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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华丽而不失功能性的大型会议室中,数十名身着笔挺西装或端正和服的严肃人物正襟危坐,眼光一致盯紧中央墙上萤幕里、由POWERPOINT播放的影像,在历时一小时的简报之后,许久都不曾有人开口。

    毕竟,白凰院家这次高层会议的议题,并非那么简单就能讨论出结果的。这决议不仅会影响白凰院家的未来,甚至可能造成全世界经济脉动走向另一个新纪元,至于将是经济崩解或是经济起飞,没人敢保证。

    举凡经商者,无人不晓以日本为据点、事业遍及全球的东亚三大企业之一--白凰院财团的庞大势力。其经营范围涵括建筑、旅游、运输、电讯、金融等等各方面,成绩皆称冠,使业界对其于战后,火速窜起之惊人成长只能啧啧称奇。

    目前最受众人瞩目的焦点,还是关于现居白凰院家龙头地位、年事已高的白凰院昌树,究竟要将其位传于何人。

    他五名年轻气盛的孙子们,性格迥异,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精明的人莫不睁大眼睛观察所有蛛丝马迹,无所不用其极地,想伺机讨好可能出线的下任当家。

    之前最被众人一致看好的是白凰院昌树的外孙,台湾白凰院饭店总经理宗方圣佑,可惜他因执意要娶出身寒微的台湾女子,而自继承者名单上给除名。

    剩下的四个人选中,大夥皆把焦点集中在目前白凰院家首席决策顾问--白凰院青龙身上。论起白凰院青龙的聪明才智、精干手腕,即使是财团大老们,也不得不对这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俯首称臣。

    当泡沫经济崩解造成日本经济力严重衰退那一年,就因为白凰院青龙建议大刀阔斧重整财团所有旗下企业,而使白凰院财团的资产,得免于被不景气拖垮。

    从此白凰院青龙这个外表看来过分俊美、常让人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此等美男子的年轻小夥子,轻易地就此掌握白凰院财团的人望,声势扶摇直上。

    此刻在隶属白凰院家名下、位于东京新都心国会议事堂不远处,巍然耸立的大楼中,正由白凰院昌树带领着财团中心人物召开秘密会议,内容正是关于白凰院青龙究竟适不适合领导白凰院家。

    目前被公认能成为新任继承人的,好像也只剩下青龙一人。其他人选包括青龙的弟弟朱鹰与他表弟征司在内,都因为行为放浪而打开始之时,就不怎么被大家列入考虑。至于白凰院昌树还有一个,鲜少在大夥面前露脸的神秘孙子……

    正由于神秘的让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自然是不加研究的自动除名。

    那,既然也没别的继承人选了,大夥还在犹豫什么呢?

    「如果青龙他没有那个不为人道的毛病就好了。」最后,白凰院昌树自动打破沉默,一语道破问题症结。

    「就是这样,假使没有这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小缺点,少爷就是再完美不过的人选了。」接下来便是众人七嘴八舌、对现实毫无帮助的无用附议。

    那么,到底完美无缺的白凰院青龙,生平唯一的「小」缺点会是什么呢?

    ※  ※  ※

    「和以前一样,脑波图显示、理论上他应该正处在清醒时期,但是青龙少爷的意识仍旧没有恢复。」白凰院家专属医生团团长日高弘文,一听说白凰院青龙在上班时间突然昏倒,便急忙赶来诊疗,最后做出这样的结论。

    自青龙从英国留学回来,不论是在办公用餐走路、三不五时会突然陷入熟睡,一觉不能自遏,睡得无法无天。任凭他弟弟朱鹰怎么揍、怎么踹他都没反应。

    「以往他至少非得睡上一天一夜才会醒。」略一抬头,以手梳整挑染褐色短发的白凰院朱鹰,俊美表情无动于衷,对双胞胎哥哥身上的怪病显然并不以为意,大概也习以为常了。「我看就让他好好睡吧。老毛病,不碍事。」

    不管别人如何提出抗辩,朱鹰硬是将所有来照顾青龙的人给请出房间。随即朱鹰走回床边,出其不意地一把掀开兄弟身上保暖棉被,同时对准青龙那张即便惨白无比、也能让所有见着他的女性,疯狂尖叫的帅气脸庞一拳挥出。

    「人都走光了你还装睡!」朱鹰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自然看不惯哥哥最近老爱装模作样欺骗世人的做法。

    白凰院青龙瞬间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眼、长发优雅地在空中舞散。以俐落翻身漂亮躲开攻击的青龙,一扫先前虚弱无力的假象,精神奕奕的从床上跃起,还从口袋里掏出装了,神秘透明液体的小塑胶瓶,以手帕沾湿后迅速往脸上一抹。

    就像变魔术般,方才那惨白到,让人怀疑躺在那儿的他,是否已经气绝多时的脸色,转眼变得红润耀眼,健康得很,彷佛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耐命。

    「欸欸,别那么暴力,朱鹰,你可以换点比较温柔的方法叫我。」

    青龙刚开始装病时,朱鹰为了证明青龙是真的失去意识,总当着爷爷面前拿他当沙包;关于这一点,青龙早颇有微词,也从此提防着朱鹰老乘机报仇。

    谁让他们兄弟俩从小打打闹闹到大,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

    不过他们要想整垮彼此,还没那么容易呢。论起承传自白凰院家古老的阴狠血脉,青龙或朱鹰可半分也不输,行事孤傲沦绝的表兄圣佑。

    「你又不是睡王子,还妄想等着会有美人来吻醒你啊?」没好气的送给兄弟一个白眼,白凰院朱鹰冷哼一声,仍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一个飞踢旋扫出去。「先声明,就算你想要,我也没兴趣吻一个男人。」

    一面后翻下腰躲闪朱鹰的偷袭,青龙一面藉机寻找朱鹰的破绽。「谢谢你的好意,我也不想让你吻。」他和朱鹰长相如出一辙,从小犯了错就常被爸妈打错人;青龙又不是自恋狂,假若朱鹰真要吻他,他还会起鸡皮疙瘩呢。

    「你这次是怎么了?每回你遇到问题就任性装睡,早晚会让人看穿你是在逃避外界压力。」朱鹰明知内幕却故意不揭发,纯粹是为了有趣而已。青龙想装睡?可以,他就成全青龙心愿,保证让青龙无须假装就再起不来,躺上三天三夜。

    天赋英才就不该浪费,既然最有资格的征司想放弃,那青龙早该乖乖接掌白凰院家才对。朱鹰倒想看看青龙能挣扎至何时。为了让他们大夥乐得轻松逍遥……势必有人要牺牲登上继承人宝座;那铁定是牺牲别人,绝不是他自己。

    「刚才还有好几个高层主管直跳脚,说是公文来不及让你核淮。」

    让弟弟朱鹰训诫还真是没有道理。白凰院青龙不免有些悻悻然。朱鹰从前还不是爱好刺激,而当过关西第一暴走族集团的总长,有什么资格数落他的不是?

    青龙没好气的回道:「那堆公文文件中,不时凑巧的混了一堆他们女儿、还是亲戚女性的照片,你觉得那些会不会造成我的压力?」

    真是搞不仅这群人,这么明显的巴结他到底意图如何?既然知道爷爷已下令、继承者非娶海老原家的尊子不可,他们还甘心送上自己的女儿做他小妾吗?

    「你放心,此后你有九成九的机会,可以免除这些烦恼了。」停下比武游戏,朱鹰莫测高深对青龙笑道。「彬刚刚送来消息,说是爷爷正在我们楼上开会,看情形你出线的可能性极大;果真决定让你成为接班人,你也就得娶尊子。

    这么一来你马上能放出风声,哪个女人再想纠缠你,请她先闯过尊子那一关。这样你不就省事多了?美好的未来等着你呀。」朱鹰事不关己的讪笑着。

    「我说彬他……不会又用易容术混进会议中吧?继承了忍者功夫还真方便。」青龙只能摇头叹息。这就难怪常常,没人能正确叫出「白凰院家四公子」,除了征司、朱鹰、青龙以外的第四位到底是谁?

    彬那家伙易容的委实太过头,几乎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与长相……

    「不过,我绝不接收尊子那个暴力女。」回归正题,虽然白凰院青龙不得不承认,尊子是个绝世罕见的大美女;但身为皇室后裔,尊子过于骄傲,喜欢争强好胜,实在令他兴趣缺缺。

    「喂,你要去哪?」朱鹰一把拦住作势转身想走的青龙,不免有些讶异。

    「避难。」这还用的着问吗?

    「别忘了你在装病,走得出这房门吗?」轻松自若笑着,朱鹰只想准备看戏。如果青龙继续装病,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离去;如果青龙打算宣告没病,等会妄想攀龙附凤的那堆人,又会围拢上来。朱鹰就不信青龙这小子能安全闪人。

    「我当然没蠢到用自己的模样出门。」别有深意勾唇灿笑,白凰院青龙倏地旋身出手就是一个结实狠拳,顺利撂倒自个儿的弟弟。

    「你--」眼冒金星,意识陷入浑浊的白凰院朱鹰,怎样也没料到青龙下手竟这么狠;平常玩闹也罢,但这会青龙彷佛杀气腾腾,似乎非让朱鹰见血不可。

    「这是罚你只顾着自己享乐,完全不同情你孪生兄弟辛勤工作,还三不五时扯我后腿,故意趁我装睡的时候拿我练拳……我可忍耐很久了。想拱我代替圣佑继承白凰院家?我们是孪生兄弟,你那点脑袋在算计些什么,我一清二楚!」

    青龙早就看穿朱鹰故作放浪,败坏自己名声、好逃避继承的计画。

    「竟敢用偷袭的,你好卑鄙……白凰院青龙!」痛楚从朱鹰被击中的腹部,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眼前模糊光景,逐渐让无边黑暗所占据,他除了惦着醒来之后,绝对要以牙还牙外,别无他想。要比嗜血,要比狠绝,他可不输人!

    「彼此彼此。」说着,青龙搀扶着弟弟肩头将他拖回床边,从床底拿出两顶事先准备好的假发。「既然你把继承白凰院家说的这么美好,不如你自己来亲身试验吧。」好东西当然要与好兄弟分享,青龙把一切全让给朱鹰享用也无妨。

    等青龙戴上那足以乱真的褐色短发,效法朱鹰穿着一身帅劲皮衣,青龙大剌剌的推开门;还体贴的要大家千万别去吵醒他亲爱的哥哥。他得趁朱鹰醒来前彻底消失。平常就没人能分辨他们,交换身分过日子还不容易?

    「不过……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拒绝当上继承人呢?」白凰院青龙对政争没兴趣,自然不想蹚入白凰院集团的权力斗争。

    青龙忽然想到,成功退出继承人之列的活生生范例;就是娶了一个作菜,好比在开发新款生化武器的恐怖妻子的勇士,他亲爱的表兄宗方圣佑。

    嗯--反正不管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反正他先躲起来再说喽!

    ※  ※  ※

    没过多久,清醒过来的白凰院朱鹰,看到自己全身那完全不搭辄的打扮时,差点掀桌子发飙。他一把抓住自己头顶那热死人的长发,就要猛力扯下。「啊--」

    惨叫的原因无他,头顶像被手榴弹炸到。「这是什么?」

    俊颜气得发紫,他从床上跳下,一眼即瞄见脚边那堆青龙留下的小道具。

    「强力胶?三秒胶?黏鸟胶?」黏性最强的各种高级黏剂全部出笼,在地上开了个小型展览会。青龙竟然将那一头耀眼的黑色长假发,给硬生生的黏在他头上!拔也拔不掉!「青龙那小子够狠!」

    白凰院朱鹰咬牙切齿的低咒,让整个室内弥漫着浓厚的火药昧。

    「该死!」这么不入流而小孩子气的手段,青龙那家伙竟使的出来!

    很好,非常好,好的不得了!这下他们兄弟俩梁子可结大了!「走着瞧,我绝对要破坏你的计画,不让你吃下完兜着走,我誓不为人!」

  第一章

    入夜后,灯火辉煌、五光十色的大都市里,外表看来光鲜亮丽,却往往会有无知少女迷失在残酷现实中。

    申海莘就是其中一人;她这一迷失,连自己身在何处都给忘的一乾二净--

    有的人就是天生路痴,同样的路走不过第二遍,老以为是头一回走;尤其申海莘在这个缺乏方向感的族群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乎每天都得等到三更半夜,让妹妹来接她,她才知道怎么回家。

    一个月前,她们姊妹俩从位于海边小渔村的老家北上,原始构想是由她摆地摊赚钱,而唸夜校的妹妹帮忙分担。

    本来海莘都已经付钱,向管理处订下夜市摊位了,只是每到晚上人一多,她立刻就找不到她的地盘;明明只有一条笔直大街,可找不着位置就是找不着。

    今晚依旧如此。这种伤脑筋的情形,已经足足维持有一个月之久,害她每晚都得冒着被警察追捕开罚单的危险,到夜市以外的角落边违规摆摊。这能怪谁?

    怪她明知自己有点迷糊、走进人群就像走进富士山下的无垠树海,她还敢不带指南针罗盘与应急乾粮,硬是要一个人出门。

    这里是台北东区最大的夜市,今晚一如往昔的热闹非常。各种便宜又好用的大小日用品、杂货、小吃、精美化妆品,举凡想的到的东西,夜市应有尽有。

    论起专柜服饰皮件化妆品,不仅价格远较百货公司便宜六分之一以上,而且差别只在东西上头的标志有一丁点儿不同。

    像双C商标中间多了一杠、SHISEDO化身SHISEDON、SKII变成SKIII、鳄鱼穿了鞋子、雨伞增值成两把、EA分了家,其他布料款式品质几乎完全一样,让许多热衷名牌的顾客趋之若鹜。

    申海莘正是这种,不需高额资本的服饰摊贩。照理说,如果运用得宜,这摊丰沛利润该会很有赚头。不过老实讲,海莘的生意总是勉强持平而已。

    带着以前省吃简用攒下的积蓄,到大都市里一瞧,还真是微薄的可怜,自然海莘没办法一次批来很多货;加上她自小体弱多病,也经不起太过操劳。

    于是她的商品不多不少,连同妹妹帮着她搬货,总数四个大型手提袋,恰恰能容纳的下。货源--严重不足。

    说到贩售的场地,她找不着自己原来该占用的那一块好风水,每每妹妹送她到夜市入口,她走着走着找地方,等发现到时,她早已置身在夜市尾巴,那个偏僻的位置,连灯光要用的延长线,都找不到插座插。地点--无比荒凉。

    至于身为一个成功商人,最该要具备的三寸不烂之舌,天花乱坠、能让海豚在天上列队飞行的口才,申海莘全部都没有,她过度害羞怕生,只要一有生人在眼前晃动,她就会忍不住颤抖、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她的广告宣传--彻底失败。

    这种情况下她再不努力的话,可就真的完全无法挽回劣势。

    于是她从资源回收站捡来一台虽然喇叭有点破、但勉强还能用的小录放音机,装上充电电池,录下「跳楼拍卖,保证便宜,出血放送,断头出清」诸如此类的台词代替她自己出面。至于效果呢……还是有的。

    凡是有闲情逸致逛到夜市最尽头的客人,往往就只听见那一处没啥灯光的小角落里,隐约传来微弱的凄凉女声,彷佛即将气绝的断续道:

    「跳楼……保证……出血……断头……」

    这些不断重复出现的字眼,光在远处经过不意听见,绝对足以让人感到全身毛骨悚然,像是已经有一脚踏进另一个世界门口。

    电池没力,音量不够,录放音机就只能发挥这样的作用。

    至于还有哪位大胆的仁兄,敢真正鼓起勇气往前一瞧究竟的话,就会看到阴暗角落有几件迎风飘荡的衣服套装挂在路边晃呀晃,地上还当真有个小小的摊位。

    「这个不起眼的摊位……有人在顾吗?」这摊卖的又不是盗版CD、VCD,照理说老板用下着躲起来装路人甲,应该能现身守着东西才对。但是无论大家怎么左瞧右看偏是找不着老板。

    可倘若你仔细听,还是能听见那道泫然欲泣、想问又不敢问的女声自风中幽幽飘来。「你……想买……衣服吗?看一下啦……看一下啦……看一下啦……」

    现场空气温度立刻跌到零度以下。

    「啊咧?声音哪来的?」大家不免揉揉寒毛直竖的臂膀,再度睁大眼睛观望,依旧四下无人;不过就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当口--

    你会发现突然有一抹纤弱瘦小的白影,摇摇晃晃地,从刚才不曾注意过的整列衣服后面的墙边,迅速探出来,然后半空中蹦出一张泛着黄绿青光的脸,展露了个凄楚绝美的笑容。   「快买吧……不买……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会后悔的……会后悔的……呵、呵、呵……」

    那尖锐而不自然的女性笑声、在仅有一束光的阴暗空间里,听来竟格外刺耳。

    「妈呀--」不快跑他们才会后悔呢!买了就会跳楼,保证出血断头,这种东西怎么能买!你看那老板不就只剩下一个头了吗?

    最近一个月在东区夜市,盛传有夜市女幽灵出没,果然真有其事!

    目送早被吓得三魂七魄,全丢到一边的顾客拔腿就跑,申海莘总是一脸茫然。「怎么人又走光了呀……」   因为等了很久一直没人上门,申海莘不由得坐到一边休息;才看见有久违的客人上门,她立刻打亮仅有的一支手电筒灯光、撑着发麻的双腿赶紧站了起来。

    她向来喜欢穿着简单俐落的白衣黑裙,因为这样坐地上也不怕脏。

    申海莘也知道这角落太暗不能没照明,但她又怕灯光打在客人身上,太刺眼很不礼貌,便每回都拿着手电筒,先把灯光往自己脸上打,还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可当她努力告诉客人、这么便宜的价格不买会后悔时,每每话还没说完,客人就扔下钱包跑了。

    「到底要怎样的促销台词,才能留住客人呢?」她一面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一面歪着头想。「等会又要跑一赵警察局了。」

    虽然申海莘很小气,不可否认贫穷出身的她惜金如命,曾经想过即使会因梗住喉头窒息而亡、她仍然想衔着银汤匙出生,但她还是守规矩的将那些钱包,送到警察局作失物招领,然后正大光明的,收取对方十分之一的礼金。

    这是她最近主要的收入来源。用不着故作圣洁说什么不慕名利荣华、无心权势财富,残酷的现实是「金钱非万能,可没钱却万万不能」;尤其当她让妹妹们注册通知单上的金额,给吓晕而苏醒后,海莘满脑子除了渴望赚大钱外,别无他想。

    身为姊姊的她,自然得要为家庭生计贡献一点心力;她身子不好,一做什么劳动工作就会病上三五天,海莘唯一的优点,是她不屈不挠的精神与毅力。

    「夜市还真不好摆。」决定今天的生意就做到此为止的申海莘,只能万般无奈的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海紞今天有点慢呢。」也许妹妹下课又被同学耽误了吧。

    「警察来了!」前方突然出现不明所以的大骚动。

    违规超出规画区摆摊的,当然不只海莘一家,前头不远处的几个流动摊贩早作鸟兽散。眼看警察们吹着哨子的「哔--哔--」声由远而近传来,探照灯的灯光就在巷口晃动!

    槽了!大事不妙!海莘紧张的想。

    「姊姊,我来了!」还揹着书包、刚下课的申海紞及时赶到,但警察们也即将追上。

    「海紞!妳带着东西先走,我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只要没有当场逮住她违规,那么警察自然也没办法拿她如何。

    如果让申海莘自己扛着东西跑,那么肯定会被追上;然后东西被没收,罚单照开,她则因为闪到腰扭到手送急诊。衡量之后,还是只能劳烦妹妹充当壮丁了。

    于是海莘决定先拜托力气较大的妹妹,把货品带回家;而且妹妹穿制服,大不了可以假装她是经过的路人乙,混水摸鱼骗过去。不论怎么说,摊位今天可以不摆,但是东西被没收了明天就没办法卖;所以--保全货物为第一优先事项。

    「了解!」马上进入状况的海紞妹妹,立刻神勇的咬紧牙关提起四大袋衣物,衣架之类的大型东西等会再来收,值钱的商品得先带走。

    临走前她不忘叮咛迷糊姊姊最后一句。「别跑太远,我一定会回来接妳!」

    兵分两路,火速动身。和妹妹分离的海莘很努力的跑呀跑,可始终甩不开身后大批纷沓而来的脚步声。百米要跑上四十秒的她,实在不是个合适的诱饵。

    「唉呀!」才转过弯,逃进连街灯都坏了的暗巷,她迎面便撞上坚硬物体,把对方撞倒在地的海莘也同时发出惨叫。

    没料到巷口这端有个下水道正在施工,她不仅把警告护栏撞散到一边角落,同时她也整个人,翻滚进那个没盖上铁盖的下水道口,似乎还拖了一个「什么」当垫背……

    「快追!怎么没人了?」急急忙忙追上来的警察们,就这么跑过巷子口,确认没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后,又继续往前追。

    在那一瞬间,申海莘及时攀住下水道口和往下走的铁梯,避免自己摔跌的更凄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承受不了太多惊吓的她只想昏倒,力图振作攀回水道口,打开随身手电筒,同时试图在乌漆抹黑的狭窄地方,探出头瞧个究竟--

    哎哟!能干的警察大人们怎么又回头了!

    视线交接的霎时,她也只能尴尬的陪笑三声。

    然而,所有追捕者,在看到他们亟欲搜捕的目标对象时,反而楞了一楞……

    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扑朔迷离。方才明明在他们前方的那白衣女子,怎么还在他们后头?刚刚还见着应该有脚的,这回只剩一颗从地上凭空多出的脑袋瓜子。

    她苍白容颜上还闪烁着黄绿色光芒,然后巍颤的咧嘴一笑,接着就有这么巧的事,马上连一点灯光也不剩,那张女人的脸顿时不见了,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这真是--见鬼了!

    这手电筒坏的可真是时候。申海莘喃喃自语着缩回头,还一手紧紧捉住梯子,手足无措的想:「警察在前方拦着,她是怎样也不能再露面;但是这下水道延伸下去,还会有别的出口吗?」

    她才低下头--妈呀!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抓住了她脚踝?

    「想逃?没那么容易!」混合着怒气的男声,杀气腾腾的质疑道:「为什么妳要妨碍我?」大手的主人留有一头雪亮的黑色长发,夸张的完全遮住了他的脸与身子,从海莘的角度望去,除了黑色头发和两只手,她、她看不到别的东西欸……

    嗯?下水道里,长发没有脸、湿淋淋又冰冰凉凉,彷佛没有人气的东西会是什么?「现在明明不是七月呀……为什么好兄弟会出来?我、我绝对无意打扰您在地下休息的……」

    瞬间,她周围空气被冻结,亟欲发出的凄厉惨叫全被梗在喉间,申海莘双眼一翻,全身虚软无力,一点也不看场合的就地晕厥。

    「搞什么鬼!」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接住从半空中坠落的娇小身子,白凰院朱鹰没好气的低啐一声。

    几天前,他追着该死的孪生哥哥,白凰院青龙的行踪来到台湾;一听青龙在台北东区出没,他便带着私家警备队,顶着那头始终困扰他、教他束手无策的长发,就开始在各个夜市及闹区,四处搜索青龙的下落。

    可是人还没找到,他却突然被这女人突袭,还把他撞进下水道,若非他及时攀住下水道内通往地面的铁梯,只怕早巳摔了半死;这小妮子胆敢偷袭他,敢情是不要命了吗?

    她撞了人不仅没道歉,竟然接着昏给他看?她如果以为装成软弱无能,企图博取他的同情可就大错特错;他一向轻视哭哭啼啼、动辄展现什么娇柔女性本能的女人。更何况他现在忙的很,才没有什么时间搭理她!

    前一刻听到有警铃声,见她方才又似乎正被追赶着……难道她是警方要逮捕的现行犯吗?哼哼,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犯到他,就请自认倒楣吧。

    初来乍到,白凰院朱鹰自然非常乐意,与警方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将昏过去的女人扛上肩头,白凰院朱鹰点燃身上的打火机权充照明,轻松攀回下水道出口一看--

    先前早已被莫名恐惧笼罩多时的警察们、在保持镇定之后,再次往那个之前发生灵异事件的路面接近,但接下来见到的便是一个长发披肩、只露出一只眼睛的东西,在同一个地方冒出头……简直跟「那张剧照」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正现场目击贞子小姐从古井爬出来……

    有人想自告奋勇为七夜怪谈多添一笔外传吗?喔,不不不,他们当个普通与世无争的市并小民就行了,英雄美名还是拱手让人吧。

    转身就跑的同时,警察先生们极有默契的,决定把今天这件事给忘掉,别太逞强比较好。「今晚的星星真美。」

    光害严重的这城市还能看到美丽的星空?呵,谁敢说没有?

