了笑,半侧过身子揭开帐帘,却见没进行辕里的玄玉正站在外头空望着远方。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袁大印住想起了那夜堂旭所呈给玄玉的那张信件后,脸上随即失了笑意,替换上了浓浓的忧心、
「王爷?」走至玄玉的身后,袁天印轻轻出声。
玄玉勉强拉回目光。
袁天印的话里挟带着深深的叹息,「王爷,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什么?」
「霍天行。」这种事,乐浪瞒不过心细的余丹波,玄玉又怎瞒得过他这个最了解他的人?
「我知道?」极力想要遗忘霍天行信中所写之意的他,颇感无奈地抚着额。
「尽快把他忘了吧,别因此误了大事。」袁天印安抚地按着他的肩,关怀地看向他若有所失的脸庞?
玄玉也知非得如此不可,为了不让袁人印担心,他勉强挤出笑意,走向前头那个还等着他-块去校阅军队的袁枢。
愈看玄玉的背影愈觉得不妥,放心下下的袁天印转首朝行辕里轻唤。
「丹波。」
余丹波立即放下手边之事来到帐门前,在袁天印的示意下弯下身子,聆听完袁天印的耳语后,他皱紧了眉心。
女娲营简直就是地狱中恶鬼的化身。
无论是东宫六骑,或是曾任南国东宫六骑之人,从没看过这种只求胜果却不计较生命的大军;为了达成辛渡的命令,女娲营的兵士纵使明知道攀上城头,不定会遭上头的箭兵射死,就定会被擂石砸死,甚至活生生地在攀城梯上摔死,他们依然前仆后继,一直没有停止过欲占领城头的举动。
他们虽怕死,但他们更怕身后的辛渡。
领着东宫六骑的灵恩,在辛渡的连番猛攻下,已固守城墙有三日余。在这其中,女娲营的拋石机不时将大行投掷向坚固的城门,令守在城门处的守军吃尽苦头,辛渡更祭出火攻攻向城头,意图将居于高处的敌军给活活烧死再也不能固守原位。
在城头已燃起熊熊大火再不能守时,二日来没合眼休息过的灵恩把心一横,决定放弃城头开启城门率军出城应战。
「殿下不可!」东宫六骑的统领急忙住他耳边苦劝,更在叫不住灵恩时忙想拖住他,「殿下,您万万不可出城应战……」
灵恩一把扯开衣袖,「放手,本宫绝不会让凤翔得逞!」
「殿下……」拦不住他,统领只好追在灵恩身后一块出城应战。
城外的血腥世界是灵恩从不曾见过的,在城外苦苦顽抗的众兵,在眼见灵恩亲临战场指挥时,顿时士气大振,一改遭辛渡连番猛攻后的惧战心态,个个上气高昂地重整旗鼓,上下一心地重新再战。在灵恩令下,下头的步兵配合着城头上的箭兵齐攻,将一波波涌向城门的女娲营十兵们再射退回远处,但不甘示弱的女娲营,随即也调来大批箭兵,在盾伍的掩护下,开始一一射下城头上阻挠他们前进的箭兵。
自开战以来,生平首次亲自踏上战场的凤翔,就一直被身旁的辛渡保护得滴水不漏,即使在这兵乱马嘶的混乱战场上,凤翔就连-根发丝也没乱过。
他冷眼看着远处那个亲自捍卫着自己小小河山的灵恩,一阵最深的冷意自他的心底深处升起,他轻扬着嘴角,将手探向一旁。
「拿弓来。」就由他来结束灵恩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演出吧。
在手下将战弓与箭筒交子凤翔时,二芳指挥着攻城的辛渡原本还不明所以,但在惊见凤翔将箭尖瞄准了城门外的灵恩时,他忙不迭地出声想阻止。
「王爷要做什么?」
「代圣上严惩叛逆。」凤翔慢条斯理地自箭筒里取来一柄箭。
「但圣上并无下旨-」大人反对他如此做的辛渡,急着想让他知道此举的后果。
凤翔冷冷一笑,「没错,圣上并无下旨。」
正因父皇没有确切地告知究竟该如何救驾,因此,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部不过只是战争中的意外罢了,况且在他杨国造反本就是杀头大罪,杀了太子,也不过只是提早了太子的死期。
因此,他很乐意代疼爱太子的父皇下手,他更乐意的是,藉此让太子将那千岁之位给让出来。
「王爷……」辛渡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挽了弓的凤翔,手中之箭已射了出去,一箭射中了灵恩胸前的铠甲。
