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敢刺杀皇子,真是不要命了。”他轻笑,眼中毫无惧色。话未完,轻轻将她推远了些,未带武器,仅凭拳脚便投身敌人阵中展开还击。
“这里由我来,你去唤宇文辉领禁军来!”
“我怎么能丢下您不管?”这些家伙看来就没什么功夫底子,竟然让这种角色潜进宫,看样子宇文辉真的很欠揍!她一离宫,禁军警戒就涣散至此?
不成!她无法容许自己一手指挥的禁军,变得这么不像话!
“你当我是谁,这点阵仗我还不看在眼里!”他冷笑数声,同时以俐落身手说明了他的狂傲信心其来有自。
他每一个挥手踢腿,招招皆让自不量力的敌人吃了瘪,可对方人数众多,总会有耗尽李朔体力之时;再说,今日的他,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是因为连日来的思念叫他憔悴了吗?他的模样,让晁玄钰看得更为心痛。
“殿下!”才一个移动,晁玄钰灵巧避开刺客擦身而过的偷袭,才刚想出手,却猛然想起……当她逃离宫中的那天起,她就已丧失统领的资格了不是?
是她先抛下一切甩头就走的,是她放弃晁玄钰之名在先啊。
“那是……左相国?”又闪过一个凌厉偷袭时,她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藏匿在草丛中的矮胖身躯。
“左相国,你好大的胆子,命人偷袭大皇子,你要造反了吗?”她大喝一声,想往前揪出左相国,却被其他人给挡下。她再不还击,要想脱身,很难。
“谁让大皇子结束选秀,谁也不选,也拒绝了让我女儿入宫?现在她、她因为伤心过度而疯了,我、我要杀了皇子,为我女儿复仇!”
“这是什么烂理由?”晁玄钰不敢相信,一向畏缩怕事的左相国,竟然有如此深刻的父爱,为了女儿甘冒大不讳?但,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左相国有女儿吗?印象所及,应该是没有……
“玄儿!小心!”冷不防李朔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将在原地发愣的晁玄钰给扑倒,而避开流箭射中她。
这一推,倒让李朔自己的臂膀让箭划过,割破衣袖,留下血痕。
“殿下!”见他受伤,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但……她不能出手帮他啊?
一旦她出手,身分会曝光。可她若不出手,难道要眼睁睁看他受刺遇袭而死?
如果相国之女的不满,是冲着李朔不愿选妃而来,那么晁玄钰也将难辞其咎!谁让她女扮男装,谁让她欺骗了李朔的真心!
错不在他,没理由让他背负一切别人的怨恨!
即使他知道真相,照他脾气,她必死无疑;可她在此隐瞒真相不出手,死的人会是他!让他为她而死,她办不到!因为她比谁都喜欢他!
如果要拿她的命与他的命相抵,她可以毫不犹豫为他豁出去。
就算会被他怨一辈子也无妨。至少她保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们再伤了大皇子的!”身着女装看似纤弱的她,一个旋身踢腿,对准举剑冲来的敌人猛地一踹,就听闻来人的凄厉惨叫,怕是断了臂膀吧。
她伺机接下对方离手的长剑,夺了武器,她并非要自己使用,却是往身旁李朔的方向轻掷。“殿下,接住!”
他伸手接下剑,没用来保护自己,只是望着手中兵器微怔,同时转头看着她,眼里降下冷冽冰雾。
“殿下,别发愣!快离开此处,这里就交由玄钰断后!”
出乎意料的,他的剑尖并未指向敌人,反而朝她走来,将剑锋抵上她颈项,在这紧要关头,他无视身边还有多少要命的敌人,却突兀地大笑起来。
她惊慌莫名,不解他的转变为何如此不合时宜。
“殿下,您这是……”
“还不懂吗?”他笑容依旧优雅俊美,可笑容中的讥讽与愤怒,能令见者无不胆战心惊。“诚如你所说,除非造反,否则皇宫中何来如此多的刺客?”
“所以这是?”所以她的直觉并没有错!打一开始,这些人就没打算真取大皇子的性命;打一开始,左相国就没什么女儿。那些不过虚晃演出。
这是——陷阱,一个大皇子拿自己性命为饵,诱她自曝身分的陷阱。
“你终于露出破绽了——晁玄钰!本宫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威势十足的抛下了剑,知道就算他不要胁她性命,她也不会再反抗。
奇妙的是,知道这是陷阱,她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遇袭不是真的,李朔不会有事……她闭上双眼,一切都结束了。
“殿下……现在该怎么做,还请殿下指示。”不知何时,强忍浑身战栗的左相国,领着一票伤痕累累的侍从跪在一旁。
“替她带上镖铐,押人大殿,小心别让她逃了!我要亲自处刑她!”