    「喂!」白凰院朱鹰以一口流利中文,试图呼喊离去的警察们停下,但当他带着女伴从下水道脱身的那一刻,周围已无人迹,巷中只剩他和她。

    就算他再想把这女人交给警察,也没什么机会。「笨女人!算妳运气好!」

    朱鹰不疾不徐地撩开碍眼长发,让手中那女人的身子抵着墙作为支柱,本想将她就这么丢在路边的白凰院朱鹰,难得一次大发善心,决定唤醒她。

    发现自己和随扈们走失,总要先抓个人问问他在哪儿吧?自己现在这副难看德性,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曝光,还是将就眼前这台湾小女人问了算。

    「喂,妳醒醒,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怜香惜玉这句话从来没有在白凰院朱鹰的字典里出现过,他没啥耐性的准备拍拍她脸颊企图唤醒她,可他的手掌才一碰到她--

    乍见之下不怎么起眼的一张脸蛋,仔细一看却是纤柔中犹带几分古典美,未施妆扮的五官清丽出尘,小巧挺立的可爱鼻梁,失了血色的秀丽唇瓣紧抿着,苍白雪肤让她看来极为楚楚动人。

    不属于让人第一眼便失魂落魄的美丽,但她的大众脸却意外地耐看。朱鹰这才意识到她娇小身躯,是那么地柔软,彷佛一捏即碎,叫他一时偏是下不了重手。

    好诡异。才这么盯着她不消片刻,原本可能粗暴拍醒她的动作,莫名其妙的变成轻轻地伸出食指碰一下、碰一下、再碰一下……像是深怕自己一施力便会不小心伤了她。她看来是那么脆弱无助,让人好想保护她。

    「我在做什么?」大概徒劳无功的轻触她脸颊、还拿出手帕为她拭去脸上脏污足足有十分锺之久,白凰院朱鹰这才发现自己的失常。

    虽然他从不打女人,但还不至于会谨慎到,连碰她一下都像是在拆除炸弹,紧张的满头大汗,就怕有所闪失。

    轻轻摇了摇头,他恢复了原先白凰院家人与生俱来的高傲狂佞。

    管这个女人会不会受伤,他要问话,她就得醒过来让他问。

    「喂,我说妳睡的也够久了吧?」他深信自己的中文是说的非常流利的,从小他们五个年龄相仿的表兄弟,开始接受继承人的英才教育之时,语言方面好歹也训练的不错。所以--她真要听不仅的话,就是她耳背,不是他发音不对。

    「还不醒?」想不懂怎么自己唤她半天始终没动静。他可不是有耐性的人。白凰院朱鹰没发现问题的症结在于--他大部分时间也都只是安静地望着她而已。

    「妳是听见没……」话还没完,他低头凑上她的面前,越看她越觉得她有些不同。忽然问,他的心口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悸动。

    他忍不住托起她水嫩脸庞,惊叹道:「呃……不会吧?」

    她--没气了?注意到她过分安静,他匆忙伸手一探她吐息--没有,就是没有!她何时开始停了呼吸的?

    他急忙抛开先前对她不合时宜的各式遐想,当机立断的解了她高领衬衫上、束缚住脖子的钮釦,想赶紧确认她的脉搏心跳是否还在。

    「你……想要做什么?」星眸半掩,从昏睡中醒来的申海莘迷濛之中,就看到一名神色焦急、俊美无俦的陌生长发男子,就在她身前距离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正打算解开她的衣服……她只感觉一股脑儿的寒气突然窜上身。

    「啊……妳醒了?那就没事了。」他不免一阵愕然。才要动作的手指立即煞了车。搞什么,她没事干嘛要装死吓他?害他都忘了自己原本正打算和随扈们会合,继续追捕青龙的目的,一心只惦着要救她。「对了,这里是哪里?」

    申海莘只觉得这男人很没品。什么她睡着就可以,醒了就没事?想趁女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打她们主意的男人叫什么?叫做--「色狼!」

    就算他长得再帅也不可原谅!

    维护贞操的念头,让向来怯懦无比的申海莘变了个人,从没学过任何防身术的她,竟瞬时挥出可能超越一百六十磅重的无敌巴掌,甩了过去。

    除了自家兄弟,一对一单挑从没输过外人的白凰院朱鹰,却由于事出突然,以致于他躲也不躲的,就这么挨了火辣辣一记耳光。

    「妳、敢、打、我?」虽然他当初并非真心想救她,但好歹也是在下水道里,帮她免于摔成头破血流的恩人;后来怕她有什么万一、他还慌张的想为她急救;可是这女人对他非但半分不领情,一醒来之后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的左脸?

    白凰院朱鹰从来就是兄弟间,最懂回礼的那一位!滴水之仇当涌泉以报。

    汉摩拉比法典上怎么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算她只是个女人,可法律之前,人人平等,该罚则罚!

    所以他控制不了怒气就要回礼;但才看到她害怕地闭上眼睛、贴着墙壁瑟缩着身躯的模样--唉呀?他的手高高举起,而后忽然不由自主的拍回他的右脸。

    左右脸颊一边挨一次,很公平;她一次,他一次,好像也很公平。既然什么都很公平,他还气什么?

    不知是气愤过度还是气不起来,总之他最后仍然压下狂怒,没对她发飙。

    「这一次我不和妳计较!下次妳别再让我遇到,不然的话--」打女人太没格调,尤其今晚八成是水土不服过于疲劳,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总乱了思绪。

    「呀!色狼!怎么又是你!」一道人影出现在巷口。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小女人身上的白凰院朱鹰,冷不防让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他一时失去重心,连跌数步,退离开申海莘。

    奇怪,他身上又没贴「拜托用力撞我」的标签,怎么老被人家推?这次又是谁这么大胆想找他麻烦?

    「别以为你戴了假发我就认不出来!」申海紞忿忿不平的拎着四大包衣物、及时跳到姊姊面前挡住她。

    「刚刚在前面夜市里、你乘乱混水摸鱼吃我豆腐,现在你又改变模样想来欺负我姊姊吗?你这张脸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你再不走我可要叫警察了!」

    「等一下!」连忙拉着向来脾气火爆的妹妹,申海莘急急摇头。「警察好不容易走了,别把他们叫回来!」对了,警察来的时候她不是掉进下水道昏了过去,然后……她是哪时候自己梦游爬上来的?

    申海莘猛然想起刚刚,她在底下打扰到的长发兄弟……会是他?视线立刻落在他脚下,这回肯定他有脚有影子。那么……会是他救了她?

    然后她答谢人家的方法就是--骂他?扁他?

    她忽然有种想挖个地洞躲起来的冲动。其实下水道就在旁边,近又方便。

    「有我这张脸的人吃妳的豆腐?」白凰院朱鹰马上了解前因后果。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又是孪生哥哥闯的祸。「他人在哪?」

    「你想耍赖?」申海紞一想起刚刚撞见的那个褐发痞子,就满肚子火。「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当色狼还没胆认罪呀?」

    「不会是他。」海莘跳出来为他辩护。她不能眼睁睁的让妹妹跟他吵。「他刚刚还一直跟我在下水道里一起躲着才对……」像是想到了什么,海莘探出头问这名英俊青年:「对了,你没事待在那里做什么呀?」

    「就是妳推我下去的!」朱鹰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这个少根筋的女人!

    「啊?是我吗?」瞪大双眸,一脸无辜,海莘只能傻笑。「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好像忘了欸……」她的记性向来不好,也只能乖乖认错道歉。

    这么一提,仔细回想,她彷佛有这件事的印象……

    「别想转移话题,大色狼!」就算不为姊姊,海紞一想到五分钟前,自己为了躲开警察而被人轻薄的那一幕,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那个人不是我!」

    「我才不信呢!别用什么你有个孪生兄弟,那种笑掉人家门牙的谎言欺骗我,又不是在写小说--啊?」发出惊叹的理由是,就在海紞才要继续指责他时,却瞄见有个人突然从巷口窜出,陡然停下脚步。

    一身黑色紧身皮衣,褐色短发,脸上堆满笑意的青年就这样看着她。「小姐妳在这儿呀,刚才那纯粹是场误会--啊,糟了,朱鹰你也跟来台湾了?」

    语罢,黑衣青年二话不说,机警的转身溜走。

    左看看,右瞧瞧,那两张俊挺出众的脸庞几乎一模一样,无可否认的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至于这边的海莘海紞,也像是一对姊妹花,表情雷同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同样美眸圆睁,呆立当场。

    「妳尽管笑好了,如果妳的门牙笑不掉,我会很乐意帮妳打掉。」撂下狠话,白凰院朱鹰发现,面对其他女人他还是能保持冷酷无情;这令他心情多少好了些。刻意抹煞心中那份奇妙落寞,他头也不回的,急忙朝青龙逃脱的方向追去。

    他绝对要忘了那个迷糊蠢女人,省得惹自己心烦!

  第二章

    「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一百二十八……」申海莘每天临睡前,都会小心翼翼的把身边可供运用的现金,清点一次,成了她固定的好习惯之一。比起白花花的钞票,她对于叮噹作响的零钱更为喜爱。

    一是因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饱足感,二是因为她接触铜板的时间,远比钞票多,感觉比较亲切;说明白点,她从来没赚过什么大钱。

    「姊姊,说句实在话,从我们北上到现在,摆地摊赚不了多少呢。」盖起利用广告纸背面的空白页,装订成的记帐簿,申海紞皱眉道。

    虽然海莘是姊姊,但是论起计画整合的能力,还是海紞妹妹比较强;凡事少根筋的海莘,反而常常需要妹妹帮忙照顾她。

    「妳明天还要去摆摊位吗?」海紞对于姊姊的用心与努力,绝对是肯定的,只是当成绩不如预期时,求变求新自是必然。毕竟有些事光靠努力是不够的。

    「照这样下去,就算摊位再摆十年,我们也赚不了什么钱。几个月内想要凑出海缲海夔下学期的学费,几乎不可能。」

    长叹一声,申海紞说了:「不然就得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或者照海藻、海夔她们的意思,没钱就别唸了比较乾脆;她们一直想去工作呢。」

    「说什么!」海莘一面将零钱全数用抹布包起来,再以塑胶袋密封,最后走到隔壁卫浴间,打开马桶的水箱盖子,把她的资产藏进里头,最后坐回妹妹面前。

    「现在工作那么不好找,就算她们两个不唸书,也没办法帮上家里什么忙,还不如继续读,等到将来毕业拿到了不起的文凭,身价三级跳,届时我们所有辛苦付出,就能一口气全部回收了。」海莘虽然节俭,倒还有投资报酬的观念。

    「可是钱的问题怎么办?要去办助学贷款吗?」海紞飞快在脑中开始计算:即使不用负担学费,但是生活费杂费也是一笔庞大支出。

    当姊姊的海紞还可以半工半读,在家乡的妹妹们就不适合了。「没钱还真是个麻烦。啊……如果是出生在豪门该有多好。」作梦是人的天性。

    「说这些也没用呀,总不会现在还有机会成为有钱人?」海莘向来很认分。要是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出生的身分,那世上的亿万富翁,大概会多到拿来填海造陆也填不完。

    「除非嫁给有钱老公,不然就是要独得彩券头奖,还是不小心挖到什么宝藏,才有可能变成富豪吧。」海莘说着说着,不免叹了口气。若能挖到宝多好。「如果我们也能认识什么企业家,说不定有万分之一机会,可以钓上金龟婿呢。」

    「真要这么简单,还轮的到我们?那些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如果到现在还没结婚,八成早被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给订走,不然就是只知道做生意的冷酷商人,要不,大概也只剩下风流好色的花花公子、不想结婚的那一种。」

    海紞虽然偶尔也会抱有,总有一天能翻身的美梦,可美梦与现实的分际,她倒还挺清楚的。

    「不如实际点,找到愿意资助我们的投资人,让我们能做大一点的生意这倒是真的。啊,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就得要大量进货压低成本进价,卖得便宜才有人光顾。小本生意很难做呢。」

    伸伸懒腰,海莘准备就寝。还是睡饱了有充足体力,再来应付明天的事吧。

    「可惜我们没有门路和机会认识那种人,不然的话,就算是死缠烂打也一定要说动对方出资……」话还没完,海紞早巳开始呼呼大睡。连睡觉也浪费不得,分秒必争。

    没有马上入睡,海莘执意想找到个,能脱出眼前困境的方法。

    她总是欣赏妹妹企划的能力,但没资本就想创业实在不容易。

    无论如何,只要有人肯投资,妹妹那企划一定能赚钱的。

    她翻开从资源回收站捡回来的昨天报纸,一边看征人以及买卖广告,一边不经意瞄瞄最近发生的社会新闻。「要认识有钱人的门路……就要打进他们的圈子……或是想办法混进他们的集会……」

    海莘咬唇死盯报纸每个角落,倏的双眸一亮。「就是这个!」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使用的方法不怎么光明正大,为了让一家大小不用再为生活奔波,这次她绝对要找到金主让自己成功翻身!

    ※  ※  ※

    「不管怎么说……白凰院饭店要举办新年联谊晚会也是你的事,为什么我得去当招待?」

    白凰院朱鹰心不甘情不愿地,与那头乱七八糟纠结的假发努力奋战,同时对着表兄宗方圣佑、也是白凰院饭店的营运负责人,极不客气的大声咆哮。

    假使可能,他会毫不迟疑的剪掉那一头可恶的长发;但考虑到他可怜头皮的安全,他决定还是别心急,以后再找机会用有机溶剂,小心的拿掉那顶假发。

    而且现在剪了,到时青龙假若顶着长发回来不就穿帮了吗?说到底,朱鹰还是挺维护自己哥哥。是的,此时绝不能让人发现青龙无意继承。

    因为朱鹰要在青龙逃亡的这段日子里,替代哥哥演出完美健康的形象,好让哥哥顺利成为继承人,并确实订下尊子小姐的婚事!

    他要让青龙回来之时,想笑也笑不出来!

    「朱鹰,我的理由有两个。第一,你现在正代演白凰院青龙的角色;今天若是青龙在,就不会简单错过,这些能收集情报资讯的场合。」宗方圣佑没好气的一把揪起表弟衣领,噙着冷笑道:

    「第二,你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好几天,难道不该付一点住宿费?我要你打工偿还,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圣佑想到这里就有气。问题就出在几天前,当青龙又饿又累抵达台湾的那晚。

    回想那一夜,他好不容易说服未婚妻海玛,千万别自己下厨做晚饭,让两人难得能优雅享受一顿气氛佳、灯光美的烧烤火鸡烛光晚餐。

    半醉之间的小海玛,看来是多么秀色可餐,可爱的让他当场为她迷醉,克制不了冲动的狂吻她,满脑子只惦记着:

    既然他们俩都已经订了婚,偷跑总应该没关系吧?这阵子她坚持要亲自处理结婚大小事,结果两人都没时间相聚。现在她该好好补偿他才对。

    在万家灯火与满天繁星连成一色的灿烂夜景前,圣佑环抱着心爱的她,抵在窗前,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白皙粉颈间,洒下绵密啄吻,轻抚她诱人曲线,感受她富有生命力的娇柔肌肤……

    「看起来好吃,可惜肉太硬。」

    啊咧?什么肉太硬?他明明觉得十分娇软啊!宗方圣佑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他完全沉浸在爱人奉上真心,却略带生涩的甜蜜之吻里,别的都不想去理。

    「火候不够,技术太差,有待加强。」

    谁说技术太差有待加强?他偏偏就是喜欢小海玛这么羞赧的表现,别人啰哩啰唆个什么劲?

    已陷入意乱情迷的圣佑,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被彻底点燃情欲的他,只想尽快爱她,不管身下的娇小人儿,被他封住的樱唇,不断逸散破碎嘤咛、像是正在抗议什么,他却是霸气的一把揭开她礼服长裙,主动出击探索她,光滑如丝的纤纤玉腿……

    「尤其是这个腿太油腻,稍嫌恶心……都是肥肉与脂肪,有点运动不足。」

    「她运动不足又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就好,谁让你在那里鬼吼鬼叫的!」耳边一而再、再而三反覆出现的那番奇怪评论,终于让宗方圣佑,忍无可忍的转身骂向评语来源处。

    看到表弟白凰院朱鹰扮成孪生兄弟青龙,身穿正经双排釦西装打扮,偏偏没啥形象的抓着火鸡腿猛啃,宗方圣佑这才发现到,有个第三者在旁边搞破坏。

    朱鹰潇洒地摆摆手,虽然对鸡腿不太满意,但勉强还算是吃得挺尽兴。

    「别跟我客气,你们两个请继续,我吃我的,你们不用停下来招呼我。」有免钱的好戏可看、大餐可吃,朱鹰当然没关系。

    但是对圣佑而言,关系可大了。

    「呀--」发现有别人在场而尖叫起来、一把推开未婚夫圣佑的熊海玛,羞愧万分的拉下露出大片春光的裙襬,掩脸夺门而出,留下快被欲望烧死的可怜未婚夫维持着搂着空气的姿态傻在原地;看来等会他只能靠浇整夜冷水,解决满身恼恨。

    怒红双眼的宗方圣佑,颤抖着手握紧拳,把表弟白凰院朱鹰的鼻梁当沙包,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准目标猛力挥出--他虽然早就知道朱鹰严重缺乏浪漫细胞,但是不解风情到如此程度,真是欠扁!

    几天前的仇怨,让宗方圣佑决定,打死也要硬逼朱鹰,出席那个商业联谊会不可;最好让那些狂热拜金女郎缠死他!

    为了他的幸福,得先把这只扰人苍蝇撵走再说!

    不然他和小海玛的甜蜜约会天天让人打扰,他早晚会因为每晚浇冷水,而引起感冒变肺炎!

    「我说了,前几天是我不该嫌你们主厨手艺太差、烤了那么失败的火鸡,这样你就发火了?那可没办法,我一向很挑……喔,还是前天你未婚妻说要亲自下厨为我接风,结果我爽约了?但那是因为我接到,青龙在东区夜市出现的消息,才不得不临时取消餐会去追人;怪我太没道理。」

    白凰院朱鹰充满怀疑的,瞅着表兄打量了好一会儿。当初他听从爷爷的指示绑走小海玛一事,圣佑始终没追究,总让朱鹰心里觉得毛毛的。

    「我说圣佑,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

    「我对兄弟从不记仇。」他只会记恨!

    过去的事,宗方圣佑原本可以放宽心胸,将一切放诸水流;但……前夜小海玛煮了超级丰盛的一顿要宴请朱鹰,可朱鹰竟然敢爽约?

    结果便是圣佑他得一面满脸堆着笑、忍受良心谴责与爱情交战后,大力夸奖小海玛的厨艺高超,还要一面感动的把那整桌菜吃完;而后苦撑大半夜,肚中热浪翻腾不已,蹲在厕所里面壁思过。

    圣佑他的未婚妻那手艺,可不是普通的精湛--简直是完美的谋杀艺术啊……

    新仇掀开旧怨疮疤,宗方圣佑越想越恼。要是不让朱鹰多吃点苦头,他绝不甘心!「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这里是圣佑的地盘,朱鹰再怎么不识好歹,也得要尊重主人几分。尤其圣佑还一手扣住他颈项,一手成拳高高举起,脸上表情写的很明白,朱鹰要敢说个「不」字,圣佑会立刻拿朱鹰的俊脸,试试各种拳印的大小。

    白凰院朱鹰只能无奈的举手告饶。「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我用青龙的名义出席就成了吧?」

    没错,朱鹰他还得保留体力找出孪生哥哥青龙,不能在这里就让自己被圣佑踹进急诊室。

    「对,你用青龙的名义出席就好。」宗方圣佑眸中闪过一瞬即逝的火花。

    这对孪生表弟们在想什么他还不清楚吗?外人妄想登上白凰院家总帅之位的,多如过江之鲫,但那顶尖的权力财势,对朱鹰青龙两兄弟而言,却像烫手山芋般被推来推去,避之唯恐不及……

    罢了。其实宗方圣佑也不能光说别人如何;前些日子为了娶海玛,他自己才强硬反抗外公要他继承家业的意思,好不容易才从继承人之战抽身。

    所以圣佑现在对于朱鹰与青龙间的较劲……他当然是等着隔山观虎斗。

    ※  ※  ※

    只要与白凰院家相关的集会,总是名流汇集,星光舞动,华丽无双。

    就拿今天白凰院饭店举行的这场新年晚宴来说,能获得受邀的宾客,均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继几个月前那场超豪华化装舞会后,白凰院饭店这次在台湾举行的晚宴,依旧受到各方瞩目。

    没办法,谁让那位鼎鼎大名的白凰院青龙,自日本来台第一次曝光,就在今晚宴会上,人人都等着能利用这次机会获得贵客青睐。

    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能一举得到这位白凰院下任当家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运气差一点,也或许能沾上白凰院家的权势,让自己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运气再差一点,在晚会上也还有其他来头不小的客人,关系多攀一点准没错。

    最后就算什么都不成,若能弄到任何有关于白凰院家的小道消息,还能拿到八卦杂志上去卖,赚点外快。

    总之,只要能混进那场宴会,不管怎么做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由于饭店经理宗方圣佑,讨厌媒体的神秘作风使然,严苛的邀请限制,使得邀请函一张难求,造成邀请函单张叫价,已在黑市卖到高达五十万之谱,但疯狂抢购的人潮仍然有增无减。

    收到邀请函的客人第一个动作,绝对是将邀请函锁进保险库,再请保全日夜盯紧;没收到邀请函的客人,明的不成就开始在暗中争夺,彷佛抢不到誓不为人。

    黑白两道为了这场晚宴动作频频,不过一般人当然无缘窥见,这场战争之惨烈,牺牲之壮观,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那一面。

    所以,申海莘天真的以为,可以用混的就混进去,也是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白凰院青龙是谁,只知道当天在大排长龙的饭店门口人潮中,不少人口中不断碎碎唸着:「我一定要见到白凰院青龙、一定要见到白凰院青龙……」听上一百个人重复同样的内容后,缺乏记性的海莘,想要忘记这人名也很难。

    为了防止有不肖人士伪装成客人混进饭店内,除了早在两周前,饭店方面就停止接受住房预约外,当日还在饭店门口进行严格的进出管制,凡是要进入饭店的客人皆需提出身分证明。

    自然,有了前车之鉴,饭店经理宗方圣佑早在饭店后头,连接外界的通风孔处派人把关,这次绝对要滴水不漏、严格阻止所有可能入侵的不速之客。

    任何与晚宴准备有关的外界人员,全部登记指纹,并发配工作证,以确保身分安全无虞;完美无瑕的防范措施,在申海莘出现以前,都是非常成功的。

    那天早上,海莘是这么打算的,首先伪装成富家千金的模样,摸进里头认识几个金主,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混熟交情,再递出妹妹那份,写了好久的「二手商品大卖场」的企划,如果能当场取得别人,资金援助的承诺是再好不过。

    一气呵成的方法,也是头脑简单的想法。

    首先要引起别人注意。身为女性,占有女性天生优势,如能装扮得宜,让人惊艳,震撼人心,绝对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吧?

