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介绍,”立基殷勤地,“她是我未婚妻小真的妹妹,金女大的校花,成都第一美人!”
康柏的微笑扩大,金安慈的脸色却变了,她不能忍受立基加给小曼的“头衔”!小曼当然看得出来,她十分了解安慈这女孩,她不想使场面弄僵。
“你们玩,密司特,你招待他们!”小曼说,点一点头,飘然而去。
康柏的眼中却凝聚了那一抹浅蓝,和鬓边那一朵红花,似乎——历久不散!
他和金安慈开始跳舞,他不让这富有而骄傲的女孩有机会涌起妒意,他带她来,他要使她满意和快乐!
“若早知是云小曼家,我不来!‘金安慈仰头看他。
康柏聪明得不问为什么,谁能不了解呢?一个银行行长在云家的财势下算不得什么,同样的,平日被人捧得老高的安慈,在云小曼面前也——自惭形秽了!不是她不够美,而是小曼美得太耀眼,太逼人!
“我从来没听过云小曼的名字!”他淡淡地。他知道小曼就在不远处,却连眼角也不瞟过去。
“成都的人都捧她!”安慈耸耸肩。
“有麝自然香,捧什么?”他不置可否地转一圈。他已经面对着小曼了,却仍不看她。
“捧她家的财势!”安慈说。笑容又回到脸上,康柏并不重视小曼呢!“无聊!”康柏夸张地摇头。
“云家三姐妹是成都响当当的人物!”她又说。
“我在昆明只听过‘川大’金安慈的名字!”他说。
“真的?”她信以为真了。
“骗你是地下爬的!”他开玩笑。
她开心地笑了,心中再无疑虑。云小曼虽是漂亮出色的,却未必人人都喜欢她啊!
小曼招呼完了安慈退回来时,苏家贞一把抓住了她。
“小曼,是下午那个人,对不对?”她压低了声音嚷。
“是又怎样?”小曼笑了。没有任何人能从她安详的笑容中看出她心中的事。
“他——怎么和金安慈?”家贞似不服气。
“我怎么知道?”小曼一扬眉,走了。
“小曼,”家贞不死心地追上去。“他下午明明是——”明明是什么?“小曼笑着打断她的话。”别胡扯了!“
家贞揉揉鼻尖,无可奈何地放弃,转身回舞池,立刻被人请去跳舞了,她的注意力也从小曼身上转回舞伴,毕竟——她有心找一个飞行员男朋友呢i小曼摆脱了家贞,回头望望,大家都玩得起劲,没有人注意她,她悄悄地从一扇门走出长廊,默默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她并不累,更不疲倦,只是——看见康柏带来金安慈,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失望什么呢?康柏根本不认识她,他有权带任何女孩子,但——别出现在她面前行吗?安慈的来到,她竟难堪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的难堪,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康柏关她什么事呢?在马路上撞了她一下,好普通的一件事,有什么理由她要对他耿耿于怀呢?
她是耿耿于怀吧?
初秋的夜,已有深深的凉意,小曼拉紧一下毛衣,突然间觉得兴致索然,她轻轻把鬓边花朵拿下,预备回到楼上的卧室。
“怎么站在这儿呢?”一个低沉咯带磁性的声音。
她心中一震,所失去的兴致又都回来了,表面上却装得那么若无其事的淡然。
她抬头看他一眼,眨眨眼睛不出声,她在表达无声的问话。
“找得你好苦!”他又说。
他在笑,笑得比下午在街檐下真诚多了,虽然仍是吊儿郎当,却没有那股不正经的神色。
“为什么找我?”她问。她是聪明的,完全不提金安慈以表示不在乎。
“道歉!”他耸耸肩,很洋派的一个动作。
“有这必要吗?”她绝不热烈,反而有些冷漠。
“下午我态度不好,太轻浮!”他很坦白。
“很有自知之明!‘她没有笑容地玩着手上那朵花。
“我以为你是普通女孩子!”他说。他心中也奇怪,为什么在她面前洒脱不起来,因为她的冷漠?
“普通女孩子就能欺负?”她皱眉。
“太严重了,欺负?”他笑了,“只是——玩玩!”
“你自己玩吧!失陪了!”她转身就走。
“云小曼——”他及时捉住了她手臂。
她站住脚,冷冷地回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他握住她手臂的手,虽然只看他的手,他也难堪了,讪讪地放开她!
