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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喘息,挣扎,都停止了,康柏呆了一呆,整个人像淋了一盆大雨般的清醒,火焰、欲念全消,野兽的形象失去踪影。他看见在他怀中的小曼铁青的脸,怒火炽烈的眸子,紧闭的唇,散乱的头发,揉皱了的衣服——他猛然放手,一连退开两步,呆怔地僵在那儿——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小曼为什么那般愤怒——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在听小曼诉说明天的行程,有意义的歌咏团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你——出去!”小曼压低了嗓子。她的声音因怒火而变得极不稳定。“出去!”

  “小曼——”康柏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实在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么发生的!

  “别叫我,”小曼又冷又硬地,“从今以后我不再见你,你——无耻!”

  “不,不——我不是有意的,”康柏胡乱地解释,“我自己也不明白,小曼,我——”

  “下流,无耻!”小曼余怒未消。“你怎能这样对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不——小曼,”他慌了。“我可以发誓,我不知道——哎!小曼,你知道我爱你爱得发狂吗我——”

  “不许说爱,”小曼睁大眼睛。“你使这个字蒙羞!”

  “不——”康柏颓然坐下。叫他怎么说呢他实在无意侵犯她,刚才的一刻——根本不是康柏,他——哎!怎么说呢这是他一直压抑、一直无法平衡的一件事,那冲动、那天然的需要常常苦恼他,他——怎么说

  “出去,我不要再见你!”小曼转开脸。

  也难怪她,她是保守的,严谨的,含蓄的,她怎能忍受他那几乎是兽性的另一面,是康柏吗是吗康柏该完全了解她,康柏该知道,那样的惊涛骇浪会吓走了她!天!刚才的一刻是——地狱之火吗

  “原谅我,我绝非有意侵犯你,我发誓,”康柏用了所有的真诚。“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我根本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小曼,相信我,那不是我!”

  小曼望着他,是吗刚才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想着那忘形的吻,那干燥、发烫的唇,那颤抖,那欲念——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庆幸自己在紧张时有理智,否则——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他——真是不自知的

  “我一直不敢说,我心中——常有火种,常有欲念,我尽一切努力压抑着。那是——很痛苦的,”他说。那真诚足以令人相信。“我并不想这样,也许——我下贱些,无耻些,也许我——哎!小曼,我真无意侵犯你!”

  小曼摇摇头,渐渐平静下来,他也没有做出太离谱的事,他吻她,拥抱她——她自信,许多恋爱中的男女都这样,只是——康柏太突然,太狂野,她受不了!

  “我不能忍受这样的——行为!”她缓和些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他再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火种仍在心头,压抑、自我控制是他惟一所能做的——但——火种会熄吗

  “你知道,你那样令我害怕!”她说。

  “我知道,是我不该,我——”他垂下头,好半天,才说,“也许我听你说就要走,也许——哎!小曼,我保证以后绝不侵犯你,你原谅我!”小曼看着他,脸色怪异的苍白,神情怪异的疲乏,毫无生气——难道,欲念拿走了他的精神可怕的欲念,压抑——行吗

  “你——是不是病态”她问。

  “不——不是,”他肯定地,“可能太多的枯燥、机械化工作,也可能太紧张,内心又有对死的恐惧,压积得太多而形成这样,我知道不是病!”

  “很——可怕!”她的脸也恢复了颜色。

  “我知道!”康柏摇摇头。“所以许多队友同学虽然明知可能没有明天、没有将来也要结婚,也许就为——平衡!”

  “平衡!”她皱眉。

  “心理和生理上的!”他正色说,“像之翔,我相信他不会有我这样——痛苦的压抑!”

  她凝望着他,痛苦的压抑是他,或是其他所有人她无法知道,也不想再研究,那惊心动魄的一阵子,的确吓坏了她,男人都有这么可怕的一刻

  “小曼,我们——结婚,好吗”他令人意外得不能再意外地说。

  结婚,小曼呆了,这个时候,这种情形下,结婚,可能吗她的学业,她将开始有的工作,还有——令她心悸的刚才那一刻

  “不!不能!”她急切地冲口而出,“不能!”

  他也呆住了,他为自己想出结婚的要求而呆怔,他并没有想结婚的,他只是——就这么说了。他怎能要求结婚若他没有明天呢他不想令小曼痛苦,若他有将来呢他还不曾爬得更高呢!