    漂亮的名牌衣服不成问题,海莘自己手上卖不出去的存货非常多。只是听说这次主办单位是日本人,海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穿日式豪华礼服上场;但她没有昂贵的和服「十二单」,倒是有好几件素色浴袍;套个十二件也勉强作数吧。

    「数大便是美」,数字大就是美……十二件再不够多,海莘也没辄了。

    要是气质伪装的太过高贵端庄,又怕别人不敢随意亲近,于是海莘决定,化妆要采取冶艳惹火的方向;她把平常只随便绑马尾的长发尽数放下,披散双肩,不驯地在头上绑了条纱巾,自认打扮的充满野性美。

    为了方便自己在会场中行动迅速,于是那件过分宽大的曳地长袍下,海莘决定足蹬一双溜冰鞋;从小为了家计四处奔波,跑的不快的她,便无师自通学会溜冰。这回可派上用场了。至此行动准备就绪。

    可惜不论海莘装扮的多引人注目,她天生怯懦的性格,仍无法一下子改变。

    她明明起了大早,想趁比较没人的时候,混水摸鱼潜进饭店,只是最后等到日暮西山、华灯初上,当围拢在白凰院饭店门口打群架的人数,比世界杯足球赛的观众还多时,她仍然蹲在饭店对面公园大门口,与电线杆街灯作伴。

    探头看着被阻挡在饭店门口的人这么多,海莘想,错过今天,也许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最后她拼命克制不断从脑中传来的晕眩感,忍受嘈杂人声,像铁锤般持续敲击她脑袋的痛楚,冷汗直流的踩着溜冰鞋滑过马路,来到饭店前的大庭园。

    可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与饭店警备人员,互相推挤碰撞的人群,突然停下动作,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海莘。

    她精心巧妆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夜晚的对街,突然出现一抹娇小身影,包着洁白无瑕一层又一层的古典长袍,头上绑着显眼的白色头巾,留至腰际的长发胡乱披散着,再搭配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那一副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飘逸感,效果达到百分百。

    有一瞬间,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走眼。那个奇怪装扮的白衣女子,她几乎没有人类所拥有的步伐声--她是飘过来的。

    重点是,曳地长袍将一切完全遮住,没人看到她、的、脚……

    虽然还没到午夜,现在不是七月,人群汇集的地方阳气也很旺;但毕竟太阳已经下山,晚上会出现「什么」似乎并不稀奇……只是她这一只特别大胆,人多也敢现身,一定是法力比较强的……

    海莘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必恭必敬的为她让开路。以为是自己伪装千金小姐太成功,因此大家才对她客气;所以她虽然有些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既然大家礼让她先行,她也顺理成章的接受大家的好意。

    眼看海莘站在饭店的旋转门前,就要踏进去;警卫们排排站,斜眼偷瞄彼此,心里的想法是一致的:   为什么别人没有出面阻拦她?难道……只有我看的见她?

    别开玩笑,总不会……又见鬼了吧?

    「喂……」好不容易,万中选一,总算有工作人员,对于擅闯饭店的海莘,出言警告,正准备伸手拉住她时--

    「你……在……叫我吗?」她脸色白里发青,咬着自己一绺头发缓缓回头,虚弱的回应僵硬异常,彷佛连吐出的字句都能教空气结冰,令听者浑身不住战慄。

    正常人绝不会这么说话,而且她似乎不曾有过呼吸。

    海莘一回头,让刚刚被风吹乱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她才一开口便不免咬住自己头发;又因为过于胆怯以致语不成句,吓的屏住气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心惊胆战的看着对方一脸惊愕,虽然满心不解,仍然反射性的露出笑容,只是笑的巍巍颤颤。

    「你……既然叫了我……怎么不说话?你听见了吗……」

    如果她只是和大家一样没有邀请函就想进饭店的人,那么当她被别人拦阻时,没有出力反抗硬闯,也应该会害怕退缩、尴尬的请求放行吧?但是她的反应完全出人意料,只是又向前「滑」了一小段路……

    光看她移动的样子,就让胆小的人想逃跑。有一半以上滞留饭店门口,不愿走开的人已转身离去,就怕等会被她缠上,还要请人来作法岂不是亏大了吗?

    赚钱也要顾性命,想见白凰院青龙的欲望,敌不过想活下去的欲望。

    刚刚开口阻拦她的警卫,当场只觉全身好像被暴风雪包围,她那毫无人气、在夜晚中,让人怀疑是否会发出紫光的恐怖眼眸,才轻轻一盯,他除了不住摇头退后以外,没有别的反应。

    与美丑无关,纯粹是她异于常人的说话方武,与古怪打扮,教人不由得不相信……她真的可能不是活人……

    「不理我?,那……我要进去啰……我还要……找人呢……呵、呵、呵……」

    她要去找人……附身吗?呃,这下还有谁会想拦她、让自己变成替死鬼?

    直到她进入饭店许久,在场仍没人想动作或想开口。

    要命,大家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卫们面面相觑。是不是该快点禀报宗方经理,说有不速之客出现?经理是现实主义者,完全不信鬼神之说,要是知道他们没有拦下她,大夥一定等着挨骂。

    「刚刚……有人进去了吗?」还是有人想确认自己的脑筋还没糊涂。

    这种时候,第一个答案就会变成所有人的答案。

    「啊?有吗?刚刚有人进去吗?没有我们许可,谁能进的去?」

    「国王的新衣」里还有诚实的孩子,这里只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大人。

    白凰院饭店自认无坚不摧的防卫网,轻易地被心理战术攻破。

    神通广大的侵入者一名--申海莘。就连她也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厉害。

    ※  ※  ※

    搭电梯来到六十七楼宴会厅,一路上没人阻拦海莘。

    白凰院家这次虽只办新年晚宴,但上次办过化装舞会,所以现在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有人化SF电影特效妆。

    光看到宴会入口,站着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在检查邀请函,海莘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怕的躲在走廊旁的盆栽后头不敢现身,拿着手帕频频拭汗,不知如何是好。

    手帕是前几天,在夜市救了她的恩人留下的东西,因为觉得上头有一只绿蚯蚓标记挺可爱的,所以海莘便节省的,把手帕捡回来洗乾净重复使用,感觉就像那位青年依旧在她身边守护她,会让她镇定许多。

    可是……瞧,前面那一位美丽的年轻小姐,因为没有邀请函而在入口被服务生挡下、正在发飙中,海莘又哪敢出面?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盛势凌人的少女,对于一路被人阻挠不免光火。「我是海老原尊子,你们有没有搞错呀?」

    海老原家有天皇血统,目前坐稳关西政界龙头地位,别说是三大党党魁都不敢得罪他们,就算是白凰院家,也从不与海老原家起冲突,何况尊子不但是海老原家第三代中最受宠的一位,还是白凰院家,下任当家主的内定未婚妻。

    这样的尊子,出入各地从来不需要什么邀请卡,她本人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东亚语系日文科出身的海莘,虽然完全对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名不熟,但是看这少女讲的十分笃定,似乎海老原家非常有地位。

    她脑中窜过主意,少女如果没有邀请函也想硬闯的话……团结就是力量,海莘也跟着少女脚步准没错。于是海莘鼓起勇气,跑到名唤尊子的少女身后帮腔。

    「为什么不让她过去……海老原家的名号……你们得罪不起……」

    尊子听了舒服多了,不住点头,对这位素昧平生,却出面帮她说话的小姊姊很有好感。接着服务生不说话的原因、并非认同她们的说法,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海莘,那打扮、那口气,有一瞬间让她看来,就像是传说中保护主人的背后灵……

    「尊子?」饭店经理的准未婚妻熊海玛,刚巧经过晚宴门口,看到尊子被挡在门口,不免热心的来到她身边。「妳来玩了呀?来,快点进来。」

    既然经理未婚妻都已经开口让人放行,服务生哪有不放行的道理?于是尊子就在海玛的护送下轻松过去。

    而当海莘紧紧黏在尊子后面通过的时候,服务生当然也没拦住,看来像是尊子同伴的海莘。

    至于尊子一回头,发现那位小姊姊也进来了,很自然认为海莘是受邀的客人之一,不疑有他。

    熊海玛一向就迷迷糊糊的,客人的进出又不是她在管的,谁会注意那么多?

    海莘的计画成功了一半。亏她还以为潜入晚会很难呢,很简单不是吗?

    同一时刻,白凰院饭店门口,还有一大票闯关者仍在奋战中;他们如果知道海莘怎么成功加入晚宴的……嗯,可能会有人想哭吧。

  第三章

    金主,富豪,大亨,钜子……凡是有人身上冠了诸如此类的头衔,全是申海莘急欲认识的目标,所以她才刚跨进宴会会场,一面偷偷的拿自备的塑胶袋,抱了精致佳肴躲在角落打包,一面刻不容缓地左顾右盼,准备找个对象毛遂自荐。

    有没有哪个人看来像拿钞票当卫生纸用的?海莘一眼望去……每个人都好像。说的也是,这是一场连报纸都用了跨版广告,大肆宣传的豪华晚宴,当然来参加的除了她是冒牌千金外,其他人应该是正牌的吧?

    前面有一堆女人正七嘴八舌的围了圈圈,个个气势如虹,你推我挤的死命往前头钻,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有座金矿站在那儿。

    海莘当然不会笨到去和别人抢,她也没有一窥究竟的欲望,眼前就是先找一个看来最和蔼慈祥的大亨,先来聊上几句,不管成不成功,至少能在别人眼中,制造她和上流社会的富豪们,交情很熟络的错觉。

    鼓起勇气,海莘就将打包好的宴会菜藏在窗户边,拉了窗帘遮挡住,然后朝长桌边有说有笑的一对年轻男女靠近;那英俊青年看来,对旁边有点眼熟的小姐呵护备至,极其温柔,这让海莘或多或少放宽了心,不过她手脚发抖仍是免不了。

    捏紧了手中恩人留下的手帕,海莘努力深呼吸,迈开脚步往前飘。

    她生平第一次与人搭讪,总不希望出师不利;虽然打断那对看来挺甜蜜的情侣交谈有些尴尬,不过仍要试试。

    她走到两人面前,露出她生平最娇媚的笑容道: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好……我是……申……海……莘……」

    还准备以「不成气候的二手商品卖场台北执行部部长」自我膨风的海莘,才一开口便露馅,原因无它,那看来和煦的男人猛一回头,却是一脸肃杀之气、直让海莘突然有种让人,一脚从沙漠踢进北极去当企鹅的感觉;好、冷、啊……

    宗方圣佑满心以为,这回把白凰院青龙丢下海当饵,让他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宾客们给缠住不放,他就能顺利与他心爱的未婚妻小海玛,来个浓情蜜意闲聊一番,再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好好享受温存。

    想当然尔,要是谁敢破坏他的绝妙计画,就把脖子洗乾净等着被铡吧!「有何贵干?」这个一身白、白的毫无存在感的小女人,是来送死的吗?

    海莘就是圣佑眼中,不知者仍有罪的那一个倒楣鬼。

    「我……我找错人了……」海莘反射性地想装蒜,逃过眼前可怕的男人。

    她纤弱的身子,被宗方圣佑宛若冷箭的锐利视线,给射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打从今天一早她就等着要闯进宴会,整天都保持高度戒备,终于在这一刻,被那个看来想把她吊上天花板毒打一顿的青年给吓到,紧绷的神经弦终于绷断--

    双手使不出力,珍惜着的手帕落了地……

    「欸,小心点哪!」及时有人从背后扶住了海莘。

    「尊子,妳来了?」小海玛从占有欲强的未婚夫身后探出头,开心的向好友海老原尊子打招呼。

    「对呀,青龙叫我来的。不过我原本就想来看看妳过的好不好。」尊子扶起脸色发紫的海莘,不免关心的问了:「妳没事吧?别被圣佑吓到了。」

    「妳朋友?」宗方圣佑气焰未消,只想尽快打发掉她们。「申海莘?申海莘,听起来像「生海参」,人还真如其名,软趴趴的,才说上几句话就晕了,啧。申小姐,妳到底要找谁?」

    「别吓她嘛!她刚刚出面替我说话,人还不错呢。」即使是陌生人,曾帮过尊子,尊子当然不会为难她。「我瞧你们在讲话才过来看看,怎么,她难道不是你朋友?」

    海莘努力的打起精神,一样都是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个金主她开不了口,那就换人再试。尊子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财力资助她的生意?

    「这个,尊子小姐……」堆起满脸笑,海莘站稳脚步对着尊子伸出礼貌的手。同为女性她比较敢开口。「容我自我介绍--」

    惨叫来不及发出口,海莘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不知是否让人识破她偷潜进来的秘密;大概打算把她当垃圾提起来扔出去。

    随即她只感到身子被人当陀螺一样绕呀绕,弄得她头晕目眩的--吓得海莘直在心里哆嗦着:下次绝对会安分工作赚钱,再也不敢异想天开找金主了……

    ※  ※  ※

    在晚宴开始的前夜,白凰院朱鹰熬夜草拟作战计画;过去他虽不怎么插手家族的事,这可不代表他无能;却因他懒得多管事。今天他既然要完美的将青龙,一举推上继承人宝座,当然得要好好的盘算盘算才是?

    青龙老喜欢装病,让大家误解他吹吹风就会发烧、走走路就会体力不支晕倒,今天朱鹰他不但要打破这一切假象,还要以哥哥的名义开口向尊子小姐求婚,让相中尊子小姐当孙媳妇的爷爷心花怒放,一高兴就立刻把当家位子交给青龙!

    「我看你还能躲多久!」等到青龙哥哥受不了的时候,也该会现身了吧?然后朱鹰就可以为他那一头,「肯定在不久将来会阵亡」的漂亮褐发,预先报仇!

    于是朱鹰略为敛下自己豪放不羁的举止,换上他总认为绑手绑脚的英挺西装,甚至学着青龙,展露那份人畜无害的微笑,在宴会上四处穿梭。

    就外人看来,平日谨言慎行、虽然温和却总让人有隔阂感的青龙,今夜彷佛是受了酒力影响,宛若骄阳般热力四射;同时高傲的王者气势半分不减,稳重的表相下,彷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爆发力,像一头尊贵美丽的花豹,优雅与野性并具。

    一顿晚宴下来,青龙的人气直升,无限狂飙--只是朱鹰很累。

    他向来率性自然,极端厌恶虚伪逢迎、不怀好意的马屁精黏人虫,之所以自甘放纵逃避家业,部分原因是不想让自己多花心思,在那些无聊的人际关系上,然而今天短短四个小时不到,他招呼过的宾客,比他至今应付过的还多。

    到了后半场,朱鹰伪装的笑容已经像被水泥固定住,完全僵化在脸上;原本拥有过目不忘绝佳记忆力的他,甚至已经脑子一片浑沌,有些搞不清楚,现在和他同时攀谈的这五、六十个人的名字是啥,只知道耳边苍蝇嗡嗡叫很吵很烦人。

    总之不管怎么样,朱鹰就是笑、再笑、继续笑、笑个没完没了,笑的让他深刻体认到,青龙为何老想装病半途离席;但是为了向哥哥复仇,就算笑到嘴角抽搐、青筋暴突、中风倒地,朱鹰也不愿就此罢手。

    朱鹰是个非常有决心毅力的人。只是如果,他肯把逃避继承的这份用功心思,放在管理家业上,也许他早就不只是,白凰院家机动部队的实行部长,说不定连众家看好的青龙,也未必能这么顺利的取得继承权。可惜的是,朱鹰懒得去争取。

    白凰院朱鹰略显不耐的左右张望着。

    对了,尊子呢?他故意告诉尊子说台湾多有趣多好玩,撩起尊子的好奇心,设计她出席这场晚宴,就是为了要表演向她求婚的戏码,她怎么不见了呢?

    「尊子妳来了?」圣佑未婚妻的声音,从包围着朱鹰的人群后头传来。

    目标在那里。朱鹰微眯眼眸,估量着方向与正确的台步。

    「青龙少爷今天格外的迷人性感,让人家心儿乱跳,害羞的说下出话呢。」

    既然说不出话就别说废话。朱鹰带笑接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赞美。

    「青龙少爷真是了不起,聪明能干,又是举世无双的第一美男子--」

    无双?那他这双胞胎兄弟摆明混假的呀?可朱鹰却频频点头,心口不一地表现自己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青龙少爷--」

    朱鹰一摆手,制止所有人继续发言,同时示意大家在前方为他让开路。

    「首先,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热烈爱戴。」走没几步,这时还要适当回头注视所有人,再次展露那能让女性,尖叫三天三夜不停歇的俊美笑颜。

    「现在我想藉着这公开场合说几句话。今天我来到这里,为的是证明我不受到家族的影响,所做所为全是出于自我的……真心真意。」

    又往前移动了数步,朱鹰没忘记要表现自己,好似下了多重大的决心,强悍的气势看的众人一时停下了话,面面相觑,猜测着这番话的用意。

    朱鹰瞄见了尊子那小小的身影,立刻加快脚步街上前。「我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女人,今天我在这里宣布,我决定要娶她为妻,希望能得到她的应允。」

    全场像被原子弹炸过,一阵轰然巨响后完全鸦雀无声,连根头发飘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宴会四处弥漫着诡谲迷雾。

    那个方向是尊子小姐!难道白凰院青龙要当场向尊子小姐示爱?这么一来,下届当家铁定就是他!万岁!大家刚刚讨好青龙少爷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诚心诚意的极致表现,青龙闭上双眼,对准目标一把擒去,强势却不失深情,将那娇小身躯卷入自己怀中,揽住她纤腰,低头压下她粉嫩小脸。

    「要是没有妳,我就像地球磁轴力场突然改变,大地将失去阳光、空气和水,南北两极会迈向沙漠化,赤道上会出现冰河,板块移动造成地震和火山爆发频传,物种会改变,人类不再是以猴子为祖先,地表会成为蟑螂的乐园……

    妳可知道我是如此掏心掏肺掏肝掏胆掏胃掏肠……(为了篇幅,以下省略)的爱妳,能掏的内脏都给妳,所以请妳嫁给我!」

    自己听来都觉得,真是肉麻乘以恶心巴拉再括号的N次方。

    虽然台词是朱鹰自己编的,但他也差点咬到舌头说不下去。

    要知道,打白凰院朱鹰出生的时候,就没把浪漫细胞带在身上,务实的他能翻情书大全,重新改写出这样的内容,已算难能可贵。

    当然他昨晚也实事求是的,参考了地球科学与人体解剖学……

    朱鹰多少对自己的容貌是有绝佳信心的,虽然他从没尝试主动追求一个女人,过去都是任凭她们自动投怀送抱;但他深信,这番呕心沥血的深情告白,应该能让尊子大受感动吧。

    「青龙少爷!」没人管青龙说什么无俚头的冷笑话,大家却是一迳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当真爱她?当真要娶她?」听来整齐划一、雄壮威武的像黄河大合唱。

    「你……你……你爱我?」听到这番告白的女孩子,想要忍住不笑几乎是不可能吧?但是她的反应更为怪异,虚弱,讶异,不信,追问回去。「为什么?」

    朱鹰能感觉到怀中人儿,那份异常震惊的注视,满意的睁开眼睛,低头就要乘势吻向她。一吻定江山,是吧?

    「爱情是没有道理可循的。对,我要娶妳--」漂亮的答案,标准的答案。当朱鹰自信十足的吻上怀中可人儿时……呀?「妳、妳怎么在这里?」

    该死!他告白的对象--她--不是尊子!

    这张柔弱小脸他是有印象的,前几天在夜市里遇上、让他狼狈回家的那个小迷糊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为何竟大意扯错人?还错吻了她……啊啦?他真的错了吗?

    随着吮吻那张能纡解他浑身恼火的清凉樱唇,轻啜隐藏其中的醉人花蜜,甚至让他一时沉醉的,忘了要当机立断推开她;反而在她怯生生的挣扎回应时,他无法自遏的反剪她的双手到身后,继续享受着她意料之外的那份娇美。

    完蛋了,明知不能一错再错,但他怎么感觉还满不错……他受她蛊惑,却无力自拔,无能脱身。

    为什么?她仅仅是他见过两次面的蠢女人哪……

    宗方圣佑在一旁搂着未婚妻海玛,轻嘘了声口哨。朱鹰不是想要力挽青龙的名声吗?可这么一来……青龙不是注定被淘汰出局了?

    ※  ※  ※

    「原来她是你的爱人啊?」猜了半天,大夥这才发现,那个畏畏缩缩阴森森的白衣女郎,竟然是白凰院青龙锺情的对象?

    尊子满怀羡慕的口吻拍拍青龙的肩膀。「你把我从日本找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别担心,你无须因为不娶我而内疚,反正我一向不怎么欣赏你的虚弱体质。但你今天这么决然公开你的心意;不错,有气魄,我得对你改观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

    听闻尊子一席话、才恍如遭到当头棒喝清醒过来的朱鹰,发现他铸下大错时,立刻决然地推开怀中那晕陶陶、早软成一块面团的娇柔小女人。

    「我不认识她,我--」意识到自己出力过猛,竟差点推跌她之时,白凰院朱鹰却又一把抓回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不忍心见她摔疼。

    真是可恶之至的女人,看她一身打扮活像神社巫女清纯无瑕,该不会真对他下了什么可怕的巫术吧?

    所以他才会每次一看到她的脸,便变得痴傻起来,做什么都不对劲,只想好好爱怜呵护她。糟了,她好像又昏过去了?这女人怎么这么纤弱呀!

    「咦?你说你不认识她,可刚刚从她手中掉落的这条手帕上,确确实实绣有升云青龙纹……全白凰院家除了你之外,没人用这东西,该是你送她的纪念物吧?」海玛充满疑惑的捡起地上,那差点被人踩脏的手帕,狐疑看向白凰院青龙。

    外人难以分辨那对孪生兄弟谁是谁,海玛当然是照他们自我介绍的说辞来分,自然满心以为站在眼前的青龙是本尊。再者,她这阵子刚巧在猛记,白凰院家自平安时代遗留下各支脉的家徽纹章,一有机会当然马上得意地层示她的努力。

    「那也不是我的--」否认的话才出口,白凰院朱鹰便发现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被迫和青龙交换身分的同时,他当然也改用印有青龙纹章的东西;此刻他若坦承自己不是青龙,那他辛苦一晚所为何来?

    「喂喂,白凰院青龙,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担当,你既然决意要娶她,干嘛又出尔反尔?」说着说着,尊子和全场四分之一的人,都对朱鹰流露出鄙夷眼光。「是你的女人就大方承认,就算白凰院爷爷不肯答应,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的忙。」

    「我说了我不认识她。」他该怎么说,该怎么做才能化解这场僵局?「她只是个陌生人。」

    「不认识她,你干嘛随便当众吻她?好无耻。」又四分之一的人表示轻蔑。跟这样品格有问题的人做生意有保障吗?嗯,得好好考虑清楚才行。「难道你会抓错人,吻错人?连喜欢的对象都会搞错,那你还有什么不会搞错的?」

    「你……难道是在玩弄我吗?」细弱声音从朱鹰怀中传开,却是颗威力十足的大炸弹。

    ※  ※  ※

    申海莘起初让混乱现场,给吓得失神好一会儿。她正准备要认识新金主时,被人从中阻挠;以为她会让人踢出去时,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没事。

    当她恢复神智,枕着对方温暖手臂,听明白对方来意,映在她眼帘的那张英俊面容,赫然是那天在夜市里相遇,外表沦酷内心却温柔的救命恩人。

    她还在感动两人有缘重逢,不料他却突然开口向她求婚?

    这……难道会是传说中的一见锺情吗?狂野俊美的他,今日看来比那天更风采出众,叫人怦然心动,这样的他竟对她暗藏情愫?而且,会出现在这宴会上,不就表示他是个大金主吗?

    当那充满活力的放浪热吻,强势的展露追求行动时,海莘霎时整个人被卷入未曾有过的情潮大浪,只能随波逐流,任他摆布。

    可能吗?童话不再是童话,就算她没坐南瓜马车自己走路来、没有玻璃鞋穿着溜冰鞋、没买票进场也能变成午夜场的灰姑娘?

    她马上就能咸鱼翻身了!喔!天哪!会不会是她想大多了?

    「我不认识她。」冰冷的五个字,瞬间证明果然是她想太多。

    他突然急欲撇清关系的冷淡态度,不仅让她尴尬,更让她难掩失望。虽然很明白彼此身分悬殊,可若非他先挑起她满怀期待,她又怎么会凭空妄想?