“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事?”她说。
他深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她巨大的压力下拖出来,他很懊恼,从来没有女孩子令他如此窘迫过。
“你对我——有成见!”他终于说。
“很可笑,”她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成见?”“你——”康柏咬着唇,真想掉头就走。这永远被女孩子包围的漂亮男孩觉得自尊受伤了。
“我怎样,得罪了你,没有礼貌?”小曼扬起眉,有些咄咄逼人地,“在花厅里,你是大姐夫的客人,在这儿——没有人请你来!”
他忍了忍,终于忍下那口气。
“我令你讨厌?”他从头开始。
“不!这——也不重要!”她漠然。
“我们不能更——好一点相处?”他问。
“为什么?”她看着花朵。“我们不是朋友!”
“可以是朋友吗?”他立刻问。
她想一想,笑起来,很讽刺的笑——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她并不真想这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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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安慈那儿吧!”她说,“我不想令她在我们家发生误会!”
“不会有误会!”他说,“她父亲的包车接她回去了!”
她又皱皱眉——即使皱眉,也好看得很,上帝造人的确不公平,有些人连笑容都难吸引人呢!
‘她走了你就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她有些生气了。
“金安慈和我也是朋友,你要记住!”
“我会记住!”他看来也愤怒和激动起来。“我只是想道歉。并不想——高攀你,云小姐!”
“那很好,再见!”她猛然一转身,大步走上楼梯。
康柏在寂静的走廊上站了一阵,好不容易使自己的脸色复原。第一次,他在女孩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总是无往不利的他,无论多美、多富有、多刁蛮、多骄傲的女孩子,都被他征服过,只有小曼——她为什么这般讨厌他?是成见、偏见,或金安慈?或她自恃富有,美丽?换上任何一个其他再美,再吸引人的女孩,他也掉头去了,只是——他对她硬不起心肠,那抹浅蓝的影子,那朵红花,仿佛已在他眼中生根,她的美,她的秀,她的秀中带刚,她的冷,都那样——怎么说?吸引了他,第一次,他有强烈的占有欲望!
晕。但——他会有希望吗?冷寂的楼梯,深不见底的长廊,再不复见的浅蓝,他——萨 “康柏,发什么呆?”立基和小真拉着手出来。“金安慈走了就没有兴趣了?”
“谁为她?”康柏振作一下。“我要透口气!”
“进去玩吧!”小真说, “有个协合大学的张明燕很不错,除了没有金安慈有钱,样样都比她强!”
“怎么说得像金安慈嫁给了我似的,”康柏笑了,“明天要回小昆明,我想回招待所早点休息!”
“回什么招待所?”立基说,“住在这儿,明天早晨一起去机场!”
“方便吗?”康柏没拒绝,他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希望。
“所有的人留下都够住!”立基拍拍他。“你没听过成都最出名的云公馆吗?”
“我是井底蛙!”康柏笑了。
“上楼吧!”立基说,“我也想早点休息!”
“不早休息也不行,”小真稚气地伸舌头。“爸爸就会叫人下来喊停了!”
“吵到他老人家吗?”康柏跟着上楼。
“不是!”小真摇头。“爸不喜欢我们太过分,太招摇!”
小真带他们到一排卧室面前,她张望一下。
“咦?小曼房里有灯?”她很觉意外地,“她也上来了?‘敲敲门,也不等小曼回答就推门而入。
“小曼,你在发什么呆?”小真叫,“闷声不晌地跑上来,哪个得罪了你?”
小曼看见小真背后的立基和康柏,立刻不自然起来,她拍拍床,胡乱地说:“下午逃警报,现在有点累,想早点睡!”
“苏家贞还跳得兴高采烈呢!”小真说,“立基和康柏今晚睡你隔壁,你不用怕了!”
“我怕什么?”小曼脸红了。小真就是这么直肠直肚的口不择言。
“云小姐怕什么?‘康柏在后面问,他的声音也再无刚才的恼怒了。
“什么都不怕,怕——大仙!”小真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我们家的大仙灵得不得了!”“大仙?!”康柏好意外,全是大学生啊!迷信?“是什么东西?”
“别乱说话!”甚至连新式洋派的立基也开口阻止他。“大仙就是大仙,别问,也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