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有罪,愿一死以报圣上!」转眼间轩辕营其余跪叩在地的兵将也皆随主一同请罪。
两手撑在御案上,建羽摇摇晃见地站起后,默然地看着眼前的景况,在经历丧子之痛,与生死一线之间的种种后,他的眼中,泛起薄薄的泪光。
他曾问过自己,他已经实现他的心愿了吗?
再次遭到益州大军的攻击,被迫率女娲营出罗郡城迎战的辛渡,在与尔岱对垒之时,站在风中想着这个问题。
凤翔视他为手中大将,女娲营视他有若神明,余丹波视他为对手,这是他人眼中的辛渡。但他人从不明白他的过去,无人知道他为了今日曾付出了多少代价。
从年少起,他就一直很想要人下人都记住辛渡这个名字。
自贫困出身的他,无钱人私垫读书识字,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登科及第,而后入朝封官拜相,于是他从军,改走这一条人人部有机会成功的婉蜒崎路,企图用这双手在沙场上杀出功名与富贵,摆脱那艰闲的过去,但,军人这条路并不好走。
虽然人人部说沙场可造英雄,可成千上万个军人中,又能出几个霍天行与石寅?他无显赫的身世背景,有的就只是一身的武艺,但在军中又有多少个像他这般空有武艺却始终都没没无名,甚至终其一生都让人记不住名字的武将?沙场上的沙,是可堆塑出英雄的沙,但它同时也是可将更多的壮志豪情都掩埋在其下的流沙。
他不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他知道,他可以爬得更高,终有一日他会成为此霍天行那些大将军们更加威名远播的人将。因此他执着地捉住每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毫不保留地发挥他天生就优于他人的头脑,以战法籼不留情的手段在上司的脑海中烙下深刻的印象,-步步地在军中荣晋,一步步地往上爬上他所想要的位置。
为了保有得之不易的战果,他学会了不计代价,即便在他人眼中看来残忍,每回只要他率兵出征,他永远都会是那个能在最短时限内夺下战果的一方,即使是要他歼灭所有敌军,他亦不会心软。于是渐渐的,他成了令敌军与我军闻风丧胆的猛将,正与闵禄一般。
他不过是想证明给天下人看而巳,隆隆的战鼓声始终没有停息过,翻身上马的辛渡,远眺若为报师仇的雨岱领着益州大军前来向他挑战,一想到率兵亲征的人是晋王尔岱,辛渡的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因齐王拿下了谋逆的宣王,长安城内的内乱巳大抵平息,但长安城外则否,尤其是在罗郡城此处。
辛渡是在遭受晋上派出一波波袭兵时,知晓闵禄已死之事,接下来轩辕营与叛变的太原之军联手拿下长安,分身无暇的他,面对这措手不及的种种,真恨不能赶快甩掉这黏人的晋王,前往长安救出凤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子之所以败,是因闵禄击败盘古营,而凤翔会败,起因也在闵禄。若是闵禄挡住了前来长安救圣的轩辕营,今日宣王与他们女娲营也不致因此而让所有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可当辛渡得知闵禄是如何死之后,辛渡很想为闵禄抱屈。
他与闵禄虽称不上是挚友,但他们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彼此相知相惜,闵禄与他一般,都是将人生寄托在手中的大刀与主上的身上,他们深信,他们将会以血肉写出辉煌的一页,日后,史官们会将他们的战绩写在史页之上。
从戎以来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也历经过艰险的灭南之战,以身为军人为豪的闵禄或许曾在敌军手中受过无数的伤,但闵禄从未战死在沙场之上,可这一回,闵禄虽依然没死在敌军之手,但却死住一个内疚的自己人手上,这软闵禄怎能甘心?