    「你……难道是在玩弄我吗?」就算她只是个海边来的穷女孩,她也有自尊,搞不清楚自个儿斤两就混进来虽是她不对,但他也不能拿她清誉来开玩笑呀;这些她都还能不计较,可最让她难过的,是他……真忘了她。

    「那是意外。」看到她的白玉小脸纠结着,彷佛被他伤疼了的表情,有那么片刻,白凰院朱鹰竟然升起罪恶戚。

    「那你专用的手帕落在她身上这事,要怎么解释?」尊子毫不放弃的追问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有那东西。」朱鹰说的是事实。他少了条手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你的。」海莘咬白了唇,笑的有些无奈。他说忘就忘,她还想要留恋什么呢,将东西还他便罢,只是她不容许自己的清白被抹灭,听他的口气像把她当贼一样,她只是节俭一点而已。「手帕确实是你留下来的,我没有偷你的东西。」

    「你总不会忘了那天的事吧?那一夜,没人见到,就我们单独相处,你披散着长发接近我,还强势的拉住我,不许我走。」他那时的坏脾气,她至今还记得。

    「我记得,为了你的话,我整个人都发昏了,昏倒在你怀抱里。」海莘当真被他吓晕;若不是他接着,她可能早摔死了。

    白凰院朱鹰听着她的描述,勾起他当晚回忆时,他还不住点头;可当他发觉周遭的人怎么整齐划一的倒抽口气时,这才忽然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呃,妳先慢着……」

    「你闭嘴!」尊子与海玛同时回头瞪了他一眼,再次握住海莘小手,鼓励她说出真相。不论如何,既然让她们碰上这个被始乱终弃的女孩,同为女性阵线,为她仗义执言也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定要叫青龙这王八蛋好看!

    后排的人已经开始为了抢得第一手情报,而推挤卡位,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海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露出,众人望眼欲穿引颈期盼的超级八卦。「那时,你就是用这条手帕徐徐抚弄着我,」帮她擦去脸上的脏污,轻轻唤醒她。「还温柔的解开我的衣服釦子。」想看看昏迷的她有无异状。

    白凰院朱鹰越听越觉得背脊发凉。她没说谎,但,怎么听来就是怪怪的?

    「我醒了之后,唉呀!接下来的事……我不好意思说了!」她把恩人当色狼,还打了人家一巴掌,当然不好意思说。「我们的关系……就是在那晚发生的。」被救与救人的关系。

    「不--」我拜托妳说清楚吧!

    白凰院朱鹰正想冲上前,恳请海莘别把话轻描淡写只说前半段时,却出其不意地被误以为,他死性不改强要否认的尊子,使了个过肩摔。

    「那一晚过后,我把你留下的手帕带在身上,小心保存。」当然,物尽其用、绝不浪费是海莘向来原则,尤其这个东西看起来还满贵的,她当然会好好珍惜。

    「这是你的东西,千真万确。」说着说着,她一脸哀凄,叫人不忍心再责备她什么。一想到这么贵的丝质手帕不仅没得用了、还要物归原主,当然让节俭的海莘好心疼。

    她最喜欢免费的东西,把那些东西从她身上夺走,就像剜去她心头一块肉。此刻心有多疼?瞧,竟能在她眼眶中迸出一滴泪。一滴就够了,大多也浪费水。

    「你可以说不认识我,可以说不记得我,你怎么说,就怎么是,但是我……这些日子在梦中老是会想起你,那晚我真的永生难忘。」备受惊吓的那一晚,想忘也很难,想起他那惊悚的打扮,半夜都会做恶梦被吓醒。

    见她满腹委屈无以名状,楚楚可怜,在场又有四分之一的人对她投下同情票;就算是演戏,大夥也被骗的心甘情愿。

    「所以,这条手帕是你的,现在,我还给你。」她说了半天,总算说到她的重点。「只求你别再那么说。」别诬赖她是贼。

    「衣、冠、禽、兽。」尊子看着毫无防备,被她摔在地上的那家伙,已经连理都不想理了。没想到青龙看似俊秀儒雅,却净作这些让人不齿的龌龊事。

    「玩弄了女人一次不够,还把她叫来想当众羞辱她?」尊子单方面的想着,能进来宴会的必定都是受邀者,所以海莘不是青龙找来的,还有谁请她进来?

    「不但不承认她是你的女人,还强辩说你不认识她?」被激起强烈正义戚的尊子,咄咄逼人的欺身看向倒卧地上的负心汉。「现在你怎么说?」

    「没想到白凰院青龙竟然是这种人。」

    没那本事游戏人间,也别随便践踏别人真心哪!

    最后四分之一的宾客,已经完全不对白凰院青龙抱有任何期待,让他成为下任当家太冒险。还是快转头去巴结别人吧。

    「这……」被摔得眼冒金星的白凰院朱鹰,疼得差点站不起来。

    若让这种百口莫辩的情形持续下去,依旧是全盘皆完。

    被这女人一搅局,现在白凰院朱鹰完全慌了手脚。朱鹰好不容易为青龙的当家之路铺好康庄大道,却凭空降下陨石雨,打的他满头包,还落的满路阻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此刻再多说也没用,挽不回劣势;只会让自己成为狡诈小人。他得争取时间另寻高招才行;可瞄瞄全场轻视目光带给他的沉重压力,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显然是无法脱身……但,多说多错,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开口。

    以不变应万变,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能让他脱离泥沼!

    装傻不成,那就--装死!

    「砰咚!」

  第四章

    「看样子,我还真得感谢你了,朱鹰。听说爷爷为此又召开家族会议,讨论继承人的问题?据说因为你向来率直,想什么就做什么,被认为很诚实坦率,而又重新被列入名单上哪。」

    电话那一头憋不住笑的温文男声,无比悠哉的说道:「再过几天,我也该回去了,反正接下来应是无事一身轻,没有无聊人士会来缠人了吧?」

    白凰院朱鹰听了不免光火。「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跟我换回来!混蛋!」

    将电话摔了个粉碎,朱鹰极其暴躁的在房里猛踱着方步。原就不是很有耐性的他,更因这段日子强自压抑着本性,而使得火爆脾气濒临发飙极限;谁要在这时候偷放一篮生鸡蛋在他旁边,不用等三秒钟就能立刻烤熟,比铁板烧还快。

    「都是那家伙的错。」他咬牙切齿的抱怨不停,脑中挥之不去的尽是那小女人装可怜的可恶模样。他一想更为光火。

    如果当时她不出来搅局,现在真正的青龙,早该冲出来制止自己和尊子的婚约被朱鹰轻率定下,而朱鹰他才是在一旁悠闲地嗑瓜子乘凉的那位。

    「反了,全都反了!」结果事情完全出乎他意料,这下该怎么做呢?

    故做昏迷的他,好歹为自己争取到宽裕时间,不必马上去应付外界,对青龙在心行为的热烈抨击;但现在的重点还是在于挽回局势。

    「在爷爷行动以前,得让所有事情回到原点才行。」听闻爷爷已重新考虑继承人人选之时,原本只是想报复青龙的白凰院朱鹰,这才意识到问题似乎变得异常棘手。他安逸生活不都过了二十来个年头,此时无端被卷入战火岂不白搭?

    这下他必须尽快找到那女人为他的清白、不,是为了青龙的清白出面辟谣。否则连他也会被这场混乱拖下水。揪出她,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逼她再次公告她和青龙毫无瓜葛,挽救青龙摇摇欲坠的名声。不然届时会换成朱鹰得被逼着,迎娶尊子那个粗暴怪力女,还得继承家业,天天与各怀鬼胎的大老们明争暗斗,那就得不偿失了。「申海莘……记得是这名字。现在她会在哪里?」

    ※  ※  ※

    「这么说来……妳不是来找青龙的?」海老原尊子不免讶异的看着海莘。「妳说妳是来这宴会拓展人脉、想替日后的生意铺路?」

    宴会结束后,尊子把海莘留下,想进一步问清楚情况,也希望再给青龙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不过据回报,青龙还昏迷着,她也只好重新追问海莘。

    此刻,海莘坐在饭店提供给尊子的花园套房中,乖乖接受尊子问话。

    「今天会遇见他,纯粹是巧合,我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凰院青龙。前几天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没料到他来头这么显赫,还真是让海莘吓一跳。原来他们之间……距离竟是这么远呢……

    一度带有小小爱慕的心思,再也不敢茁壮,爱情的嫩芽整个吓得缩回泥地里。曾有那么一瞬间,当他开口说喜欢她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是怦然心动了,但也仅止于此。太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让自己从期待中跌落,摔的满身伤。

    「不认识他妳就跟他上……呃,接受了他?」尊子被严格教育要对夫婿忠贞不二,不免讶异现代难道有这么时兴一夜情?海莘明明不像那么随便的人哪?

    「那种情况下,他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来的。」被警察追着逃亡中,还有得选择吗?「而且他很强势,我又意识不清……」本来就是这样,人家愿意救她就该偷笑了,难道海莘还敢耍大牌指名要谁来救?

    「畜生!」尊子不免低咒着。「这乘人之危的小人!救人不求回报,他居然敢要妳以身相许?」真是看不出来青龙这么卑鄙!过去算她看走眼!

    尊子先看看无助的海莘,再听听那一席先入为主的话,刻板印象让尊子单方面对青龙的不耻度,以等比级数迅速窜升;这下子,她可是连听青龙解释都懒了。

    「什么?」不知道自己有哪儿冒犯到尊子,海莘不免被吓了一跳,她一时无法意会,怎么好像有几个不堪入耳的词汇,突然出现在她们的对谈中。「我……如果我有说错什么话,还请尊子小姐别生气呢,我……没那意思冒犯小姐。」

    「不,不是妳的关系。」尊子站定坐在沙发椅上的海莘前头,双手紧紧压在海莘肩上,满脸愤慨。「妳听我说,女人不能这么懦弱,吃了亏自认倒楣,还要死心塌地追随着他吗?这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该讨回公道就要据理力争。」

    「这……」海莘陪着笑,拿着手帕擦擦汗涔涔的额头。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不过尊子小姐还真是个大好人,这么维护她的权利。

    虽然她对自己的初吻,如此草率被夺走感到一丝懊恼,但因为对象是她曾颇有好感的他,加上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她不愿多计较;何况假使真的继续闹下去,对自己的恩人也未免太小题大作,稍嫌小家子气了。

    「他也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太中听的话,只要他道歉,我不会追究什么。」

    「妳就这样轻易原谅他?」尊子撇撇嘴,似乎很不以为然。「妳这么喜欢青龙那家伙?」

    「喜欢他?不,我们……怎么可能呢?」才见两次面,说喜欢也太早了吧。只是她偶尔会想起他们俩初遇的情景,不讨厌他倒是真的。「青龙先生和我之间只是……一场梦而已。」

    纵然不欣赏青龙的做法,但尊子对于「受尽委屈依然不改初衷,甚至一迳维护青龙立场」的海莘,却不由得同情起来。唉,女人还真是傻啊。不过换作是尊子,要有人敢这么欺负她,她不好好回敬一番、让对方哭爹喊娘直讨饶才怪。

    「海莘,妳听清楚了,什么身分家世的都下打紧,妳别因为介意那些,就轻易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当初圣佑坚决娶小海玛进门,白凰院爷爷也许可了,所以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其他不是问题。」尊子握紧海莘的手,义愤填膺的说。

    青龙真是笨蛋,有这么一个喜欢他的女人,他却不敢承认。

    就像上回一样,尊子打的主意很简单,如果白凰院爷爷这几个奇怪的孙子,都有了喜欢的对象,奶奶也就没法子硬逼她嫁进白凰院家,所以她拼了命,也要为那几个不长进的不良青年牵红线。况且能让情投意合的两人结合,也算是做好事。

    「先别谈我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都还不知道呢。」海莘幽幽叹了口气。重点是,既然她在这里找不到金主,还是把握时间乖乖回去夜市摆她的地摊。

    「虽然他也许还不到很爱妳的程度,但倘若对妳没有意思,他……应该也不会那么冲动的。」尊子推测道。

    如果不爱,青龙怎么会下定决心在大家面前向海莘求婚?但是事后临阵退缩,又打死不肯承认,想必青龙自己也还对这份感情缺乏信心吧。

    就算子对青龙的认识,那家伙挺会使诈玩阴的,不过痴狂或急躁这种失去自制的情绪,倒是不曾在青龙身上见过,要说是急性子的朱鹰还比较可能;所以倘若青龙当真会为了海莘而变的狂暴冲动……那,也该是对她有意才对。

    「我觉得妳对他有一定的吸引力,妳要对自己有自信。这样吧,我们来看看他对妳是否真有心,他若肯浪子回头,妳也愿意接受他,爷爷那关包在我身上;如果他对妳没任何意思……哼!这么不入流的男人,还不如让白凰院家除掉他!」

    海莘身子猛然一缩,对于尊子发表的长篇大论听到差点睡着的她,瞪大双眸,险些以为自己哪里听错。「等一下,尊子小姐,没有必要『除掉』吧?」啊?尊子小姐想杀了青龙吗?这……也未免太激烈了些。

    「就算我不动手,只怕大老们也会先行处置他。」倘若青龙的品格真那么糟,除名是除定了;如此一来,青龙不但不可能成为尊子的夫婿,只怕连带的会丧失,所有白凰院家赋予的财富权力,被驱出白凰院财团。

    「如果他喜欢我的话,他就可以留下来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最后,会得出这么惊悚的答案,海莘只知道,如果她不设法让那男人表现出,一点点喜欢她的样子,他可能就死定了。他是她的恩人,她怎能见他有难却坐视不管?

    而且说到底,要不是昨天他失态骂她是贼、而她又跟着回应他那几句,也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难堪,所以,至少她得想办法救他一命才行。

    「嗯,他还是能当他的经营顾问,不过继承人的事,也许得另外考虑了。」

    「所以?」

    ※  ※  ※

    「所以,给我把人交出来,尊子。」顾不了夜深人静是否合宜,白凰院朱鹰就是强行向表哥宗方圣佑,要来尊子的房间号码。看表哥衣衫不整,又气得一脸青紫的模样,朱鹰也猜得到,表哥大概又是被他打扰了什么好事……

    「你说交就交吗?凭什么命令我?」尊子一脸悠闲的坐在厅旁讲电话,对于突然被打断有点不耐。「我偏要收留她,如何?」

    躲在壁橱中的海莘,几乎紧张的快要晕厥了。尊子要她躲在这儿仔细听,是要听什么?不过……从壁橱的镂空木雕花纹中,勉强可看到外面的青龙,虽然有点心烦气躁,但他精神还算不错。她心中同时涌起一股放心与失落。

    放心的是青龙方才突然晕了过去,看来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失落的却是猛然发现,自己当真对他一点影响力也没有。

    「妳无权过问。」他锐利视线谨慎的扫过房里一周,确定他想找的海莘不在视野中。「她人呢?」

    「她是我朋友。你又是她什么人?」

    「不关妳的事。」

    「你不把话说明白,我不交人。你究竟是喜欢她,喜欢的无法自拔想向她求婚呢;还是讨厌她,所以不惜在众人面前让她丢尽颜面?」暂时放下话筒,尊子似笑非笑的凝睇着青龙。

    会藏在那儿吗?青龙的目光最后停在墙边大壁橱上。「如果我说讨厌她,妳绝不可能将人交给我是吧?」从小认识,他当然清楚尊子不肯轻易妥协的脾气。

    「我还会当场把你给踢出去。」

    「那我能怎么说?如果妳非得要听到我说我喜欢她,那么我承认。好了好了,现在妳快把人给我。」他得趁部分宾客还留在饭店过夜的时候,赶紧和海莘套好说辞,明天一早召集大家,重新澄清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会呢。

    虽然流言已经不知道传到第几种版本,可是亡羊补牢,有总比没有好。

    奇妙的是,当他真站在海莘面前时,就算是演戏他也不想提什么喜不喜欢她的话题。那时他才一说出吻海莘是个意外时,海莘一脸受伤的模样,让他反省自己是个糟糕的坏胚子。不知怎的,在单纯的海莘面前,他不想拿感情这件事作假。

    「喔,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有多喜欢她?」尊子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优点。

    「少跟我装蒜,尊子。」朱鹰已完全失去耐性;尊子要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反正海莘不在他眼前,他没有罪恶戚。「我喜欢她,非常的喜欢她,喜欢到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地步。」他故意嚷的极为大声,要尊子再没藉口阻挠他。

    走到壁橱边,朱鹰决定自己动手找!这饭店也不过就这么一栋大楼,只要海莘人还在这里面,就算翻遍地毯也要把她找出来!除了地毯,窗帘也要翻,因为那女人比忍者还厉害,行踪飘忽不定,就算站在你旁边也可能没办法发现!

    海莘完全屏住呼吸,连心跳也陡然中断。这是十二个钟头内,他第二次说喜欢她了。心头的一只小小鹿儿轻轻的提起双脚,想跳又不敢跳,其他的鹿儿们则还在观望着后势发展,来决定要不要开始乱撞。

    无法否认她曾有那么一丁点的爱慕他,所以,一而再的听到他表白,她也有种自己当真成了他爱人的错觉。胸口彷佛升起一阵电流在全身乱窜。

    「好了好了,以上纯属虚构,妳该听的也听完了,把人交给我,我立刻离开,不吵妳讲电话。」双手搭在壁橱前,朱鹰就要伸手打闹壁橱。

    「那倒不必。反正我电话讲完了。」尊子潇洒的停下话,站起身,将无线话筒交到朱鹰手中。「不过你也别急着走,现在换你讲电话。」

    「怎么,妳朋友我认识?」不会又是哪家的爱慕者吧?他已经厌倦因为伪装成青龙,而要应付的无数社交活动了。「我没必要接吧?」

    「对呀,你从出生就认识--白凰院爷爷。」尊子一派轻松自若的绽放甜蜜的笑容。「来,话筒交给你。我刚刚打电话给爷爷,说明今晚发生的一切。」

    朱鹰突然有股冲动想掐死尊子。「尊子妳--」可恶!他被摆了一道!但他不接电话又不行。稍稍退开壁橱边,朱鹰认命的将话筒举至耳边。「爷爷。」

    「看来圣佑还真是给你们树立了不良模范啊,青龙。」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那道厚实沉稳的严厉声音。「怎么我的儿孙们,会一个个被台湾小女人给拐走了呢?这么久以来你不曾表示过,但我总算弄清楚你不愿娶尊子的心意。」

    「这并不是爷爷所想的那样--」朱鹰突然四起寒颤。

    一开始不过是兄弟间的口角,赌气的恶作剧,可现在爷爷一旦插了手,万一、万一他让青龙完全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也将无容身之处……唉呀呀!

    他可没那意思,要将自己孪生哥哥给赶出白凰院家,怎么会弄成这么棘手呢?

    「如果你当真喜欢她,也行。」白凰院昌树从来就不是个,能好好听别人说话的人。他总是依照自己的判断下达指示,听不听解释都无所谓。

    「幸好我还有几个孙子未婚,勉强算是能对海老原家有所交代;否则青龙,我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们俩。」

    朱鹰静默听着,知道爷爷这回当真动了怒。「好吧,若她比尊子更能说服我,要我承认她为你的妻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让尊子如此丢尽颜面,横抢了你这个内定的夫婿,假若她无法让我同意她进门,届时……哼哼!」

    听着爷爷冰冷言词,朱鹰发现他和哥哥间的小吵架,似乎已经无可避免的,将越来越多人卷进其中。「别对她出手,爷爷,她不该被卷进咱们家族内务。」

    海莘虽然冒失又笨拙,但没理由因他的失误,而成为爷爷恼恨的目标。

    「怎么,你心疼她?所以在宴会上昏头求婚之后又反悔,是因为想保护她?」白凰院昌树沦哼一声。「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留着她也没什么好处。」

    「任何人的存在都是很可贵的。」就因为这么想,所以小时候就极为出色的朱鹰,看到爷爷只一味重视孙子们的表现,对于表现较差的表兄妹们完全漠不关心,最后让叛逆的他起了反抗心态,打定主意不愿意继承这个冷血的家族。

    「我刚查过那女人的资料,出身贫穷的海边小村庄,家里十二个孩子没一个有出息,就她和妹妹在外头自力更生赚钱养家,这样的女人接近你,不过是为了贪图你的金钱权势,你也给我醒醒吧。」

    「别把她说成那么一无是处,就我看来,她很努力。」

    习惯性的一面对爷爷就只想唱反调的朱鹰,忘了自己正扮演温文的青龙,也忘了青龙是不会这么反抗爷爷的。「如果爷爷想伤害她,我会护她到底。」

    何况海莘怎么可能会因为看上他的背景才接近他?打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是误打误撞,还是到今天晚上,才真正认识对方的名字与出身呢。

    「既然你把她说的这么不错,那就让我看看你所选中的人多有本事吧。」白凰院昌树一向惜才爱才,不免心怀好奇,能让聪明完美的青龙看上的女人,会是怎样的奇才。上次一个了不起的小海玛让他欣喜,也许这次小海莘也会让他惊奇?

    「我们来玩个小游戏,一个月后你带她来见我,若她能改头换面,成为配的上白凰院家的女人,我就承认她、也承认你的眼光,今后你们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我不强迫你娶尊子,可若你输了,青龙,这么没判断力,白凰院家留不得你!」

    现在朱鹰无法再拒绝爷爷的提案。他根本是在自掘坟墓,还嫌那个坑不够深。白凰院朱鹰又气又无奈。这回他可真真切切被这两个女人给害惨了。

    而且就算他再想发飙,也无法当真找那只海莘算帐。

    本来可以三言两语、装疯卖傻回绝爷爷的主意,却因为他自己控制不住,失言顶撞爷爷,而让爷爷指名要见她,真是该死!现在可怎么办呢?

    这回朱鹰装死也没用!再装死,不但青龙会被朱鹰害死,连海莘也保不住命!事情真的闹大了。

    ※  ※  ※

    「都是妳的错。」朱鹰好不容易从尊子手中揪出海莘,立刻拉着她,大步迈在长廊上,冲回自己的房间决定好好训诫她。天都亮了,也已有不少旅客走出房门闲逛,朱鹰想要让自己与海莘的行动保持低调都很困难。

    海莘不跟着他走也不成,因为脚上穿着溜冰鞋,基本上是他爱将她扯向哪儿,她就会自然的冲向那儿,所以他越走越快,她也越滑越快。

    「被妳折腾了一夜没睡,海莘小姐,妳可真是个麻烦人物--」朱鹰在自己房门前停下脚步开了门,转过身没好气的唠叨数落她不是;可他才一回头,就被一时煞车不住的海莘整个人撞上,向后跌倒在地。

    没撞到后脑勺当场毙命虽然是朱鹰运气,可他被这么猛力冲撞,自然不会完好没事,结果便是他让海莘重重压倒在地上,腰闪了一下,疼的他爬不起来。「我、我的腰……妳这家伙--」

    「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才刚想站起身,海莘又一脚踩滑,跌坐回去,重力使然,再度狠狠给朱鹰,毫无抵抗力的可怜腰际致命一击。

    「妳别再笨拙的乱动了!再被妳闹下去,我会忍不住--」想亲切地绞扭海莘可爱的小脖子!她难道是生来克他的吗?看她又一脸无辜的模样,朱鹰纵有气也无处去……要命!怎么他对她就是无法真的动怒?

    「喔,你被她折腾了一夜,连腰都不行了?到早上还忍不住?」宗方圣佑一脸冰漠的倚在房门边,看着两人交缠身影,尤其海莘一身宽大的单衣,一层又一层完整盖住地上的她和他,正巧给了圣佑无限想像空间,使得圣佑越想越恼火。

    昨夜他努力制造浪漫情调,好不容易才让未婚妻小海玛,再度意乱情迷的沉醉在他的掌握中,明明一切看来是那么顺利,但在最后关头,偏偏因为朱鹰这家伙三番两次拍门吵他,急迫的彷佛后面有鬼在追,将他幸福快乐的美梦完全扰醒。

    瞧瞧现在可好,圣佑他淋了一晚冷水,可一早起来就听见朱鹰自己打的火热,浓情蜜意一整晚,还连腰都没力喔?门也不关,存心让人看,真是不可原谅!

    男人的妒火也是极为狂暴的,一点也不比自古以来吃醋闻名的女人逊色。

    「糟了!」光听到圣佑锋冷一开口,朱鹰就有大祸临头的感觉。误会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尤其这个是从埃佛勒斯峰顶上滚下来的超级雪球,大的惊人。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要是你再敢坏我的好事,我会一脚把你踹回日本!」

    来不及目送着堂兄怒气冲冲的掉头就走,白凰院朱鹰只能无奈地翻白眼。

    他到底招谁惹谁啊?这下要挽回青龙的名望、要保住他在白凰院家的一切,恐怕也只剩一个法子。为今之计,不管其他,先使海莘通过爷爷的试链、让青龙地位恢复再说,接着他会快快抽身而退,彻底摆脱这惹他心烦意乱的迷糊小女人!