李朔迳自转身离去疗伤,没再回头,身影没入黑暗中。
夜色迷蒙,陡然,狂风大作;冷冬,寒意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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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玄钰孤立无援地,站在仅有他与她的空荡大殿上,李朔居高临下端坐主位,直视双手被上了重重枷锁的她,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呼吸间,尽是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没人敢先开口。
“你……气我隐瞒你吗?”私下不用敬称,是长年来的习惯,也是她一直感受到,他对她特别的地方。这是她晁玄锰唯有的特权啊。
他沉默许久,表情冷然,也没刻意要她回话做出区隔,可态度依然高傲。
“玄钰,你瞒骗我整整三年。事发后又顽抗否认,就是坚持不吐实。若换成是你,你不气吗?被你当成傻子玩弄于掌心,你将我这皇子的尊严置于何处?”
她认清他不再是那位体恤部将的王君,也不再是笑谈风生的密友。
她于他,如今只是个欺君罔上、罪名确凿的人犯而已。
“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一切罪名我一人承担,只求殿下放过晁家。”
毋须再辩解,她认了罪。
如果他扮女装和她当姊妹,偷看尽她身子无限春光,她也会生气没错。
见他始终不说话,她小心问了。“你……殿下想砍我脑袋吗?”
她心上虽已有了准备,却还盼着他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但,她没资格盼这些的。
他冰漠反问:“你说呢?不砍,成吗?就算判你斩立决,也理所当然。”
无情的言词远比锥刺更让人心痛,他那断然神情,彷佛之前对晁玄钰的百般亲密爱怜都是假,彷佛方才对她的深情表白,只是梦一场。
“刚刚那些……殿下早与左相国商量好了?”有些不明白自己还想知道什么答案,也许只是想让自己死心的更彻底吧!是她先负他,不怪他绝情。
“他哪来那本事对我寻仇?不这么做,狡猾的你怎会落入圈套?”
“呵……”她苦笑着,眼中起了迷蒙雾气。本来就是假的吗?那些话,也是陷阱的一部分吗?亏她还以为……亏她还以为……
殿内应该没有风动的,可她却感到脖子上有些凉意。
还好她颈子细,一刀下去,应该能很俐落,不会遭受任何半生不死的痛苦吧?
“看在君臣一场,可以痛快给我一刀吗?”她不想拿过去的情谊求他宽赦,想必他也不会轻饶他。
“办不到。那太便宜你。惩罚,得要让你活着才有意思,这次,你休想我会原谅你。”
“真是这样呀……”看样子他是气炸了没错,不知道他会用哪些刑罚?
过去,她虽是他的近侍,可从她跟着他起,残酷审问的那些场景,他从没让她瞧过。宫中刑罚,种类繁琐,从头到脚种种招术狠毒,光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再讨饶是万不可能!”他发狠冷笑,断了她生机。
她歪着头,想了想,发现现在怎么想,都只想到他的事。
“嗯……不管怎么说,男人不能立后,不能为你留下子嗣,下次……下次你别再……爱错对象了。人言可畏,别让一些不三不四的流言毁了你清誉。”
她不能再陪着他,只能希望下一个照顾他的人,会比她更令他满意。
“我干嘛要听你罗唆?”他似乎开始不耐烦,突然猛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死到临头,不哭不闹不讨饶,真有你的啊,晁玄钰!”
“最后……你还可以听我几句话吗?”
他撇过头不答腔,随她怎么说,也许是他最后的仁慈。
“当年我骗你,抢猎物是为晁家荣华富贵没错,可是后来,是我甘愿为你效命才大胆留在禁军中……而到头来,不敢承认,是因为我真的喜——”
真的喜欢上你了……她霎时住口,迟疑许久,话偏是说不出喉间。
说了,恐怕他也只会认为她在藉机利用他的同情,为她自己脱罪而已。
人都要死了,也别再继续破坏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虽然都已经让他恨入骨髓了,可是喜欢他的心意不假,只有这点,她不愿让他误解,所以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