那个杀了闵禄的殷泉,他有什么资格赎罪?倘若战士杀人得感到内疚,得接受道德上的谴责,那这世上还有人愿从军吗?他们定军人,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杀人不过足他们的天职,殷泉为了自己拚斗不过的心魔,却要闵禄也赔上性命,闵禄未免也死得太不值了。
据闻巴陵已遭齐王之兵拿下,凤翔已失退据之地,现下闵禄所属另一半的女娲营兵士泰半被杀被俘,他得用另一半的女娲营为遭闪在长安的凤翔杀出一线生机,尽速攻回长安解决掉轩辕营以救出凤翔。
他不能再让凤翔失望。
尔岱同样也不能再让石寅失望。
连日来派出数批部队前袭罗郡城,尔岱意在采敌虚实,在大抵已掌握敌况之后,针对罗郡城不利大军作战,尔岱命袭兵将女娲营引出罗郡城,有意与辛渡来场复仇之战。
自石寅以身作谏,从此面对宁渡皆小心翼翼的尔岱,为了能一报师仇,在日日派出袭兵的同时,亦不断在行辕中与众将军商议如何破辛渡之计,因玄玉已人长安并且成功地救出圣上,他们这支远比轩辕营早到的益州大军,可不能在此战中再拖下去。
左翼将军的目光,自石寅战死的那日起,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尔岱很明白左翼将军眼中针对他而来的仇痛是什么,在接受左翼将军口光鞭笞的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心中自责与痛悔着。
他为自己初时的盲目与自大而感到懊悔,为石寅满腔不被明白的爱护之心感到心痛,只是人们总是在事情发生,来不及挽回之后才会懂得清醒,任由他再如何悲伤后悔,也不能令石寅一如以往地再重新站在他的身旁,再多的歉意,也换下回石寅为他牺牲的性命。
但在痛过之后,已成长的他知道他还是能为石寅做些什么的,他必须向石寅证明,石寅并没有为他白死,石寅将会以他为荣,而下再是失望。
排列成十十纵横的箭兵,在尔岱下令进攻之时,先以携着火种与油的劲远弩强射向罗郡城,企图以火攻逼出藏在罗郡城里的辛渡,不久,罗郡城中处处窜出熊熊烈火,冲天不散的黑烟亦遮蔽了罗郡城的天空,等在城外的尔岱,果然等到了为凤翔扼守最后生机的辛渡率军冲出城来。
再次面对益州大军,辛渡同上回一样,也很满意此次的对手。
赵奔与狄万岁这对师徒,称雄杨国之东,杨国以西,则行着石寅与晋王这对赫赫有名的师徒。一想到又能与此等对手交战,天生战士的血液就开始在辛渡的体内沸腾。
两军初时的攻守,就如以往其它战役一般,部照着前人所走出的路子来疟,先是箭袭,再是骑兵伍上前强攻,最后才是步兵们的肉搏。但辛渡却在开战后不再照着前人所给的路子走,他卜打这种墨守成规又耗时费力的愚蠢之战。
一匹匹全身覆以铁甲,铁甲外装上一根根利刀与战矛的马匹,在益州大军箭袭过后,自盾伍的后头冲了出来,直冲向正欲强袭的益州大军,马儿因马尾遭点了火,因此下顾一切地朝敌军横冲直撞,在马儿将敌军的前行军阵式冲溃,并让敌军的箭兵因此而死伤无数时,女娲营随即派箭上天,一根根从天而降的箭矢如密雨直下,硬生生地再削减无数来不及躲避王盾下的敌军。
跟在马儿后头失了马的骑兵,在箭雨方停时已来到敌军的面前,手持陌刀的步兵也联袂杀至,几乎将益州大军的前部给全数歼灭?
几乎,就不代表全部。
有过石寅的生死教训,因此尔岱格外谨慎地面对总有让人意想不到战术的辛渡,不惜牺牲前部的尔岱,运用厚盾将大军的主力中军重重防护得滴水不漏,在前部一溃敌军已冲王面前时,所有的厚盾顿时齐开,一根根战矛在同一时刻朝前疾刺,后头已跃上战驹的骑兵更持着大连陌刀跃过蹲踞在前头的盾兵,开始往前扫荡敌军,因敌军已无战马与骑兵可抗衡,战况顿时急转直下,益州大军开始全面反击女娲营。
因深明尔岱急欲为师复仇的心情,益州大军刻意在战场上制造出尔岱与辛渡独处的战场,让他俩在此决一死战。
没想到尔岱会用此种方法还以颜色,辛渡在战场上找到尔岱时,也不管女娲营是否会冈敌军的反击而陷入苦战,依旧神情愉快地迎向尔岱。
「石寅将你调教得不错,」将陌刀重重架上尔岱的后,辛渡掩不住眼中的激赏,定瞧着尔岱。
「叫他大将军。」尔岱在手中的陌刀上使力,重重朝他一击,「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辛渡笑笑地问,「听说你们这对师徒不是为了个女人翻了脸吗?怎么你还急着为他报仇?」
「我要拿你的人头祭他!」
身在辛渡近处的前将军宋天养,在见辛渡与尔岱缠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清清楚楚看见尔岱眼底忿恨的他,不禁为辛渡感到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