    然后当做一切都与他无关!总之,一个月内,他一定要将海莘训练成,这世上最出色的女人,让爷爷对她刮目相看!其它他都不管了!

  第五章

    「你不是白凰院青龙?」海莘听到朱鹰自爆惊人内幕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决定与她摊牌的白凰院朱鹰,把他与哥哥间的争执告诉了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跳过,他决定要以追求尊子当做给哥哥的惩戒那一段。

    「所以,你吻我的用意是……你想吻的是别人?」海莘不解,她心头怎么酸酸的,不太好受呢?

    「原来你不喜欢我。」海莘不免有些苦恼。这下完了,正义感过分旺盛的尊子小姐,肯定会把青龙大卸八块……慢着,还是该把朱鹰大卸八块?或者两个都卸总共十六块?搞不清楚状况的海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卸到她这瘦弱的一块。

    「那是个不该发生的……意外。」不知怎的,错误两字朱鹰就是说不出口……因为那个错误竟然让他抱着侥幸,认为错的很好……一个甜美无比的错误。

    「现在大家都以为吻我的是青龙先生,没人想到这件事是朱鹰先生你做的。」海莘都快要被弄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被牵连进来这怪怪的局面呀?

    「对,所以爷爷也正对着青龙生气。爷爷以为现在的青龙--也就是我--打算要娶妳。」

    「那……结论是青龙先生要娶我?」别那么啰哩啰唆,把话挑明白说好些。海莘的小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

    「我根本连他什么长相也没见过,不,勉强算见过他的样子,反正跟你一样;但我不认识他……唉,弄了半天,结果……反正朱鹰先生你不想认帐就对了。」

    她的初吻,一生才一次的宝贵初吻……曾经想过要将完整的自己献给未来的夫婿,但是却因为他制造的意外而平白的交给了他……唉唉,这次赔大了,。

    不过是个小吻,她有必要怨的彷佛世界末日到了吗?只是见到她一脸委屈莫名,朱鹰反射性的想为自己辩解。

    「我何时说过不想认帐……不,我也不是说要认……唉!先别管我认不认,总之,我希望妳留下来帮我,妳肯吗?」

    「我可以……拒绝吗?」海莘觉得自己脑袋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现在她只想回家。

    「现在可能由不得妳拒绝。」朱鹰原本带点愧疚的神情转眼问变得冷冽。「让妳卷入我们白凰院家的风波我很抱歉,但是此刻我不能让妳退出。我爷爷盯上妳和青龙,妳就必须通过他的考验。」

    「你爷爷……不会就是那个大家说的白凰院家总长,白凰院昌树吧?」海莘怯懦的问。她之前在宴会里四处打包的时候也听来不少消息,包括白凰院家的显赫势力,以及白凰院家那位能让所有不顺眼的人,在地球表面蒸发的可怕大家长。

    「没错,就是他。」朱鹰踏前一步,手掌压在起身打算要走的海莘肩上。「所以不管事情究竟从何而起,现在我需要妳的帮忙。」

    「我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汽化?」她不想就这么从地球表面汽化蒸发,但是更不想连他也被拖累。

    「不,我不会另行新企划。这时候企划哪来得及?」听她没头没脑的迸出这么一句,白凰院朱鹰有些迷惑。她若不答应,想什么企划应付爷爷都没用。爷爷看上的人就是她。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海莘只弄懂后半句,但是那就够她怕的了。

    她不禁感到浑身发抖。呃,连汽化都不用,那白凰院昌树到底是使用怎么样高科技的杀人法,能快速毁尸灭迹于无形?

    瞥了眼她的恩人,她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就是。」

    「关于妳家里的人,我会尽全力照顾他们。」白凰院朱鹰总算松了口气。「一个月内,我要让妳令爷爷刮目相看。我们立刻回日本,我会好好训练妳。还有什么问题吗?」

    为了创造一个月后的奇迹,朱鹰决意将海莘带回日本受训,如果不能让爷爷认可她,青龙和海莘的未来恐怕很不乐观;朱鹰可没有无情无义到,丢下自己捅出的纰漏不管。要训练她,短期内要取得丰沛资金和大量人脉,也只有回他老家。

    毕竟他现在还是以哥哥的名义活动,除了青龙的资源可以利用外,他还有自己手下一批人马;回日本是最好的决定o

    「有。在跟你去日本以前,有件事我想问清楚。」她不安的舔了舔唇,毫无保留的一双清灵眸子望向他,小巧纤细的瓜子脸一抬头恰巧对上他,两人间的距离,在短短一瞬间拉近的不能再近。「关于昨夜……」

    「这……」白凰院朱鹰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到底当时他为何会吻她吻得无力挣脱,彷佛比活化石腔棘鱼怎么生活在地球上四亿年还神秘,堪称世界第八大不可思议。

    吻错了就顺理成章的错?不,换成是别的女人,朱鹰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抗拒,他还不至于没节操到像表哥征司那种花心程度,只要是雌性动物都想沾。既然他还把持得住,所以对昨天的突发状况,他才会更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有那么一点点的……欣赏?

    「我想问的是在宴会上--」

    「不,妳先别问,现在我可能无法回答妳。毕竟,我们认识没几天。」

    他不由得将双手交叠在身后紧握,忽然觉得空气温度骤然上升几十度,心跳过速,呼吸急促,这一生中,还没有哪时候他会对女人有这么手足无措的反应。

    好吧,他可以承认她虽然不算美艳绝伦,他却偏偏是受她诱惑了,但,要他拉下脸来承认这一点,至少现在绝不可能。只是她如果非要用这么纯真的晶莹瞳眸看着他的话,说不定,说不定他又会被她迷惑……

    「那,那还要等几天才能问?」海莘一脸惊愕。

    「等我们去了日本以后,让我想想再回答妳吧。」这是他所能给她最委婉的答案。喜欢她?不喜欢她?人类的情感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弄懂,那所有的心理学家都可以改行了。

    「可是……如果现在不问清楚,我会夜夜辗转难眠,食不下咽,这件事会一直搁在我心上,挥也挥不去、抛也抛不开,我会很痛苦的。」她小脸纠结成一团,显得很为难。

    总是畏缩不前的她,反常积极地向他追着承诺;显见这件事在她心上的重要程度。「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答案--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

    白凰院朱鹰向来顽强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过去试图讨好他的女人不在少数,但像她如此赤裸裸的对他剖白,真诚的足以打动他内心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他对她的感觉,顿时似乎比欣赏还多添了一些。

    「好吧,妳想问就问吧。」深吸一口气后他总算问了。「但是我的答案也许会让妳失望……」

    难以置信,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朱鹰甚至不懂自己心底究竟是期待、还是害怕她的问题呢?而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她羞红了脸撇过头,不敢直视他,声音充满无比渴望。

    「去日本之前,我……我可以先把昨天在宴会上打包的菜送回家吗?放太久会馊掉的……我不能等。如果你不让我包回去,那我带在路上吃可以吗?」

    「啊咧?」白凰院朱鹰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绷紧了脸,半个字也回答不出。

    她扰乱他心湖四起波涛,结果只为了--宴会的剩菜?

    好大胆的女人,在她心中,他竟然连剩菜都不如?什么跟什么!

    白凰院朱鹰开始懊恼自己,到底是被这迟钝女人哪一点给吸引了。

    ※  ※  ※

    豪华的私人飞机上,白凰院朱鹰大多数时候,都静静的靠着躺椅闭目养神,思考到了日本该怎么好好的训练她,努力的拟定养成计画,不过意外地,上了飞机她彷佛变了个人,一点也不听从他的指示。

    不安分的纤纤玉指悄悄地向他接近,火热的吐息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吹拂,还算是曲线玲珑的身段,三番两次触碰着他健壮身躯,撩拨着他的自制,直到他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她蠢蠢欲动的娇柔手腕,强迫她停下。

    「我不准妳再要求说、想走到准备室去打包多余的飞机餐。」白凰院朱鹰完全称职的扮演了孪生哥哥青龙的角色--一只脸色发青、头上长角的暴龙。

    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一路上,只要有免费的东西可拿,她原本笨拙的行动瞬间变得异常俐落。

    他要退房时,饭店提供的牙刷、牙膏、沐浴乳、洗发精、浴帽和信纸她一项都不放过,搜括殆尽;飞机上的点心,才刚端来,他看都还没看清楚,东西就立刻被收到她准备好的塑胶袋装进背包里,然后再举手向服务生讨一份新的。

    家族里,最有神偷手腕的表哥白凰院彬,恐怕都没她本事。但她平常怎么却是那副傻楞的模样?

    他这才发现申海莘这女孩小气节省的另一面。

    只是气归气,他却无奈的开始想,她以前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也只有家里有十二个孩子的环境,才会养出她这样特异节俭的性格吧o

    「妳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不准妳再出现这么不合身分的举动。」又发生诡异的事了,他会为她的过去微微心疼呢……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是青龙先生的人。」申海莘现在可把事情弄懂了。所以,既然这暂时的未婚妻只能当一个月,她当然得趁这一个月,多捞点好料的带回家,供以后生活所需。

    他连忙出手一把摀住她那张多话的小嘴,看看四周确实没别人,这才放心。神情冷冽的提醒她。「绝对别忘记,我现在就是白凰院青龙。」听到她自称是「青龙的人」,不知怎的,朱鹰心中顿时窜烧无名火。

    她是他找来的没错,但绝不是为了让她成为「青龙的人」才带她来的!

    「说不是也是你,说是也是你……好吧,你怎么说都是,就我什么都不是。」他突然板起阎王脸让她看,她才因为积极捡便宜,而变得开朗大胆的性格,顿时又缩回那个怕生的小海莘。

    知道她背负着家计的苦处,他自然不会刻意为难她;习惯一养成,要改也不容易;短时间要她改变见「好(便宜)」就「收(起来库存)」的习惯,也得要有奖励。

    「这个是为我完美无瑕的扮演好白凰院青龙爱人的酬劳,妳拿着。」

    他毫下迟疑的从西装外套里摸出支票簿。签了名字之后,面不改色地将空白的支票交给她。「想要多少自己填,别忘了换算成日币的金额。」

    姑且不论自己领衔白凰院家部门长,出生白凰院家,就注定名下财产多的让人记不清;以前为了脱离家族的控制,利用网路自行买卖股票交易得来的资产也有不少,让他从来没有金钱匮乏的问题。

    给她那些,是希望她以后能过的优渥一些,不用再锱铢必较的辛苦过日子。

    而海莘虽然总是贪小便宜,可是面对他的金援,她却出人意料的能把持得住;她撇过头,看着围绕在窗外的云海,她倔强的告诉他。

    「我说过,帮你是我自愿的;我不是为了和你进行交易,也不想卖了我自己,所以我不要你的支票。钱如果不是靠我自己辛苦挣来的,就没有意义。」因为她对他仍然抱有无可抹灭的爱慕,才会打定主意帮他;硬要谈钱……有点伤感情。

    而且,她也不知道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该怎么处理太过于庞大的金钱,带着那东西还怕被人抢呢,所以与其给她从来没看过没用过的支票……不如给她一堆硬币她会更坦然的接受;而且她会算铜板算得很高兴。

    他楞了楞,没料到她会这么有骨气。「但妳不是为了寻求资助者,才混进宴会吗?我没有意思想要羞辱妳……好吧,我收回就是。」

    心中有一丝感动;她果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是他太庸俗,将她看轻;略带自惭神色的朱鹰,把东西放回口袋。这么掏弄着口袋,忽然像掉出了什么……

    小巧的没有指甲大的东西掉在丝绒地板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到正在欣赏窗外白云美景的海莘猛然一回头,那狰狞的神色还真是吓到了朱鹰,像是谁敢拦她、她就准备和人家拼命的感觉。

    申海莘突然闪电般出脚,重重踩住地毯,接着恐怖态度瞬间软化,脸上突然浮现出甜美宛若天使的绝艳笑容。

    「是我捡到的。你要讨回去的话,得要分我十分之一。」她还没看到那东西是什么,不过凭她无与伦比的直觉,她可以拍胸脯保证那肯定是铜板。

    「不……不,妳全部拿去也没关系。」不明白到底她怎么会有这么截然两样的改变,白凰院朱鹰只是努力平稳自己被她吓得心律不整的症状。原来,她所谓的靠自己实力赚钱就是这么回事……才一枚五元日币就让他更为了解她。

    充满不安的看着身旁笑颜逐开把硬币收进荷包的海莘,白凰院朱鹰忽然开始怀疑,她拒绝他的支票,也许是因为她没弄懂价值所在……

    对钞票没兴趣,对铜板却斤斤计较……纯朴的挺可爱的。朱鹰不免为此露出会心一笑,然而下一刻笑容就变得有些无奈。

    可爱归可爱,但她这么没金钱概念,还是需要再教育比较好。

    ※  ※  ※

    「好大的城……」瞠目结舌的看着朱鹰带她回日本的住家,申海莘出手捏了脸颊一把。「不会痛,我果然是在作梦。我怎么可能会住在这种,只有电视上才看得到的豪华古城里?」

    「捏我的脸颊妳当然不会痛。」白凰院朱鹰一把拨开她爆发性变得孔武有力的手臂,自认倒楣的揉了揉差点变得瘀青浮肿的脸皮。「既然来到这里,妳得有所觉悟,我说过要让妳变成完美女人的训练课程,绝对不轻松……」

    「千万别跟我说这是你家?」海莘像是没听到他严肃的主题,只是一味将注意力放在他再度展现的不凡出身。

    「不,不是我家,我平常不住这儿,这只是我们兄弟俩休息的别馆而已。」借用别馆的理由,一是不想太过于张扬,二是这么一来,不论是以朱鹰或是青龙的立场,都很好调度人手。「关于训练课程……」

    「这里有没有可能藏有什么丰臣秀吉的埋金,还是织田信长的宝藏?」根据日本的法律,挖到宝藏的人至少可以分得一部分……海莘在想什么,大家的膝盖都知道。她现在完全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只想赶快去借手套、手电筒和铲子。

    「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妳。」朱鹰脸色一沉。「申海莘,我要妳现在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训练课程上。」

    「好好好,训练课程就训练课程……」知道自己好像又惹了他不高兴,海莘只得放弃。「对了,训练课程里会教我,怎么挖掘几百年前的军用资金吗?」

    白凰院朱鹰决定,训练课程的第一课就是让她彻底遗忘「埋金、宝藏和军用资金」。

    ※  ※  ※

    要让人一眼就感觉得出与众不同,最直接了当的方法,还是从改变她的外貌下手。毕竟人类是感官的动物,视觉上的刺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找来了一群名家设计师为她全身美容、量身打造新形象;一晚上朱鹰不安的在大厅里或站或坐,就是静不下来。无法否认,他确实是在期待。

    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正要喝杯加苏打不加冰、摇而不拌的波本酒,才刚举起高脚杯靠近唇边,听到身后从二楼阶梯上彷佛有动静,他猛一转身,略一抬头,双眸一亮,震惊的让他一时松了手,忘了那杯波本的存在……

    总是苍白无血色的阴暗脸色,像是打了一层柔焦苹果光,变得宛若白玉澄澈动人,雪嫩小脸隐隐泛着淡绯色,充满生气活力;不长不短的头发绾了一半高髻,别上银冠更显高雅,几绺烫卷了的发丝披垂下来,平添妩媚风情。

    一袭连身翠玉削肩镂空小礼服,脚踩一双十公分的银色高跟鞋,恰恰将她秾纤合度的身段表露无遗,光裸的颈项上戴着猫眼石水晶项链,呼应她双耳别的银月耳环灿灿生光,更是令她在高贵出众的仪表上,覆上一层野性的跃动美。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耀眼出众,令人别不开眼,顿时教白凰院朱鹰忘了呼吸也应该。

    「唔……」直到皇家哥本哈根制的酒杯摔跌在地上,应声而裂时,白凰院朱鹰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失态。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蛤蜊换个贝壳装也可以蒙混成珍珠贝;小海莘不过是变了个衣裳打扮,就几乎快要教他认不出来是原来那个她。

    连他这么对女性没感觉的人都会感到惊艳,他不信爷爷会无动于衷。

    不管有没有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当朱鹰发现到时,他早已快步向阶梯走去,缓缓举起手,准备迎接蜕变成绝色蝴蝶的她。

    灰姑娘不会永远是灰姑娘,如果她的王子找得到她的话;而他,找到了她。

    乍见到他炙热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她,海莘不免有些怯场;然而最终仍是鼓起勇气走下阶梯。突然想问他,他喜欢她这个打扮吗?

    这是她往完美女人踏出的第一步,果然不同凡响,声势浩大。

    才刚举起脚往前踏,她却踏到晚礼服的裙边,不习惯的高跟鞋令她扭了脚踝,站定在楼梯上的她顿时失了重心。

    不免惨叫一声「唉呀--」,然后「咚咚咚--」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三十阶豪华长梯上一路翻滚下来。

    「小心!」发现情况有异、连忙冲上前一手紧抓住阶梯扶手、一手想拦腰抱住她的朱鹰,没算准她来势汹汹,狠狠的被她撞上,两个人就这么交缠着跌到地面,摔了个眼冒金星,满头小鸟。

    「妳……没事吧?」

    看他摔得龇牙咧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她的身子,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却教海莘整个人都忘了手脚都疼的乱七八槽,而任凭心上烧起的那股暖流布满全身。

    「我没事。」这么轻轻依偎着他健壮的胸膛,海莘漾出欣慰的浅浅微笑。

    「太好了……还好妳没事,」他闭上眼睛,眉头依然皱的死紧。「妳既然没事的话,就赶快起来去外头叫人,我可能……摔断腿了……」

    「啊!」神色一凉,海莘连忙冲出房门,开始找救兵。

    在被人送去医务室、陷入昏迷前,白凰院朱鹰无奈的决定,看样子……下次还是先让她学破坏力小一点的课程吧……不然他可能撑不到爷爷解决他那时候,就已经被她了结了……

  第六章

    才不过短短一周,白凰院朱鹰就将先前准备好的书面计画全部扔进废纸篓,决定把所有改造课程尽数翻修。海莘那家伙虽然保证她会尽全力配合他,可她白天上课时间,要不就是呼呼大睡进行睡眠教育,要不就是半睡半醒的没什么吸收。

    而在晚上,她不顾城中古武机关陷阱繁多、自己也根本不认得路,却带着不知从哪搜出的种花铲子与手电筒四处跑,直到他半夜察觉她不见后,硬把她拖回来。

    第一天,她穿着一袭白衣,披散着长发,鬼鬼祟祟的在城里各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找密道,被人发现时就傻笑,让一票保镳把她看成是城中的地缚灵。

    第二天,他没收了她所有白色衣裳,她便机警的不想被人发现,找出墨色衣裙充当夜行衣;结果便是远远的看来,像只有一颗发光的人头,在走廊上四处飞。

    第三天,他连她深色的衣服也通通回收,还为她添了具萤光色彩的大批新衣,这下不信保镳们盯不到人;没想到她也乾脆不怕让人瞧,仍是半夜起来溜躂,结果大家开始谣传城里有无头幽灵……

    第四天,朱鹰再也不放心让别人盯她。他亲自出马,索性要她和他同房就寝,盯紧她一举一动;也许是因为在她身边,让他过于安心,于是他放松自己的结果,便是不小心在后半夜睡着,依旧让她跑出来晃荡。

    老实说,她这么爱乱跑,到现在还没误踩城中各式各样、防贼用的古老陷阱真是算她运气。于是今晚,他使用最后手段,白凰院朱鹰既担心又恼怒的,拿了手铐把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铐在一起。

    「妳明知道我希望在三个礼拜后,能让爷爷见到最完美的妳,可妳却老是想着什么秘密宝藏,我很清楚明白的告诉妳--这座城里绝对没有那样的东西!」

    她瞪大星眸,随即把脸别开,悄悄低喃:「连他也不知道的话,那我找到以后就算藏私也没关系啰……」

    他敏锐的挑眉冷道:「妳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我绝对没有在想埋金--」海莘尴尬的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们一起睡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随即,发现到她的矜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心,我以白凰院朱鹰之名担保绝无任何不良企图。妳真要感觉我有冒犯的地方,我就随妳处置。唉,想也知道我们手绑成这样,还能怎么不规矩?而我已接连五晚没睡好,妳知道是为什么吗?」再说下去他可能又会发火失眠一晚上。

    「不知道欸。既然你这样说啊……」她淡然的口气像是放心,也像失落?只是他的错觉吧?「就这样吧。」

    海莘顺从的拉着他走到床边,还算放心的跳上床做她的春秋大梦去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换得夜夜安枕,可白凰院朱鹰没料到,他接下来的那个晚上却几乎无法合眼。海莘不曾再乱跑没错,但一整个晚上,他们两人铐在一起,他既无法背对着她睡,一侧过身就是看到她安详的睡脸……

    跟其他那些一听说他回来、就急着登门拜访缠他不放的豪门骄纵千金一比,当她不四处招惹麻烦时,总让他觉得她纯真可爱。跟她之间的距离贴的如此近,静静地放心凝视她,也许他今晚可以安稳睡好吧?他悠闲的缓缓闭上双眸……

    「唔?」没过多久,当他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自他手掌传来时,觉得不大对劲的睁开眼,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的右手放在胸前,连带地他的左手也很自动的搁在她胸口上,不偏不倚恰恰覆盖着她傲人丰盈……

    他陡然吓醒,急忙收手,可也同时牵动了她右腕,只见她在睡梦中彷佛不太高兴的咕哝一声,又将自己的手拉了回来;再次让他意识到,不管她性格有多么单纯朴实,她都是个货真价实的成熟女性;一察觉这一点,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不小心的错误还挺令人眷恋的;但他无意乘机占她便宜,偷偷摸摸的欺负女人吃嫩豆腐不是他的作风,因此他即使被她挑起了满身热意,也决定将所有对她的奇怪渴望丢到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收心。

    解开手铐又怕等会被她乘隙溜走,他也只好在尽量不吵醒她的情况之下,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挪移回来。

    可尽管他努力想挣脱她,但海莘却像刻意与他作对似的,连睡着了也不安分,硬是跟他争;于是他们两个人的左右手拉过来扯过去,形成一场越演越烈的激战。最后他猛力回勾,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扯回腰间时,她也刚好被扰醒。

    「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怎么动来动去的?」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问。

    「对,都是妳的手不肯乖乖合作的关系。要是它听话,我早该舒舒服服的睡着了。」朱鹰满头大汗扯弄将近半小时,面对始作俑者、他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我的手怎么了?」她顺势往右看,却看到他的左手搁在腰间,而她那被他评为不听话的手,说巧不巧的也跟着停在他左手不远处、腰带以下的敏感地方……

    「你把我的手拉到那儿……是要我合作什么?」

    猛然倒抽一口气,她的脸色明显地变得极为难看。平常该被这样的举动吓跑的她,睡得迷糊反而脱离了现实,大胆的指责起他不是。

    「我只是希望妳的手放对地方……啊咧?」随着她狐疑的视线向下瞧,他也跟着屏住呼吸。呃,还真是微妙的可以……看她彷佛动了怒,她该不是误会他想做些奇怪的事吧?「这只是个巧合,关于这点我可以解释……」

    「下流!」所谓的直率,另一个表现行为是冲动。睡得迷迷糊糊的海莘,谁还管你解不解释,反正她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眼见为凭,任他再狡辩也没用。

    她反射动作便是依他方才的承诺、毫不迟疑照他先前教过的防身术、使出正拳用劲挥过去,然后不管他疼的别过头去抱脸低咒,只是躺下转身继续睡她的。

    她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彻底误解他,朱鹰自觉冤枉地想挽回名誉。好吧,那索性先解开束缚两人的那道枷锁吧,省得再继续纠缠下去。唉,手铐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他费了好大功夫,伸手从左边裤袋摸出钥匙,坐了起来,就要解开手铐。

    正对准钥匙洞就要开锁,轻轻一转,手铐打开的前一秒,已陷入睡梦中的她,倏忽一翻身,立刻又将他的手给扯住。

    这次她还侧睡,让他左手引领着他整个人翻了过去,半身意外地趴伏在她的身上,可这回庆幸的是,锁一开,他只要赶快走人就不会再被误解了。

    那种半夜鬼压身的感觉,让海莘再度惊醒,才一睁开眼眸,就只见到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几乎只差一毫厘就要碰触到她,呼吸间尽是他的阳刚气息,有一瞬间,她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对上她美眸的一瞬间,他也不由自主的楞了楞,明知他该立刻抽身而退,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但是他却迟疑了。

    从她盈满秋水的清澈瞳眸中,他看到自己有些无措的倒影,那会是他吗?缺了自信,缺了傲气,面对她的时候,就像是个莽撞不懂事、害怕受伤却又想勇往直前的青涩少年,等着她的回应……

    屋外月色明朗,蝉鸣唧唧,淡黄温情灯光映照着屋内华丽大床纱帐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随着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亲密接触,影子终于只剩一个--

    因为男的被女的一脚踹下床,滚了好几圈,翻倒在阴暗角落里。

    悠远深夜,形单影只,「气」不成声有谁怜?