  “小曼——算了!”他摇摇头。“等你从重庆回来再谈,我——走了!”

  他转身就走,甚至不再看她一眼。

  “你——去哪里”她忍不住问。她是爱他的,但——不是刚才那样可怕、带欲念的爱。

  “不知道!”他不回头。他心中十分懊恼,说不出所以然的懊恼。

  “忘掉刚才吧!”她轻轻说,“或者——你去帮姐夫忙!”

  他考虑一阵,犹豫半晌。

  “不!我回基地!”他硬硬地说,赌气地,大步走了。

  他——怎么了到底是谁的错,他不是才请求原谅吗

  小曼迷惑了!男孩子——竟是这般难了解的

  他会再回来吗,舞会呢

  第五章

  入夜了,平日除了穿梭不断的佣人外,始终显得冷寂的云公馆突然热闹起来。几部中型吉普车载来了不必警戒的空军飞行员;接女朋友的黄包车,脚踏车也停在门口,大家欢笑在暂时的轻松中,使暮气沉沉的云公馆也生动不少。

  之翔和小怡厢房边的花厅已坐了许多人,订婚的邢树人和他的未婚妻还没出来,小怡就做了总招待,她和大部分的客人都熟悉,何况这儿是她的家,她不得不多出些力。之翔也周旋在队友中,他手上握着酒杯,脸孔微红,显然已喝了些酒,说起话来的声音也就更大了。

  小真没见人影,未婚夫密司特不能来,她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何况立基远在昆明,三天没有信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她正在房里担心呢!小曼也没下楼,说好了她和康柏要参加的,他该不会变卦吧

  小怡看看表,八钟钟了,她过去通知之翔,让之翔去请邢树人出来。之翔去了五分钟,穿着全副军装的树人和他穿粉红缎子旗袍的未婚妻出来了,一阵起哄,一阵掌声,他们在小怡和之翔的帮助下交换戒指,简单的订婚仪式就完成了。负责音乐的队友把留声机摇满了链,音乐一响,队友们拥着邢树人和他的未婚妻,一起涌进了舞池,舞会正式开始。

  这段日子,令人切齿痛恨的日本鬼子飞机空袭已显著地减少了,这全是因为我们空军健儿们奋不顾身的拦截和有效的轰炸敌人阵地,使他们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在我们大后方作疯狂的破坏,尤其在夜晚,简直可以完全不但心有警报了。所以这种难得的舞会,参加的人就特别多,多得出乎人意料之外,连座位都嫌不够。

  小怡当机立断,马上吩咐佣人打开花厅的门,在宽阔可设酒席的长廊上加添座位。虽然不是她开的舞会,她也不愿使任何客人在成都最出名的云公馆感到不舒适。

  门开了,长廊打通了,一部分人移到外面去坐,花园里的空气立刻好起起来,刚才的闷热已不复存在。小怡四下巡视一眼,她满意地透一口气,这才发现小曼和康柏仍是不见人影!

  她到隔壁放食物的房里,看见五六个丫头都聚在那儿,正兴奋地在门缝里偷看着,小曼房里的天香也在。

  “天香,去请三小姐下楼来!”小怡吩咐。

  “我马上去,大小姐!”天香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门缝里收回来。“不过——三小姐在看书!”

  “看书,考试完了还看啥子书”小怡的四川话说得甚是标准。“康柏呢”

  “康少爷没吃晚饭就走了!”天香说。小怡皱皱眉,康柏下午来时说过要参加舞会的,他根本是专为舞会而进城的,怎么又走了

  “请三小姐下楼来,我有话问她!”小怡说。

  天香领命而去,她是三步并成两步的跑去,就怕漏了什么似的,小怡摇摇头,她实在不明白,成都人对舞会竟是迷得如此这般,跳不成看看也满足

  小曼是随天香一起从后楼梯下来的,神色平静,身上仍是白天那套从学校穿回来的衣服,只是外面加了一件薄丝棉袄。“你找我,姐姐!”小曼问。

  “怎么不下楼玩康柏呢”小怡盯着她问。

  “我在收拾行李,明天要出发,”小曼说得平淡而理所当然似的。“康柏回基地了!”

  “回基地”小怡起了疑惑,她精明过人,即使小曼再显得若无其事,她也看出有蹊跷。“他怎么回去,骑了你的脚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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