身受剧痛,却因铠甲保护之故而未遭射死的灵恩,在乱阵之中找着了发箭者,并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亲自挽弓对向他的凤翔。
「你……」
眼看若受了一箭却未死的灵恩仍是坐在马上,凤翔冷冷轻哼了一声,在箭简里改取出一柄穿透力强的兵箭,立即挽弓再补一箭,非置灵恩于死地不可。
这一回,准确地正中灵恩胸口的兵箭,伴随着灵恩胸前战甲破碎之声,结结实实地穿透了灵恩的胸膛,灵恩圆目直瞪着远处发箭的凤翔,不久,他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歪斜了一边,摇摇晃晃地朝一旁倒下。
「殿下-」
护在灵恩身旁的东宫六骑统领,惊骇地跳下马冲至灵恩的身旁:他惊慌的高叫声,当下令战场上其它的人都回过头一探发生了何事,在见太子中箭之后,稍一分心的东宫六骑们,就遭女娲营的士兵们逮着了机会,趁此格杀他们。
彻底解决灵恩,确定终于除去阻碍他登上权力至高点之人后,心满意定的凤翔,毫不犹豫地将大弓扔给旁人,并扬声大吼?
「进城!」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
辛渡愕然地看着远处倒下的灵恩,不太置信地转身看着已命前部冲向城门的凤翔,半晌,辛渡转首策马追上凤翔。
「殿下!」护在太子身旁的东宫六骑,莫不悲怆地大喊、
堕马后,灵恩躺在石板所铺的地上,在他眼中仍残留着凤翔拉弓对准他的模样,他不知道凤翔是在何种心情之下发箭的,正如他不知当年他若是痛下杀手除去这班皇弟将会是何种心情,今日他才明白,身在皇家,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当年他就是-个心软,没先行对那些皇弟们下手,所以今日他才会成了被杀的一方。
他该感到后悔吗?
自四处涌向他的东宫六骑,一张张心痛的面孔围绕在他的眼前,他们悲痛的表情仿佛都在告诉他,他已在这场争夺中出局,被迫离开他极力想拥有的舞台。在这刻,他想起父皇那张放弃他的脸,玄玉那纸放弃伸予援手的信函……人人都放弃了他,就在他们都转身弃他而去之后,就连这座战场也放弃了他。
巍峨美丽的长安城近在眼前,灵恩乏力地煽着眼睫,试图想看清这座原本该在闩后属于他的长安城,犹在燃烧的城门与城外的战车,升起缕缕黑烟遮蔽了长安城的天空,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下,灵恩看不见他渴望的未来,也看不见君临天下的辉煌愿景。
他甚至看不见自己。
他多么怀念从前的那个自己,他更怀念的是,当他与父皇肩并着肩,在上早朝时一块走过大殿上那道长长的宫廊。
他颤抖地将染血的掌心探向天际。
「我的……天下。」
在另一边的战场上,霍天行正与闵禄交战得难分难舍,谁若是稍让一步,或定稍稍分了点神,谁就随时可能成了刀下亡魂。
因此赌上所有的霍天行格外勇猛,与他对战的闵禄也大感吃不消,除了他俩之问的小战场外,其它在城外交战的军伍亦是如此,在霍天行手下操练精良的勇兵们,一度将女娲营打得节节败退,但身为女娲营的每一名军员都知战败的下场,就算是没遭盘古营之乓杀死,也将会死在闵禄的手下,因此人人放手一搏的女娲营,在败退之前一鼓作气地反攻,再将大军往城门处推进。
女娲营一批批视死如归的骑兵兵员,快马冲进盘古营的前部,在被敌军射下马或足拦腰斩杀之前,以身捣乱敌军前部的阵形,并在战死前以战矛刺死了许许多多持盾的士兵,好让敌军失去防御,让女娲营紧接着冲上来的骑兵与步兵接手继续攻击,为了求得胜利,闵禄不惜把前部的骑兵全部牺牲掉。
当东宫六骑的统领,自长安外琅城突围而出,赶至业郡城战场向霍天行通知太子死讯时,将闵禄交给一整个小队去应付的霍天行,颤着声,不愿相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