    ※  ※  ※

    「啊呀……睡的很饱。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去屋外找宝物--」

    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海莘才下了床,一转头,就被那个头顶正在冒火、看来彷佛可以拿来烧开水的阴沉男人,给吓了一跳。

    「早安,朱鹰。」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看来格外凶狠,魄力十足,海莘反射性的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深怕一有不慎,就会被无名大火延烧。

    「早。」感觉他说话好像挺费力的,两片唇瓣咬得死紧。

    「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两个黑眼圈啊--」话才说到一半,她便突然噤声不语。奇怪,她明明没浇油,火势怎么突然轰的一声变大了?

    「昨晚……没睡好?」他冷笑起来。他是没睡好,可这张熊猫脸上的黑眼圈并不是睡眠不足的关系。看她平常柔柔弱弱,有气无力的,没想到拳脚竟这么猛。「这是不小心弄伤的。妳还说呢,昨晚的事妳一件都不记得了吗?」

    「啊?我该记得什么?」她又是一脸无辜。

    有的人只要一睡下,在清醒之前,中间做过什么事,全当是作梦,醒来压根一点儿也记不住。海莘就属于这一种。她既没印象,当然不会有丝毫罪恶感。

    相处这几天,白凰院朱鹰不会不熟悉她这一号表情。难道他只能自认倒楣,任她带着扫把作祟吗?对,不自认倒楣,难道要他气出内伤才放弃算帐?

    老实说,自他几天前小腿骨裂伤后,他便领悟出海莘制造麻烦的才能,非凡人所及,没有预防措施在身,还是别轻易招惹比较好;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向她挑明说,但真要从头解释,好像也不是顶光彩的事。

    不过白凰院朱鹰并不是会轻易作罢的人。她这么喜欢寻宝,他就绝不让她去。哼,他将会加重改造课程的份量,让她忙的没时间去,累的没体力去,叫她乖乖的成为他理想中的女人……咦?不对,是让她变成爷爷会中意的那种女人……

    他对她曾有过的欣赏,绝不能变成喜欢。千万记得,他每个小时都要复述这道决心一百次,以免哪一秒忘记之时,又跟着她团团转。他不是蜈蚣,已经牺牲了一只脚和两只眼睛,没那么多手脚可再提供她不小心制造意外。

    ※  ※  ※

    「咦?好反常,他今天不过来吗?」晚餐时间过了,刚沐浴完的海莘一面擦拭着长发,一面疑惑说了。接连几天已经习惯朱鹰的存在,海莘虽没办法出去寻宝,但是相对的,有机会和他独处,感觉还不太坏。

    并非大多时候对其他人的泠淡酷样,也不是白天时常朝她动怒的暴躁脾气,睡前,两人总会聊上几句,他的出身与经历,他想挽回同胞兄弟名声的目的。

    就像一开始她所认识的朱鹰,外冷内热,虽然满心不愿,仍然不会不管她这个陌生人死活,时常抱怨孪生哥哥青龙如何如何恶劣,可却又卯足了劲想训练她成为出色的女人,好帮青龙在爷爷面前扳回劣势。

    奇怪的男人,但却有趣地让海莘不得不注意他;天天与他刻不离身,慢慢地,她的目光开始跟着他一举一动,企图捕捉他所有难能可贵的迷人笑容。

    若非他的个性有些极端,以他的综合条件来看,其实不算差。如果问她意见的话,她的王子有他一半就很不错。

    而且她每次在屋里寻宝迷路后,不管她是被困在厨房酱菜缸里,还是被卡在壁橱中,他一定会火速出现将她带回去。这么体贴、了解她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不过她理想中的对象,是要肯跟她一起挖埋金的。像朱鹰这么不谨慎,身弱体虚,又容易受伤,还是别乱跑比较好。差这一点,她就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还好她应该没对他过于心动。否则凭她不起眼的家世,又要怎样才能让白凰院家接受呢?她从不觉得朱鹰安排那些美姿美仪语言谈吐、文学艺术新闻传播、社经会计商业管理的密集训练保证班会有效果。

    当初同意姑且一试的原因,除了因为同情彼此的艰难处境以外,也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是因为他说过,他要帮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

    这在以前是她想都没想过的。民以食为天,她光顾着不饿肚子都已很困难了,何况是要花时间提升自己本身的学识素养与才能;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越趋完美,越来越让别人喜爱,所以她也想试试。

    只是这几天她才发现,她虽然想打起精神上课,却更想半夜去挖宝……

    「啊,不想那么多了,得赶快趁他还没回来,多去探探路。」为什么老认定这个地方有宝藏呢?对,就凭她神奇的直觉,第六感告诉她,这座城一定有宝物,不挖她会后悔一辈子。假使当真没有东西,她始终找不到宝物怎么办?

    唉呀,找找也过过乾瘾嘛。就像明知买公益彩券中头奖机率,相当于要被雷连劈两次,还是会有人前仆后继的去作公益一样。买了虽然只有微乎其微的机会,但是不买根本连机会也没有。重点还是那份冒险的美妙感觉吧。海莘就是这样想。

    所以她连忙把暗中背着朱鹰偷偷准备的工具带在身上,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来到走廊。这几天东半边她好像都调查过了,今天去看西半边吧。悄悄避开所有巡逻的人,海莘来到一个半掩着的房门口,听到有人说话时,她机灵的停下脚步。

    「上周青龙少爷的未婚妻不是在后院找宝物吗?结果前天一场小地震后,从德川幕府初期就没乾掉过的那水井,突然间水都退了;青龙少爷虽说别管它,但早上有人看了那口井以后,说是底下裂开一个坑道,似乎可以往下走……」

    「要报告老爷吗?但少爷的命令足如此……唉,到底该不该瞒老爷呢?」

    「什么?当真有宝物?」海莘连忙以手压着自己嘴巴,就怕不小心欢呼出声。光听到那几句对白,原本找了几天无功而返的海莘,立刻振作起精神。「朱鹰还骗我说没有!一定是怕让我对分,好小气!」

    「妳在这里做什么?」小气鬼出现了!

    她回身,就见到他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长廊不远处。

    「没、没有。」带点埋怨的语气,海莘连忙矢口否认。他要是存心瞒着她这件事,她也最好装作不知道;等她找到宝物的时候,让他不分她也不成。

    「没事?」他冷笑起来。竟然令海莘顿时升起不祥感。她再仔细一瞧,欸?

    他手里拿着什么?「你、你怎么拿……长枪?」修长而优雅的七尺木柄,尖端部分还有锐利刀锋正闪闪发光。海莘反射性的举起手臂宣告投降,劈哩啪啦的任凭她锺爱的寻宝道具全部散落地上。「我、我正要乖乖回房睡觉,晚安。」

    话还没完,她掉头就走。看样子她真是把朱鹰给惹恼了,今晚还是安分点妤;毕竟人在他地盘上,谁知道他会不会同他爷爷一样,一生气就让人变不见。

    「想跑啊?没那么容易。」他大步跨向前,一把揪住她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往长廊最深处的房间拖去,然后猛力将她丢进里头,反手锁上门。「既然妳这么有精神,那晚上这几个钟头更不该浪费了,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你、你别冲动,你要是、要是敢对我怎样,两个礼拜后,你对你爷爷怎么交代?」那银色刀光教她吓得睁不开眼。不会吧?他不会当真这么狠心吧?

    「妳答应不再寻宝,专心上课,嗯?」他毫无温度的笑意璀璨,隐藏着致命危险。朱鹰想通,要让海莘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梦想,活动不再那么频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劳动;累死她,看她还有没有那心思耗在挖宝上头。

    最近爷爷派来的刺客,还在城外探头探脑时便已让朱鹰察觉,立刻把人轰了回去,但是这也难保刺客不会有通过他严密防护网的一天。

    再怎么说,还是得教海莘更扎实的防身术。接下来,他计画每晚都安排简单的武术课程;今晚第一课便是长枪。各式武器都让她试试,到时也许派的上用场。

    「那是当然的,当然的。我是打算要回去休息呀,不过,你先让让好不好?」讨好他的笑容又不花钱,用的再凶海莘也无所谓。会觉得她自己太谄媚吗?这时候谁还管那么多?保命比较要紧。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挡在门口。

    朱鹰将第二支长枪丢在她脚跟前。「等上完课再说。以前一般武家之女,不一定要学刀法,但枪术是必备功课……海莘,快把枪检起来,它不会咬人。」

    「……不要。」她不想拿那么恐怖的凶器。于是她紧贴着墙壁慢慢绕圈,四处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我、我不要和你对打,这不摆明一定会输吗?」

    停在一面嵌进墙里的大型落地更衣镜前,海莘碰触着更衣镜边缘漂亮的金属雕花,那冰冷的触感一再提醒她,倘若和朱鹰比那些有的没有的武器,她大概也早晚会落得这种冰冷僵硬的下场。

    「刚开始练基本的操枪,谁会跟妳对打啊?妳想太多了!」他气势喧腾的继续踏前,十足来找人寻仇的模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你别那么生气--啊呀!」海莘发出刺耳惨叫,因为在她双手四处摸索的时候,好像在镜子上压到了什么,随着「喀哒」一声,穿衣镜突然整面翻转倒下。死命贴紧镜子、结果措手不及的海莘也跟着整个人往后跌去。

    「小心--海莘!」朱鹰察觉苗头不对,冲上前拉住她的手,却因为冲力过猛加上她摔跌的重量,于是他也无法控制的随她一起跌往那个黑暗的镜后世界。

    似乎是一条极为冗长的斜坡坑道,他俩在里头不断翻滚,怀疑他们会不会就这么滚进地心才可能停下。

    在朱鹰因为连续冲撞、而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紧紧抓住她不放,将她纳进自己怀里;像他这样强壮的人都快承受不住,何况是纤弱的她?

    此时除他以外,没人能救她。他不想让她受伤;他要保护她。

  第七章

    弥漫在空气中的尽是古老陈旧的气息,若非那霉昧过于恶心,恐怕被摔的头昏眼花、意识不清的那两人不会醒的那么快。不过白凰院朱鹰能即时恢复神智,还得算上小腿激疼不已的帮忙。

    「唔……」白凰院朱鹰清醒那瞬间,忽然感到脚上传来剧痛;他几乎可以确定他疗养失败,伤势持续恶化。表现英雄气概的结果,便是他再度折损腿一条。

    身上多出几处撞伤,他全然不在意;现在比他自己更重要的是她仍否安好?

    「海莘?」置身阳光到达不了的黑暗世界中,白凰院朱鹰不免紧张起来;至今他左手仍然紧紧握着她温凉柔软的小手,可她怎么始终没有动作?

    朱鹰担心的靠近过去,却发现她并非未醒,却是慢慢地感到她双肩开始不停抖动,抱腰缩成一团,仔细听才注意到那受到压抑的细弱声响传来……是哭声?

    想必她是害怕极了吧?再怎么说,虽然是她闯的祸,但他却无法不心疼受惊的她。朱鹰不由得想伸出手将海莘搂入怀中柔声安抚,可才一接近,却发现……

    「真的有宝藏,嘻嘻嘻……这下子妹妹们就不用再接家庭代工,真是太好了,呵呵呵……」她在笑,而且笑的很忘我。

    原以为她是受到惊吓而啜泣不已,结果是他太低估她的勇气。只要一牵涉到财宝,她便会立刻化身为金田一一,坚强的向未知谜团挑战,还不用拿爷爷的名誉立誓,一切她自己来就行了。

    「妳还笑,先别提有没有宝物,现在我们能不能出去都还是个问题,这里究竟是哪里?」气归气,朱鹰还是忍不住关心问了一句:「妳还好吧?」

    「我没事。」从白日梦被拉回现实中的海莘不免有些庆幸。还好这里是一片漆黑,要不他一定会看到她害羞的笑容。因为有他护着她,她从头到尾连一点撞伤都没有。对他的感激与钦慕有增无减,好感似乎已经快要超越她理智所能负荷。

    「这里八成是你家的秘密金库。」她回答的理所当然。「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先人祖宗建造的,但是我很感谢他。」瞧她高兴的像是已经拿到了宝藏,正坐在豪华邮轮上环游世界一样笃定。

    「别再说了。」她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妳不怕吗?」

    「为什么会伯?有你陪着我不是吗。」

    朱鹰不免楞住。就算是他,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下城,说没有任何不安或担忧都是骗人的;但是海莘她……全然信任,无防备的真心信任,让原本怒气逐渐高涨的白凰院朱鹰,顿时消了火气,甚至还突然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欣喜。

    以为总是很特立独行、自作主张的她,竟然也有想要依赖他的时候?

    而他,就因为她顺口说的话而赫然发现,他喜欢这种感觉。比起任她盲目的四处跑让他担心烦躁、或是听闻她受伤而心疼懊恼,他宁愿她将自己交给他,由他带着她去闯荡。有她在,他也同样浮现无尽勇气。

    他本性不爱受拘束,可若是这样被她套牢……又何妨呢,他就是拿她这点没辄--欸?且慢。要是被这小麻烦缠上,他的人生不就得在一团混乱中度过吗?矛盾的心思再次困住了白凰院朱鹰。

    「怎么不说话了?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怕黑。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在这儿被困住的,来,打起精神,我们一同找出路。」

    下一刻,白凰院朱鹰就被眼前景象给吓到。刹那间出现一道光,光中有她依旧无邪的笑容,但就只见着一颗头……她没事干嘛老把灯光往自己脸上打?

    「妳、妳的手电筒哪来的?」朱鹰看仔细之后,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定下心。方才乍见那怪异一幕,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差点让他失控。

    跟她在一起,一定要有非常强壮的心脏才行。

    「我身上都有带备份的呀……还有储备乾粮呢。来,这支手电筒给你。」

    海莘有些尴尬的吐吐舌头。朱鹰一定不知道,往常要把东西免费借给人家,是件多么让她挣扎不已的烦恼;可是海莘甚至不加思索就大方提供他道具,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对他开了先例。「我们走吧。」

    白凰院朱鹰不知道该感谢她的周全还是气她的执着。原来方才她在他面前丢下那一大箩筐、多的让他怀疑她娇小身躯,怎么揹得动的各式道具还不是全部喔。

    唉,他最后只能无奈的同意进行冒险。

    「等一下。」继而朱鹰出手拦住她前进。「我先走,妳跟在后头。」

    这地方到底会出现什么仍是未知数,他并非逞能,却是无法容忍她有丝毫可能发生意外受伤的情形。只是他却忍着脚痛,不希望让她看穿他受伤的事。

    「不,我们一起走。」出乎意料的,她主动偎向他,勾起他手臂架到自己颈项上。「你受伤的事,我也有责任。在走出去之前,就让我来当你的枴杖吧。」

    「……不用了,我……」说不出完整的话,不光是由于朱鹰不愿自己成为她的负担,也是因为她这么贴心的举动,让他有点儿感动……好吧,他承认他很感动,至少在这节骨眼上,她没丢下他不管迳自去挖宝,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有情义。

    「唉呀,别担心啦,我不会向你收服务费的。」她完全误解了他犹豫的理由。没办法,她的思考模式就是如此。

    朱鹰只能哑然无言的接受她的热心提案。他对自己的感情醒悟的已经够慢了,而她竟然比他还迟钝?不过没关系,他相信他们一定能顺利走出去,然后他将有得是时间点醒她……

    ※  ※  ※

    点醒她?现在,白凰院朱鹰觉得敲昏她可能比较好。

    当他们好不容易躲到一处蟒蛇爬不上来的高台时,朱鹰不免无奈的想。也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征询她的意见。现在他开始怀疑她那身,总让人觉得飘忽不定的诡异灵气、是否因为她可能具有巫女血统。事情该从他们出发后四个钟头说起。

    「走了这么久还没发现任何东西,真奇怪。」白凰院朱鹰不免嘀咕着。

    沿途虽然有些小岔路,不过大致上来说,倒还不算是错综复杂的迷宫。

    他早在脑中自动组织出地下城的路线图,目前为止,只要是他们曾经通过的地方,他一条不漏的全记下了。

    刚刚一度发现有面潮湿生苔的墙上,有个小洞竟然微微透着光,可因为他敲打了老半天后,虽然能确定墙后应该有个不小的空间,但墙面仍然纹风不动,于是他们只好决定另寻出路。

    朱鹰虽无法预估这座地下城大小,不过从墙上留下的家徽图样,以及沿路零星出现布满蜘蛛丝与灰尘的石像来看,这地方或许真与百年前战国时代有关联。

    地上那栋被他拿来当作别墅的城庄,据说曾经是丰臣秀吉的遗民们、最后据守的地点之一;众所皆知,谣传历经关原合战、大阪冬之阵与大阪夏之阵后,丢了政权、又被幕府灭亡的丰臣一族,原先拥有的大批军用资金突然下落不明。

    如果硬要怀疑这座城有可能藏了什么,朱鹰也无法斩钉截铁的否定这点。

    但在数十年前他们白凰院家进驻这座城前,也曾动用许多人力寻找任何线索,却徒劳无功,所以后来朱鹰完全不认为这里会藏有宝物,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三分钟后的现实,却不得不让朱鹰相信,海莘的直觉也许能信几分。唉,都已经迈入二十一世纪,而他们居然还会有这么光怪陆离、难以置信的奇遇?

    「就是说呀,地面上奇奇怪怪的要命暗器那么多,怎么地底下什么都没有?」海莘可不是嫌现在的处境不够刺激,却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值钱的宝物必然有良好的防盗设施,要是一点保护都没有,不正代表那宝物不值钱?

    惊觉她这几晚花的功夫都白费了,让海莘有些伤心。

    「地面上的要命暗器?」白凰院朱鹰发现自己格外易怒的原因,不能怪他修养不够,应该怪她太不知轻重,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妳遇过?」还以为她运气好,没踩过任何机关,谁知道却是她隐瞒着他一切。「怎么都不说?」

    「呃,对呀……遇到过两三次……」注意到他开始变脸,海莘知道自己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可能是五六次……也许有八九次……好好好,我说啦,连这次是十二次。你别生气嘛,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反正我……我没事……」

    「才来几天,这不是代表妳天天都遇到危险?」是啊,他也才认识她没几天,却被她气得可能短少好几年寿命。「算了,以后妳得答应我,绝对……」

    「我们会有什么以后吗?在见过你爷爷、化解了你哥哥的危险时,我们还能这样继续在一起吗?」为了避免捱骂,她顺势接了别的话题,却完美的将朱鹰所有想发飙的话全部封锁住。

    他们的未来?朱鹰怔了好一会儿。没错,他们只能算是临时凑合的同伴,事先既没任何预期,自然也没任何计画;在他去台湾之前,也不曾想过会带她一起回日本。所以他也从没考虑过,关于他与她的可能性。

    「出去再说吧。」他再次回避没有答案的问题。虽然他彷佛可以确定,他心底是不愿这么放她走的,但,那又为了什么呢?

    「这地方好像当真什么都没有欸。」海莘没察觉身旁的他心里急遽变换的复杂心思,只是很专注的看着前方,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交叉回廊。

    奇怪,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哪!每次捡到二元或五元铜板以前,她都会像现在一样,心跳加速,极不安稳;自从和他见面以后,她这种三不五时就变得焦虑的现象更是明显,尤其有他在身边的时候,状况更是糟到了极点。

    现在她会这么坚信有宝物,全凭了不起的直觉。可是……难道她的第六感不灵光了?「再怎么说,既然是这么庞大的地下城,也应该要做点陷阱,不然劳民伤财花这么大功夫有何意义?」她充满疑惑,脚步走的更快,忘了配合他的步伐。

    「像是什么剑坑啦--呀--」发出尖叫的原因无非是她一脚踩空。

    原来方才看似平凡无奇的地板突然整个陷落,要不是因为她还一手扶着朱鹰,而在她失足坠落的一瞬间,发现有异的朱鹰连忙站稳身子、咬牙忍痛使劲将她硬扯回来的话,恐怕她早误中陷阱。

    「喏,妳要的剑坑。」指着地面上多出来的坑洞与坑洞内插满的刀刀,白凰院朱鹰没好气的紧紧抱着她。这家伙非得让他这么操心吗?万一她摔下去可是只有当肉酱的份哪!

    「真的有欸……」惊魂未定之后,海莘对着朱鹰灿烂一笑。「这样我对我们的未来就很有信心了。」

    「妳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看着她的笑容,白凰院朱鹰发现自己可能甩不掉她了。就为了她这么甜美的笑容,就是要他冒险出手救她一百次他也甘愿。

    原来不是只有他想要维持这段让人气恼的孽缘吗?她对他总能立即保护她感到这么放心,她的依赖让他胸口再度盈满热意;虽然地点糟糕,虽然时机不对,但是他突然想告诉她,就算安全出去以后,他……希望她留下。

    「对呀,现在开始如果满路都是陷阱,那么我可以肯定不需要多久,我们就能找到丰硕的宝藏呀,这样的未来实在太完美了,呵呵呵;要是接下来会从墙中射箭出来--」

    「快躲,蠢女人!」他莫名感动的好心情,才被她天真乐观的奇想给破坏的一乾二净,正气得推开她,想好好数落她一番时,还来不及发飙,就在她退开的脚步踩在石板上发出无比沉重的闷响,随即他简直不敢相信,竟然又被她料中了!

    石墙上同时有五处地方忽然冒出小洞,接着便从洞中急速窜出看来失了光泽、判定应该有些年代的金属箭头,紧接着便是多箭连番乱射,箭箭对准他俩。

    他及时抱着她左躲右闪跳开原处、最后翻倒在地,这才免去他们两人同时被钉死在墙上当标本、等着三十年后由别的挖宝者发现一对骷髅的惨剧。

    当朱鹰看着那好几排竖立在墙面与地上的庞大箭阵,只能庆幸还好他从小就学古老武术,否则肯定躲不过。

    「……这次会是真的吗?」她愕然问道。

    白凰院朱鹰已经学会了解她的惊叹绝对不是因为感到害怕。「妳该不会想问那个箭翎上,黄澄澄的颜色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吧?」

    「你很厉害哟,我还没问你就知道了。」也不是说她脑筋愚昧到认不清现实,只是可能从她掉到这儿的那时起,海莘就已经陷入热诚寻宝的失神状态了;就算前面有出口,可能在她找到东西前,她的眼睛也会自动过滤掉出路的存在。

    「谢谢称赞。」白凰院朱鹰只想翻白眼。「看来前面的陷阱可能会更多,我们还是换条出路吧。」他当机立断决定避开危险往回走。

    「但是说不定宝物就在前面了呀。」其实海莘理智上,十分明白朱鹰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可寻宝是她的梦想,要她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放弃,她实在不甘心。「而且,现在又没有响尾蛇或蟒蛇出没,只要我们小心一点--」

    「嘘!」白凰院朱鹰举起食指搁在唇边示意她安静,紧张的开始四处观望。「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好像是有人在吹气的风动『嘶嘶』声--欸?」拿起手电筒,往远处那个彷佛在蠕动的身影照了过去--妈呀!

    朱鹰紧紧拉着海莘的手,早巳管不了伤疼,只知道要是再不跑,接下来大概可以不用买票、就能免费欣赏一场蛇吞人奇景。

    那种只有在寰宇蒐奇里才看得到的巨蟒图片,什么时候走出神话中了?

    白凰院朱鹰突然觉得,海莘到现在还没赚大钱简直是不可思议。她应该去当占卜师「铁口直断」;如果她肯开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资这个稳当的生意。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铁齿到这种程度的!

    两人完全不辨方向的跑了又跑,沿途有惊无险的,闪过了一大堆奇怪的落石乱箭,跃过一个个壕沟,穿过一条条秘道,像是经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的时间,最后在他们探头确认巨蟒应该没追上来的时候,总算停下脚步。

    他们的脸色肯定可以提供给医学院学生,当成严重缺氧的活教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僵硬的双腿差点就不听使唤,唯一还有自主意识的,是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掌始终没有放开。

    「好大的蟒蛇,真是吓死人了。」海莘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深吁一口气。

    「我看妳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朱鹰不禁有些懊恼,这么跑着跑着,他的记忆中好像有一部分路线给搞混了。

    「有哇!真的很可怕呢,没想到这个地下城竟然有那种活生生的野兽存在,如果再跑出什么--」她话未完即遭他厉声打断。

    「住口!」他可不想再次验证她预言的本事如何高超。

    「我只是说说而已--」这一次当她看到他回过头那份阴沉表情时,自动乖乖闭嘴。「那个……你别生气好不好?」她喜欢看他笑,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无法拿定主意该不该依她的困惑表情;但是看他这次当真发了火,她好难受。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哪……」见他气极的甩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她连忙追在他身后。

    「妳太自私了!总是光顾着妳的冒险,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怕妳遇到危险怕妳受伤,但是妳的眼里只有宝物,根本没有我--」

    猛然住口,白凰院朱鹰瞬间也无法理解自己生气的理由。

    他气的并不是她将两人卷入一场又一场的意外中,他气的却是在她眼里,他半分地位也没有!原来他……喜欢她的程度远超过自己想像吗?

    「可你不也一样?你只是利用我收拾你自己闯下的祸,利用我解决你和你哥哥与爷爷之间的继承纷争而已!」带点恼羞成怒意味,海莘出言顶撞回去。

    朱鹰一时无话可说。他们两人从最初就不是以什么浪漫的交往方式而结合的,两个人各怀目的互相接近,目的达到了就拆夥,这应该是极为正常的。但就算是这样不合常规的相遇,也不代表现在他可以轻易的割舍掉对她的感觉呀……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当我听尊子说,你爷爷嫌弃我只是贫家出身的穷女孩时,我就突然好想要得到一大笔钱;如果我能够跟你有平起平坐的地位,是不是有可能、有可能我们也会像别人一样,至少不会是这么剑拔弩张的相处……」

    在以前,要让总是为了家庭与工作,压抑自我的海莘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她最近受了他奔放的生活方式影响,或者是因为他一再训练着她不怕生、不畏事、不退缩的勇气,也或者是因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城,阴郁诡谲的气氛影响下,让她变得完全不像平常害羞迟钝的她。

    「如果能出去……爷爷那件事过关的话,我们也许可以……」

    他垂于身侧握拳的手,一度握紧又松开,连他也不了解,怎么一句简单之至的「重新开始」他偏是说不出口?「……算了。」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的。之前我听你家警卫说,后苑乾枯的水井因为地震而裂开了缝……之前我们找到那面会漏光的潮湿墙面……我怀疑那就是出口。」知道他这次怎么样也不肯息怒,她强忍着鼻头酸涩,一面委屈莫名的啜泣起来。

    「妳知道有出路却不肯告诉我?」他微眯眼眸,无法自遏心上恼怒高涨。

    「因为应该有出路的,所以我就觉得放心多了呀……」既然肯定有出口,那么多花些心思在寻宝上面有错吗?

    「妳--」他该气她的;是她将所有事情扰得一团乱,就算他现在不想再管她也很正常。但看她一副小媳妇模样,他总是会心软。「我们往回走。等到出去的时候再跟妳算帐。」自顾自的生闷气,朱鹰刻意要自己狠心别理她。

    「朱鹰……朱鹰你不要不理我,下次我有了消息保证会告诉你的啦……走这么快,你的脚不是很疼吗?我愿意扶你呀……」她该怎么做,他才会与她和好?他这样不牵她的手,不跟她说话,宁可咬牙硬撑伤疼,看得海莘也跟着疼了起来。

    绕了千百个弯,海莘豁然明白,自己对朱鹰种种不明缘由的眷恋与渴望,从何而来了。该怎么办?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依旧不说话也不回头,只是脚步不免放慢了些,仍是怕她跟不上。

    「朱鹰,别走那么快呀,你看旁边一列列武士的石像,说不定是机关,你要稍微注意一下呀!」看他步伐十万火急,她只能好意点醒他。

    「糟了!」当白凰院朱鹰发现事情不对时,猛然停下脚步,急忙回头探看她的状况是否安好,然而就在他伫立原地的那瞬间,他身旁那个蒙上一层厚灰的持刀石雕武士像,竟然开始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对准他劈下。

    注意力完全放在海莘身上的朱鹰,错过了闪躲开来的第一时间,决定要跳开原地时,伤腿却因为使用过度,偏偏在这当口开始抽筋,发疼麻痹,他根本无法躲开那石武士锐利的攻势,眼看着那一剑就要砍上他胸口!

    「朱鹰--」尖叫声回荡在石廊上,海莘在那一刻,竟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推开朱鹰,奋不顾身的以自己纤弱身子代他挨了这一刀。

    在石像整个倒塌前,白凰院朱鹰连忙拉过海莘,抱着她滚到一旁,避开石像的攻击。无暇多管到底这次石像机关,是因为他们又踩到地板哪里的启动点,朱鹰只是顺着她被划破的衣裳猛力撕开--

    白皙如玉的雪肤上沾染一大片怵目鲜血,在那中央却有一道三十公分左右的狭长伤口,看来颇为骇人。

    有那么一瞬间,白凰院朱鹰几乎要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舍不得她往危险里头钻,更不能容忍她为他受了伤。他懊悔着不该孩子气的跟她耍脾气,不该不搭理她,不该迁怒于她,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随即他知道他不能徒然留在原地自责,浪费宝贵的救人黄金时间。

    要赔罪,要道歉,都要等到她平安无事再说!

    「海莘,妳撑着点!」二话不说,白凰院朱鹰立刻脱了自己衬衫,撕成条状,一面绑住她伤口,一面绑住她身上几处止血点,希望这样能减缓她出血的情形。

    「你、你不生气了吗?」见到他回头抱着她,海莘绽开绝美一笑。

    在那可怕的一刀砍下的时候,其实她根本不感到疼,只觉得好似有人在她背后重重压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深陷进自己的肌肉随即便离开;紧接着是感觉整个背上像被人泼了一桶水,湿意急速扩散。

    直到她想笑着让他放心时,她才惊觉自己脸上表情,都因为陡然传开的剧痛而抽搐着,好痛好痛……但是她一心牵挂着幸好他没事……

    「你不可以生我的气……这次、这次我没有让自己陷入危险,大意的人是你哟……所以、所以你不可以生气了……」

    「别说了!我不会……不会再对妳生气……」先前总让朱鹰无法忍受的腿伤,这个时候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疼了。他揹起她,凭仗自己方才的记忆,将手电筒咬在口中维持照明,以他最快的速度努力往回跑。

    等他察觉的时候,眼中一片迷濛,无法克制的温热水珠遮蔽了他的视线。

    没办法再否认,他就是心疼她。

    「到底出路是哪一边?」来程与回程的方向感原本就不同,更何况他们适才有好一阵子无法好好熟记路线,前头出现了双岔路,他应该怎么选?看海莘的状况,没有时间让他走错之后再回头走另一条啊?「该走左边……还是右边?」

    「……朱鹰……往左走,我记得是左边的路……」海莘虚弱的说了。

    「妳确定?」朱鹰仍在蒐寻脑中模糊的记忆,慢慢地与海莘的答案重叠。

    「我确定,是走左边……」海莘才说不了几句,便陷入晕厥之中。

    「好。我知道了。」留在原地也同样没救,朱鹰必须向命运之神赌这一场。这阵子的相处,他自认对海莘有一定的了解,他得相信她。「我们就走右边!」

    ※  ※  ※

    还好他没忘记她一向没啥方向感,朝着她印象中的相反路线走,果然顺利回到之前就来过的那面湿濡的石墙。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她沿路昏昏沉沉的没多开口,总之他们一路上也不再遇上奇怪的东西。

    靠近墙边小洞,除了隐隐透光之外,还有微弱风动带来了,跟地下城浓厚霉昧完全不同的清新空气。如果能够通过这面石墙,那么后面的空间,应该有通往地面枯井的路才对。

    但是石墙虽然不算太厚,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推倒;而朱鹰手中并没有任何像样的工具,他有的只有这身手脚而已。

    他飞快在脑中计算着接下来的行动。看样子,石墙受水浸润已经有一段时间,石砖与石砖间隙的泥土已有些松动,墙上裂开的小坑应就是最为脆弱的地方。

    朱鹰在离开墙面几步路的地方放下海莘,随即转身停在石墙前,深吸一口气,略微侧了身,眼睛瞄准石墙上的小坑,然后猛然在原地跳起,以旋转加强攻击的力道,奋力踢了出去!

    「不要!不要这样,朱鹰……你会受伤的,不要这样呀!」海莘拼着最后的力气,想阻止朱鹰做傻事。

    由于失血过多,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变形,但是失去意识前,她一定要阻止朱鹰这种近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行为!

    「就算你的腿断了……也不见得能打破这面墙啊?不要再踢了……」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绝对救不了妳!」朱鹰的决心比谁都坚定。话未完,旋身飞踢早已又连击数次。

    「不是我的腿先断,就是石墙先毁,反正我就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看着妳明明能得救却什么都不做、空等别人帮忙!要救妳出去的人--是我!」

    虽然海莘还想再说什么,可也已经没能耐再开口了。身上剧痛比不过心疼。她懂了朱鹰那一番话了,他不忍心见她受伤,就如同她不愿意让他为了救她而自残一样。那是否代表着他……是不是也总算并非对她毫无感觉呢?

    她想要重新开始,她想要好好陪陪他,她想要告诉他……她喜欢他;但是……还来的及吗?

    她想在最后唤他回头再瞧他一眼,竟连这样的小事也办不到……遗憾化为晶莹泪水滑落脸庞,无止境的懊恼尽数哽咽在喉中……

    下一刻,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知觉……黑暗来袭。

  第八章

    几乎像是正置身大火中,自背后传来的痛楚与强烈烧灼感,逼使海莘自空白无知的幻梦里,被硬生生地带回现实。

    「唔……」她侧身躺着,努力睁开眼眸,发现并非突如其来的眩目光线,令她睁不开眼而使她视野模糊,却是在苏醒瞬间、才见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张熟悉脸庞,她便克制不了无声泪水不断滴落。

    「伤很疼吗?」白凰院朱鹰紧张的就要喊人来帮忙。

    「不是这样的,朱鹰,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的脚……」

    海莘注意到白凰院朱鹰坐在轮椅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自始至终这么静静地在一旁守着她,略显红肿的双眼布满血丝,英俊的脸庞让焦急不安给磨的憔悴许多,看的海莘好内疚,好心疼,于是眼泪顿时不听使唤地涓涓垂落。

    她爱冒险是她自己的事,怎么样都不该让朱鹰也跟着她受了伤,除了道歉,她还能说什么?他的脚……斜眼瞥见,能上石膏的地方全都上了。

    注意到海莘的视线停在他仍不能动弹的双腿上,他为她的担忧顿感欣慰。「没关系,不是妳的错,是我心甘情愿,所以妳别哭了……只是裂伤,没关系。」

    说谎果然很要不得,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实际上朱鹰双腿根本疼的动不了。不过为了止住她的泪,打死他也要逞英雄。

    「可是……」她的低泣依旧没有停歇的征兆。「朱鹰,我、我喜欢……」

    「妳能顺利脱险最重要。」像是刻意打断她的话,避开其他问题,他坚定的告诉她他唯一关心的事。当她受伤时,他痛苦的几乎发狂,那份恐怖感他不想再嚐。

    「幸好护卫们通知爷爷那乾枯水井有问题,刚好让爷爷派征司来调查,因此我们在里头敲打的声音,自然地传到外界,现在两人都没事,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不断的安抚她恐慌不安,但他越是温柔,她就越自责。她宁愿他像平常训练的时候,一样地对她大吼大叫,那么她多少会好过些。

    没有人愿意让喜欢的人为了自己受伤受罪呀……经此一次,她开始深切反省她以往一旦看见目标便不顾一切、不管旁人,只知一昧冲向前的莽撞了。

    「唉唉,哭成这样,一点也不像妳。」她原本就已经纤弱的,让他克制不了对她的保护欲,她这一哭,更是让他无法不疼借她。

    「妳呀,还是什么都不要变,像原来一样就好。」就算医生说过如果他再轻举妄动,就可能会一辈子跛了的重话,现在他也顿时觉得无所谓了;只是他必须及早恢复健康,否则还有谁来照顾她呢?

    但是……他真的有能力给她幸福吗?他犹豫着。地下城一游,让他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有本事,反而让他看到许多弱点。他应该多锻链一些。

    「人是无法不变的。」在经验中成长,在失败中获得教训,改变不见得是件坏事,她不能永远都当个见识短浅、眼光放不远、只瞧得到利益却看不见损失的糊涂女孩。「我只希望自己能变聪明些,下次……不会拖累你。」

    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不自觉加重力道,他明白那是她的告白,他却没办法立刻回应。现在的他,缺乏自信。「告诉妳一个好消息,让妳开心一些吧。」扯开话题,他神秘的笑了起来。「听说有蟒蛇出没以后,爷爷便另外派彬下去探勘。」

    「然后呢?捉到蟒蛇了?」她紧张起来。「如果捉得到那只蟒蛇的话,可以立刻开个展览卖门票……咳咳。」意识到自己怎么老是学不乖,申海莘尴尬的连咳数声。「欸,当我没说话。」

    白凰院朱鹰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没立刻猜中,不过海莘果然是海莘,这样的反应才像她。

    「不,奇怪的是,翻遍了地下城,还是没有找到那只蛇,也许还有别的秘道也说不定。不过彬却意外的找到大笔埋金--现在地下城的发现者,妳和我,以及地下城的土地所有权者白凰院家,已经公告成为埋金的共同管理者了。」

    「啊?」海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真的……有宝藏?

    ※  ※  ※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平静无波,花园中的纤弱人儿,静静坐在摇椅上晒着温暖阳光,舒服的让她几乎不想动作。

    若非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疼、有时还会发麻变烫、不时刺激海莘知觉的话,也许两周前那次地下城冒险,仍然会被她当成是个不真切的恶梦而已。

    「呀--海莘,别一个人在屋外曝光,太危险了!」来探病的尊子才从走廊上一瞄见海莘,立刻蹦蹦跳跳的冲过来。「妳现在的身分非比寻常,万一让那些好事的记者或居心不良的歹徒给盯上了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海莘的笑声虽然轻柔却极为坚定。「这里可是白凰院家的势力圈,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可难说。」海老原尊子轻嗤一声,似乎并不认同海莘的论调。

    「毕竟,妳现在是秀吉埋金的持有者,不谈外界对妳的好奇,家族内部就已经对妳很有意见,虽然白凰院爷爷表面上没说什么,不过白凰院家反对由一个外人共同拥有埋金的声浪,越来越大倒是真的。」尊子皱皱眉。

    「老实说,白凰院家不光是表面那样的名门豪族,把话摊开来说,他们并不是简单的家族企业,却是涉及各行各业,横跨黑白两道;偶尔为达目的会使用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激烈手段;我只能说,妳得要小心点才行。」

    海老原家与白凰院家既然是世家,也是生意上的合作对象,作风如何,尊子多少也有点谱。乍听海莘受伤的消息时,她连忙焦急的赶过来;那时她差点以为是因为白凰院家,反对海莘与青龙的婚事而暗中动手了呢。

    「应该也不会像妳说的这么恐怖啦。要是当真不接受我的话,从一开始白凰院家,不要对外公开我也是埋金发现者之一不就好了吗?」

    「那是朱鹰的表兄弟……我忘了名字是谁、总之是那个老行踪成谜、让人记不得他是谁的那个兄弟,在一找到埋金的时候,就立刻对外界发布新闻稿,说发现埋金妳也有份,不然妳以为白凰院家真有那份气度,把到手的庞大宝藏让人吗?」

    尊子不停摇摇头。嗯,那个神秘的白凰院家四公子到底叫什么来着?

    「算了,万一妳有什么事就赶快找我,我还是站在妳这边。」

    对于爱上白凰院家那群奇怪兄弟的女人,尊子绝对是她们的好同伴。她得赶快把那几个家伙趁早出清,免得自己最后还是不得不被迫嫁过来。「记住,想对妳不利的人,不在外界,而在白凰院家中。」

    「那朱鹰……呃,是青龙先生,他怎么说呢?」她差点忘了那对孪生兄弟的身分曾经对调过。虽然真正的青龙先生昨天晚上就从台湾回来了,不过现在朱鹰和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她也不清楚。

    「妳自己问他吧。」指指前头藉着枴杖行动、缓慢靠近她们的青年,尊子识趣的闪人。不由得心生纳闷,怎么海莘与青龙,有时候好像感情不差,有时候又好像极为陌生呢?叫青龙的名字还加上敬称?

    「海莘小姐。好久不见。」确认尊子的背影消失后,白凰院青龙才回过头同海莘打了招呼。「最近复原情况应该还不错吧?」

    「还好。」明明外貌一模一样,可是向来带点小迷糊的海莘,就是能一眼认出他们兄弟俩的不同。眼前的青龙就算对她再温柔,她也不曾有半分窝心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他们兄弟俩的时候,还搞不清楚谁是谁,不过她现在懂了;比较直接了当、爱装酷的是朱鹰,看来斯文但感觉比较捉摸不定的是青龙。

    「朱鹰呢?听说你们两个同时被昌树先生给请了过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海莘对于尊子的警告并不紧张,却是担心起朱鹰。

    昨晚她正和朱鹰悠闲聊天聊到一半时,就被突然现身的白凰院青龙给打断,随即他们兄弟便被白凰院昌树派人紧急传唤去见他,让海莘不免牵挂了一整夜。

    「嗯,算是好消息吗?」白凰院青龙把枴杖收到一旁,自顾自的走了起来。现在没有旁人在场,他不用特别装成行动不便的样子。

    他们兄弟俩各自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倒是朱鹰比较辛苦,在爷爷面前是谎称不慎出了车祸,只让爷爷嘀咕着双胞胎之间难道真有感应,连受伤都一致?

    「由于这次发现埋金的事,让爷爷对妳的观感完全改变;因为之前完全没人能找到那座地下城,所以爷爷认为妳有这方面的专长。」

    海莘听着青龙的解释,讶异的美目圆睁,好半晌说不出半句话。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总觉得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爷爷一向珍惜人才,所以为了留住妳,也可说是为了不让埋金分给外人,不用多做考验,他同意接受之前妳和朱鹰在台湾公开发表的那次恋爱宣言。」

    「这意思是……这意思是,昌树先生他认同了我,他愿意让朱鹰……和我在一起?」突发状况让海莘有点不知怎么反应才好。

    她知道自己喜欢朱鹰,而朱鹰也好像是喜欢她的,之前被迫在一起的情况似乎变得顺利起来,但是说到结婚什么的,会不会进展太快?如果他开口承认他喜欢她的话……她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离开他身边。

    「他愿意让妳嫁进白凰院家,不过,妳要嫁的人不是朱鹰,是我。」青龙说话的态度一点也没变,倒是他的听众被吓得面如死灰。

    「嗯?什么意思?」海莘宛若遭到雷殛,脑子怎样也转不过来。

    「别忘了,在台湾发表恋爱宣言的那两个人,是妳和『白凰院青龙』,」青龙温文的口吻变的冷竣起来,微眯的眼眸进射锐利目光,暗示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三天以后,爷爷会为我们两个召开订婚宴会,正式向全家族的人介绍妳。」

    「等一下等一下!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呀?」海莘慌了手脚。怎么变成这样?

    「可妳不是为了要嫁我,而努力的让爷爷认同妳?」青龙挑了挑眉,对于海莘的拒绝很不以为然。「对新闻界而言,埋金的共同持有者,是我不是朱鹰。而且妳既然为了寻宝连命都不要,真那么喜欢财富的话,嫁我和嫁朱鹰又有什么差别?」

    「才没那回事!」海莘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我喜欢的是朱鹰,不是你!」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是真正关系到自己终身大事,没理由轻易退让。

    她承认,虽然不明白这是不是爱情,可是她绝不同意嫁给朱鹰以外的人!

    「妳所见到的朱鹰假借了我的模样,他平常是什么不入流的模样妳知道吗?说不定妳看到了会吓一跳吧?」居高临下的白凰院青龙,压迫着亟欲退缩不敢直视他的海莘,讥讽语气令人寒心。

    「他是个根本不懂理财、头脑简单的败家子,是白凰院家上不了枱面的软弱少爷,以前不学好,只会三更半夜飙车逞凶斗狠,现在也没什么出息,只能管理白凰院企业底下一个小小的部门;海莘小姐,妳确定妳喜欢的是朱鹰而不是我?」

    忽然间,青龙又换上那副迷人的优雅笑容,挑逗性的伸手托住海莘下颚让她转向他,温柔的开始说服着海莘。似乎以为这样海莘就会乖乖为他臣服。「妳喜欢的人,应该是完美无瑕的白凰院『青龙』才对吧?」

    「你、你少来!我才不会相信你,你破坏朱鹰的形象也没用!」海莘气得不顾是否会牵动伤势,一把挥开白凰院青龙的大手,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退开数步,不愿在气势上输人。伤口虽然疼,可是她得撑住!

    走了一趟地下城,海莘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胆怯的小女孩;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说什么,都必须自己去争取。她要提出勇气。所以她向天借了胆,开始对着白凰院青龙练习泼妇骂街,就为了维护朱鹰的名声。

    「也许他不像你一样被当成白凰院家的继承人,可那是他自己不想出风头,才不是他比不上你!他有他的优点,你自己眼拙看不出来也别嫌人家笨!说话前多三思才不会让别人看穿你盲目无能!」一听到朱鹰被贬得一无是处,她就发火。

    他不顾自己负伤数次救了她,他是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谁也比不上!

    「白凰院青龙,你愿意娶自己不爱的妻子,我可不想嫁自己不爱的丈夫,所以你给我滚--」

    「我喜欢妳。」分毫不差的那张脸庞,那道让人心折的声音,突然对她说了她心里渴望听到的表白,就算海莘理智能分清他们不同;可那一刻,她却又将他俩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再也骂不出口。如果朱鹰能这么坦白,应该就是这样吧……

    「看吧?妳得承认,妳对朱鹰的执着简直像个笑话。」他表情一敛,得意的看着她的无措。「既然知道这点,三天以后,就准备乖乖的当我的未婚妻吧。」

    「什么嘛!为了守住宝藏,你连爱情的承诺能随便说?」她不免气恼自己怎能有任何一刻把青龙当成是朱鹰?就算她再希望朱鹰能对她有所表示,也不该让青龙成功戏要她呀!

    他的神色变得更为黯淡,眼神若有所思的飘向远方,语气落寞而尖锐。「如果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娶谁还有什么分别?」

    「所以你就把婚姻大事当儿戏?」她愤怒的指责他。

    「先玩弄婚事的人不是我,是朱鹰!别忘了,我也同样是受害者!」青龙就连生气的模样也与朱鹰相差不远,让海莘哑口无言,无力反抗。「要怪,就怪他不该把玩笑开的太过火!要怪,就该怪妳自己运气不好,卷进白凰院家的纷争!」

    「朱鹰呢?朱鹰不会答应让我嫁给你的!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海莘其实并不是那么有信心,毕竟朱鹰不曾给过她任何保证;但她就是非得见到他不可,不听到他亲口拒绝她以前,她绝不可能随便就嫁了别人!

    「顺便让妳知道也好,那天爷爷找我们回老家,交代妳我婚约的时候,朱鹰在场、却也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倒是照着爷爷的吩咐,乖乖回他在大阪的家好好疗伤;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见妳了。毕竟对手是我,他想抢恐怕也抢不过。」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在质疑朱鹰对她的感情是否可信前,海莘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以朱鹰的性格,不可能顺着他爷爷的心意走。

    「朱鹰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对他动手。」言下之意就是动手的另有其人。

    海莘胸口一紧,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怎么办?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反正不管妳高不高兴都得嫁我。三天后记得出席婚约发表会。」碰了一鼻子灰的白凰院青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休想!」她得快点想办法打听朱鹰的消息。虽然欠白凰院家一份救命之恩,可是她也绝不向白凰院家妥协婚事。「你关不住我的,我要去找朱鹰!」

    「告诉妳一个消息,妳也许会想改变主意。」

    白凰院青龙像正谈论无关痛痒的天气一样淡然自若。「我从台湾赶回来之时,顺道邀请了妳可爱的妹妹海紞来观礼。当天若见不到妳,妳妹妹也许会格外伤心。说不定她会不慎水土不服生了病,或者是心神不宁导致发生小意外……」

    「什么嘛!为了守住宝藏,你连爱情的承诺都能随便说?」她不免气恼自己怎

    「你在威胁我?」这就是尊子警告过她,白凰院家的非常手段吗?

    「没的事。我只是想让妳看清事实而已。白凰院家最不喜欢看到丑闻发生,采取一些防范措施也应该。妳自己多想想。」走之前,白凰院青龙回头笑道:

    「为了保护我亲爱的未婚妻,我会加派人手护卫妳;任何胆敢接近妳、打扰妳与妳妹妹清静的人,我是不会客气的。小心点,这几天城中的陷阱又多出很多,妳还是别随便出房门的好啊。」

    目送青龙离去,海莘虚软的身子跌回椅子上,有那么片刻,她只能在饱受惊吓之后开始啜泣悲叹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然而要不了多时,她就立刻打起了精神。

    就这样随人摆布,她不甘心。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就算只剩下三天时间,她也要找到妹妹,找到朱鹰,找到自己的未来!

    ※  ※  ※

    「欸--什么?妳的意思是说,朱鹰是青龙,而青龙是朱鹰?」尊子差点弄不清楚前因后果,还好她的理解能力不差,没一会儿便进入状况。

    「唉呀,当初如果妳把话说清楚,我也不会莽撞的通知白凰院爷爷,现在就不至于让事情变的这么复杂哪!我还以为妳总算能和青龙配成一对、正为妳庆幸呢,结果闹成现在这样子要怎么收拾呀?消息已经传开,白凰院青龙将在后天发表婚约记者会及举行订婚宴,不可能停止!」

    「尊子小姐,我不敢请求妳原谅我的欺骗,只希望妳现在能帮我……」海莘在人地生疏的异国,能求援的对象只剩下海老原尊子。但她其实是不抱希望的。

    「我拿妳当朋友,可是妳却从头到尾瞒着我所有的事!看着我为妳忙东忙西,妳觉得很有趣吗?」从来没对海莘发过脾气的尊子,这次也动怒了。

    「但是尊子小姐,当时是不得已的--」她从没有意思要欺骗大家,但事情这么一路发展下来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妳有多少个理由,妳还是欺骗了我,欺骗了爷爷,欺骗了所有人!一句逼不得已,欺骗造成的伤害就能这样抹消吗?连青龙都被你们给拖下水!老实说,妳和朱鹰会走到这个地步,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立场再拜托尊子小姐为我们做任何事,只希望妳能告诉我,朱鹰他人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她原本就不敢奢望还能得到尊子小姐的掩护,但就算只剩她一个,也不能放弃!

    「妳要去见他?那妳妹妹怎么办?」方才险些动怒的尊子看起来冷静多了。

    「我会想办法救她一起走。」

    「有勇无谋的计画,妳认为会成功吗?哼,妳和朱鹰的事,这次我不管了!」看着海莘一脸绝望的神色,海老原尊子同情之余,好不容易才消了气。「我是很想这样说,不过没办法不是吗?」她叹了口气。「好像也不能全怪妳。」

    「尊子小姐……」海莘的眼里满是感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偿还尊子小姐的这份人情。

    「我来想想办法找出朱鹰的行踪,妳等着我的消息。」

    ※  ※  ※

    第二天夜里,海莘仍是了无睡意。本以为这座城池她探勘许久,应该也算的上是极为熟悉,只是没想到在短短几天之内,整座城却像被白凰院青龙重新翻修过,别说警备森严,机关满布,她就连房门也踏不出去,更遑论是救人了。

    「怎么办?」房间里的电话无法和外界通话,尊子留给她的手机又联络不上尊子,难道她得打电话给警察局与救火队讨救兵吗?

    不过凭白凰院家的势力,就算她电话打的出去,恐怕人也逃不掉。

    海莘拼命想从她可怜的小脑袋里挤出点有用的主意,可她心里越焦急、想法却越混乱,尤其是窗边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细碎噪音,更吵的她无法集中精神。

    欸--海莘抬起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窗边怎么会有声音?」她可是住在三楼的房间呀!急忙抬头看出去,那扇因为风大而被她关起来的窗户上头,竟出现了人影。这真是--见鬼了!

    三更半夜的,怎么可能有人来?她陡然停止心跳,俟看清来人模样时,随即迫不及待地冲到窗边,匆忙开了窗。「--朱鹰!」

  第九章

    「海莘!」

    一身黑色皮衣在夜色中更显得神秘,白凰院朱鹰不甚俐落的爬上庭园中大树,从伸展到窗边的树枝通过,钻进海莘房间的窗户。

    他跌跌撞撞的还没站稳,才看到她便无法克制自身激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还以为会见不到妳。妳没事吧?」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这几天你不见人影也该托人传话,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你去哪里了?」

    他的模样完全不同于之前假扮青龙那份飘逸典雅的感觉,削短了的性格褐发却是充满剽悍野性;问她是否接受他这样的改变?对她而言,只要他还是他,又有什么差别?

    「青龙劝我回大阪去接受医师团治疗,可是我才到达那里,还来不及通知妳我要暂时留下几天的消息,就发现事情不对,随即我被彬给软禁起来,完全与外界隔绝。」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为了让一流的美发师,想尽办法拿掉他那头如影随形、鬼魅般吓人的可怕长发……

    白凰院朱鹰略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急切的想要瞧清她的脸庞,看看这几天她是否安好。

    只是才一退后,朱鹰的身子立刻晃动了一下,他及时半倚在窗台边,藉由墙面维持自己稳稳站立,虽然努力装做若无其事,但那微皱的眉头却泄了他的底细。

    「对了,你的脚伤应该还不能拆下石膏才对,那你--」看他必须依靠外力才能站稳的举动,海莘一眼便明白他正为了她逞强。「你真是呆子!这么做你就不怕你的伤势好不了吗?」似责怪,似气恼,却代表她难以言明的感动与关爱。

    他已为她付出如此,她怎能不相信,他该是喜欢她的?

    「听青龙说妳要嫁给他,我急都急死了,只顾着要来见妳,哪管得了其他?」朱鹰一路上闯过白凰院家突然在沿途设下的重重关卡,带着仍然听他指挥的白凰院家机动警备队和自家人硬拼,终于回到他被迫离去的别墅。

    然而朱鹰才靠近别墅附近,却被青龙一再派人拦截,他只得偷偷闯关,佯装被困住,实则借尊子的掩护,悄悄回到别墅里。

    「而且青龙既然胆敢说要召开婚宴而不怕妳拒绝,我在猜他也许使计掌握了妳什么把柄,威胁妳要嫁他不可。」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与地下城冒险一行,朱鹰几乎能有九成的把握,海莘对他并非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他不以为海莘会选择青龙;那么婚约的事自然另有蹊跷。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打算,也许是为了在爷爷面前为我圆谎吧,但是事已至此,我会出面向所有人说明这个骚动的前因后果。即使他是我再亲不过的同胞兄弟,我也不想把妳让给他。他的好意,我无法领情。」

    海莘好一段时间噤声不语,将手伸向朱鹰。她该怎么办?总不能丢下妹妹不管呀。「你要带我走吗?你愿意为了我反抗你爷爷的命令吗?你……是认真的……爱着我吗?」不知怎的,她突然好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回换他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成长的世界中,从来没听过什么爱与不爱,他只听过为了金钱商机而结盟,为了权力派系而结合,为了血统门楣而结亲,好像不论做什么事总是非得有什么利益才行。

    所以今天要他纯然为了希望,与她相守的心情或感觉而行动,他很难不迷惑。

    虽然他明白自己对海莘产生了非比寻常的关心,但要他马上接受那个字的意义……总有些困难。

    「如果不爱我,你又为什么要负伤来救我?」她想救出妹妹一起逃,或者为了保全妹妹而嫁人,或是和他一起走,不论何者都会是个艰难的决定。如果他不喜欢她,她又如何能提起勇气面对影响她一生的难题?

    毕竟白凰院家的权势非同小可,而她,只是个普通小女子,如果没有相当的决心,她要如何反抗他们?

    「爱或不爱,我说不出口,海莘,我不了解那些。」朱鹰咬牙说道。那是他最诚实的感觉,可是并不是海莘要的答案。

    「就算是谎言,青龙却说了他爱我,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肯坦白告诉我?我想要的,只有一个承诺,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房间外面不知怎的出现骚动,海莘紧锁的房门响起急迫敲门声;她不用看也猜的到是青龙的警卫发现她房里有异了。

    「好像有人来了,你快走!」现在似乎别无选择,再僵持下去,青龙也许会想对朱鹰不利,她只得无奈的先让他离开。

    「妳不跟我走?」朱鹰诧异问道。

    海莘困难的点了点头。依他的状况,就算两人现在逃的出去又如何?还不到别墅正门口,恐怕马上就会被捉回来。「你走吧。」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为什么?妳喜欢他吗?」一思及此,朱鹰心上不免同时涌现恼怒与不安。上一刻,她不是清楚表明她喜欢他,而他也想留在她身边才会大胆地与爷爷作对,与青龙为敌,闯过一层又一层的警备来找她;可是她竟然不愿意跟他走?

    「你怎么能问我这种问题?从来就是你拒绝我呀!反正既然你也不喜欢我……你乾脆就别管我算了!」外面的敲门声更为急切,也越来越暴躁,为了保护他,她只好赶他走了。她得赶快过去找东西把门堵起来,为朱鹰争取逃走的时间才行。

    朱鹰一见海莘转身就要走,连忙抢先握住她冰冷小手;心中对她的不舍油然而生。她在颤抖着。她看似变得坚强许多,其实还是极为脆弱的。

    既然如此,他还在犹豫什么呢?就算接下来所做的事,将会是他无法预估后果的,也无法判定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但是若不放手一试又怎么知道答案呢?

    「如果妳想跟青龙结婚,如果妳觉得这样也能获得幸福的话,只要妳能快乐,我不阻拦妳,妳尽管到他身边去!但是只请妳听我说几句话。」

    海莘焦急地回过头,不了解他这时候不快走还要浪费时间争论什么?

    「现在,我不能欺骗妳说我真心爱妳。」他向来拙于言词表达,可是直视海莘的眼神不逃避也不退缩,让她清楚的看明白他的真诚与热切。

    「我也不懂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妳。但是我渴望天天看见妳,想跟妳在一起过日子。妳迷糊又笨拙,如果不在妳身边,我会永远牵挂着妳。我想守护妳,直到妳厌倦,好吗?给我机会。」

    海莘楞了楞,意识到这就是他的告白时,她早已不自觉的哽咽起来。即使将来没有结果,她也不想盲目屈从别人强迫的婚姻,而毁了自己可能得到的幸福日子;倘若她还有选择余地,就为了他愿意给她的真心,她会毫不犹豫地投入他怀中。

    但现在说什么可能都太迟了。

    「可是我妹妹……」

    是啊,她一个人得罪白凰院家也就算了,不过现在连妹妹海紞也被牵连进来,她无法狠心丢下妹妹一个人逃走呀!要走,也要先救人再说。

    「尊子都告诉我了。妳以为我在来这儿之前会什么都没准备吗?」他忍不住想伸手抚弄她一脸焦急、彷佛要垂泪的动人脸庞,温柔笑了。「别担心她的事。彬现在站在我们这边,他会保她没事的。」

    「彬……他不是把你软禁起来的那一个人吗?他怎么会回头帮你?而且明天的宴会我不出席的话,白凰院家的面子怎么办?」她没忘记青龙是如何胁迫她的。

    「我不知道尊子和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总之很少许下承诺的彬亲自告诉我,这次算是我欠他,以后早晚要还。我们走之后,他会全权处理一切;彬他那个人就连爷爷也拿他受辄,你别担心。」

    这次他再也不愿放开她的手。「请妳相信我。跟我走。」

    「好。」她还来不及破涕为笑,就见身后厚实木门响起一连串吓人的枪声,而后房门被人撞了开来,只见青龙带领着一票武装保镳冲了进来。枪口一律对准了他们俩。

    「朱鹰!」白凰院青龙乍见孪生兄弟的身影时,像是早预料到一切,英俊脸上浮现冷笑。「你果然来了!不过很可惜,你带不走她的。把人留下!不然别怪我不顾兄弟道义!」

    「青龙!就算至亲如你,这次我也不能把她让给你,就跟爷爷说是我劫走她,一切与你无关!爷爷要发火、要炮轰就让他朝着我来吧!」白凰院朱鹰一把抱住海莘腰际,纵身就往窗口跳了出去!

    「朱鹰危险--呀!」从窗口跳出去的那瞬间,听着耳边呼啸风速,坠地的失速感迫使她紧张的闭上眼睛。完蛋了,这下不是非死不可了吗?

    随即「砰」的一声,她发现他们精准的掉在藏于草丛中的充气逃生垫上。

    「我说过一切有我在,妳别担心!」他手指向前方,坚定的告诉她。「我们从侧门离开,逃到机场回台湾!」

    「但是从主屋这里到侧门,要半个小时以上欸!」她可没忘记这座城到底有多大。第一次从城门坐车进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小盹,半小时之后还没到屋子里呢。

    「朱鹰!海莘!你们快来!」尊子从庭院树林后挥舞着双手,牵出一辆帅气的重型哈雷停在那里。她对着向她狂奔过去的两人大喊:「照你的意思,运来了你的宝贝爱车了!」

    「都给我站住!」后头的青龙也早从三楼冲了下来,站在一楼门口就要领着部下将他们抓回去。「白凰院朱鹰!你别以为你逃的出去!」

    「坐稳了!」白凰院朱鹰一把跨上哈雷,拉着海莘环抱住自己。「我们要一路飙到机场,妳千万要抓紧别掉下去了!」

    「一路顺风啊!」拿起小手绢对着离去的两人挥舞着,海老原尊子总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又解决一对了。

    「朱鹰--」才出了城堡,开始在马路上高速狂飘,海莘突然发出尖叫。

    「我知道妳会害怕,但是忍着点!怕就抱紧我!」白凰院朱鹰平日总是和交通警察大玩赛车,不过顾及身后的海莘为此而开始吓得发抖,他仍是放慢了速度!「我们要在爷爷下令封锁机场前,赶到那里才行!」

    「朱鹰--停下来好不好?」

    「海莘,别怕成那样,相信我!」

    「我不是怕这个--」海莘几乎要快喘不过气来了。「朱鹰--你的假发飞走了--掉在半路上了啦--」不行了,她笑的肚子好疼,说不出话了……

    这么危急的关头,她还这么少根筋?

    一脸铁青的白凰院朱鹰不自觉的加快油门,又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唉,唉,唉……

    ※  ※  ※

    两个月后,台北东区的街头热闹依旧。

    今夜,在那个夜市最边缘的小角落,依旧有个摆地摊的女人,只是传言不再。明亮的空间,式样繁多的专柜服饰,可惜仍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客人上门。

    偶尔有位好奇的客人走到摊位前往那瞧上一眼,下一刻,便被吓得说不出话。「唔!」

    「说吧?你喜欢那一件?」一身狂野皮衣、理着小平头的高大青年,总是出其不意的突然站在客人身后,发出冷笑。「喜欢的话--就赶快买呀;啊?需要我们大家帮你介绍一下吗?说啊!」

    被青年冷峻气势吓得心跳乍停的客人,只是反射性的开始摇头,不经意瞄见,赫,何时起周围半径两公尺内,围了整整一圈全黑装束、戴着太阳眼镜、头发染的又紫又绿的一大群怪人?

    「不,不,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有意思要买。」客人双手也跟着猛摇起来。看样子,这一摊的老板大概没交保护费……

    「什么?说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青年像是捕捉猎物的老鹰般,射出锐利视线,盯紧着胆子瞬间缩得比栗子还小的客人。

    「我向大哥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买的!我家里还有爸妈有老婆有孩子要养。我对天发誓,不会再靠近这里一步了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怕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浑身不住颤抖,哭着跑开。

    「真是奇怪。」白凰院朱鹰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他带着一票保镳来帮小海莘拉拢客人,可是每次才想要介绍热门新货时,客人总是跑的比什么都快。

    「朱鹰,客人怎么又跑了啊?」在护卫簇拥下,抱来一堆宵夜的申海莘,狐疑的望着本月第五号客人飞奔离去。

    「我不知道。最近的人真是猴急,听人家说几句介绍词都这么没耐性。」耸了耸肩,白凰院朱鹰有了决定。

    「继承人选一决定,爷爷那里也没对我们有意见,只要妳跟我回日本,就算没有了埋金,我一样可以让妳过着舒服的生活,为什么妳就是不肯?看妳现在忙成这样,我很心疼的。」

    明明是几十亿日币的富豪,海莘她却不动用那部分的资产,坚持要靠自己双手赚钱生活。白凰院朱鹰有时候实在不了解她的想法。

    「不靠那些东西,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正大光明的被你爷爷承认。现在虽然因为埋金的关系让他同意我嫁你,不过白凰院家其他人,还是看我这个准孙媳妇不太入眼,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所以我要努力。」

    虽然拥有埋金的所有权,但是那些资产都在日本,而且她是准备留给家人们用的,自己还年轻,不靠那些也可以。

    「谁说妳配不上?那些由我决定的,我喜欢就好。」白凰院朱鹰不置可否的,拉过忙着分宵夜给部下们的她。「跟我回去,好吗?」

    「你那么想家吗?」她不安的看着他。

    「想啊。」见她一脸失落,他才满意的补上他真正的答案。「不过我更想跟妳在一起。留在这儿也可以,至少好过回家面对那些有的没有的家族问题。」

    「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受到大家的承认。」

    「好吧。」他哪次到最后不是顺着她的意思呢?「说吧,要赚到多少妳才觉得可以抬头挺胸的嫁给我?」

    「嗯,至少也要有一亿吧。」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情,她急忙赔笑解释:「朱鹰,你先别皱眉头,听我说,假如我的生意做的好,我就可以租个店面来开店不是吗?然后店面就可以发展成连锁店,最后就有一个大企业啦。」

    「那要十年还是二十年?」做白日梦谁不会?只是朱鹰没那分兴致。「我觉得……带妳去寻宝可能赚的比较快。来吧,选一个地方,埃及还是希腊?」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不然自己早晚会因为太想要她,过度欲求不满而身亡。

    没理会他的提案,才瞄见地上有个乾瘪的皮夹,海莘连忙冲了过去一脚重重踩下,确保所有权。「唉呀,是钱包欸,又可以赚十分之一了。」

    海莘笑吟吟的回头望向朱鹰。「看,只要累积小钱,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很快我们就能结婚了呀!」

    白凰院朱鹰看着未婚妻乐不可支的模样,他悄悄退到一旁,勾了勾小指,神秘地把部下叫过来。

    「你去叫大夥准备十个大型旅行箱。」

    「旅行箱?」没头没脑的命令,让部下有些难以消化。

    「然后去调度十亿台币的现金过来。」

    「啊?」虽然少爷不把钱当回事,不过临时要这么多做什么?

    「每个旅行箱装进一亿,丢在这附近让她捡,快去!」

    「可是朱鹰先生,这么做也太明显了吧?」

    「她对周遭的事感觉很迟钝,不会发现哪里奇怪的。」

    想的出这种主意的人,恐怕也精明不到哪里去。

    一脸愕然的部下们不照着办也不成。大家都想问,朱鹰少爷,您认为这种方法真的可行吗?最后仍是没人敢开口。

    呃,最迟钝的到底是谁呢?

    --全书完

    编注:

    l.欲知巫盛与舒敏禾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400--「嫁给大亨」

    2.欲知龚玺与唐可乐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401--「嫁给少东」

    3.欲知齐诺亚与车小红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402--「嫁给总裁」

    4.欲知杜其峰与罗子璇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403--「嫁给阔少」

    ◎欲知宗方圣佑与熊海玛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377--「熊女相亲」

  后记

    时代考证无用PART3

    --暨医疗考证无用

    松松审稿之严格,编编们认真而负责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连后记都有可能被退修……

    蓉蓉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时候像是晴天霹雳……

    好,回到正题。

    这次仍是现代故事,比起上回的搞笑,添了一些冒险的成分,不知大家是否有感觉到?

    这次的男主角朱鹰也好,上次的圣佑也好,其实他们几个表兄弟的性格基本上是差不多的,谁让他们是同一家子人?

    女主角小海莘或小海玛也是蓉蓉偏爱的类型之一,大抵上,就是那样迷糊爱惹事,专门制造难题让男主角收拾的;如果大夥觉得有趣,那么下次我仍会继续让他们出场。

    有没有人有兴趣猜猜接下来会写谁呢?

    蓉蓉得承认,故事开始的时候,是想写黑色喜剧的,不过,写到后来就不小心写成了冒险故事;原因无他,因为寻宝真的很有趣嘛……

    至于神秘的地下城城主,以后有机会将交代的更为清楚的。

    有朋友问我,本书中,男女主角的伤势到底算不算严重?

    我的结论是很痛,不过因为是主角,所以受伤再重也不能让他们一命呜呼,这是主角的特权;无论被火烧被水淹,跳崖中毒、被打被砍被杀,都要幸福快乐的活下来。

    没活下来的那几位,很抱歉的是,各位读者大人可能无缘窥见,因为全躺在蓉蓉的电脑里……

    所以,请别问蓉蓉他们怎么治好的,也别追究他们花多久时间才康复,总之,这是爱的奇迹。

    我们深信有爱就有奇迹,主角们的奇迹,是连作者也难以置信的奇迹。

    这两个故事的背景都是凭我过去印象写的,有些东西并没考据,所以秀吉埋金是否真有其事?这点我无法保证。

    请千万别带着铲子去日本挖宝。

    我得承认,这次写稿面临不少瓶颈。总觉得在轻松小品与深刻爱情故事中,一直很难取得平衡点。如果大家有不同的意见,欢迎告诉蓉蓉。

    在拖稿的这段期间……咳咳……是写稿的这段期间,因为赶稿的压力而带给周遭大家的不便,蓉蓉在此致歉。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与同事,还有我亲爱的编编,真的非常对不起,我脑中只有稿子的时候,其他的都看不见。

    给大家添了麻烦,万分抱歉。

    下次我会尽量让自己保持轻松愉快写稿的心情,希望也能维持自己笔调上的轻松活泼,毕竟我还是偏爱喜剧多一些,也请大家继续支持蓉蓉哟。

    无论大家有什么样的意见,都竭诚欢迎一起讨论。

    「不过,今后蓉蓉会尽量的不开自己的新系列,不然的话,前债未清,书债可能永远还不完,所以,接下来的远大目标,就是努力把拖欠的人物给趁早出清。」蓉蓉颤抖着声音宣布近程目标,头也不敢回。「烈光帝陛下,这样的公告您还满意吗?」

    「还真是谢谢大人妳再给本王露面的机会啊?真是胆大包天,写个系列写了快一年还写不出个一章。」烈光帝冷笑着。「再拖嘛,妳再敢偷懒,不让我跟遥儿有个结局的话,哼哼哼……最近本王新丹药炼了不少,不知道效果如何,还正想着找个人试试看呢?」

    「就快了,就快了。」蓉蓉哆嗦着回答。呃,还是别惹火恐怖的烈光帝会比较好,那,虽然于心不忍,也只好牺牲可怜的小遥遥了……

    「有多快?」烈光帝似乎不得到答案不肯善罢甘休。一面把玩着手中十来个白玉小瓷瓶,似乎正在考虑要先试哪个。

    「很快,很快……」一面回答一面退到门口,蓉蓉转身拔腿就跑。

    这次先聊到这儿吧,为求自保,蓉蓉得快回去写稿了,咱们下次见。

    才一回头便被小遥遥拦着拜托千万不能写,挣扎许久后,决定回去补眠的蓉

    PS:大陆的茉莉(?)读者,我收到你的e了,不过内容都是一片乱码,如果可以的话,欢迎你到网站上的留言板讨论你的问题。

    松菓屋的网址:www.matsugaya.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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