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常严厉的声音,白慎之那魄力竟让她感觉,就像是聿德对着她说:“曲司闱,若你真要死,请便。但你一自尽,让殿下知道真相,他苦痛苦的一蹶不起,那你口口声声说了殿下而付出的天大牺牲,倘真在此前功尽弃,全部的一切会像天大笑话!可现在,能激励殿下的,却只有你活着
才能做到。请别轻言死字,若你还顾念殿下。”单辰难得多话起来,跟着大家说服她。
“我还顾念他吗?我……从不曾不为他想啊!一直以来,我就只为了他而活。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吗?”
今生,为了护住他,她舍弃了他的爱;最后,她还必须领他的恨吗?
她不明白,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只知道,她……无法瑞奢求了啊?
两年后,又一个星光黯淡的夜晚。
李聿德批完奏章,不知怎的竟无一丝睡意,他迳自穿梭在回廊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当他清醒时,却是因为映入眼帘的场景他的真心,在此被人践踏成碎片。
两年了。
距那个如梦似幻的火热夜晚,已经足足两年,他却仍记得一清二楚。
两年前,当皇弟的谋逆事件发生后,他搬出原来居住的东宫朝祥阁,并且将祥阁封起,不再踏入这个地方;事实上,当他一年前接受父皇让位,登基且他就住时皇宫,没回过东宫。
他从此一心勤政,不问其他。成天忙碌国事与讨伐叛逆,记他没有时间回首过往,只是疯狂的鞭策自己往前奔驰,以为这样,就能不再受那锥心之痛日夜折磨。
可是,只要他一停下工作,她那清丽的令他揪心不已的影像,就会不断浮现他眼前,一幕一幕,未曾停歇。
她的纯真,她的顽固,她的喜怒,无一不令他想念;甚至令他至今无法忘怀的那一夜,她的顺从,她的迎合,她的娇吟……
“爱儿……”他浑然不觉他口早已喊出那个名字,身躯无法控制的燃烧起强烈欲望。
可是,他令他无法忘记的,不只那些。
她无情的承认她背叛他,无视他对的深情誓约,甚至告诉他、他所眷恋的那一夜只是个骗局!
“可恶!”他疯狂的抓起桌上东西摔下,可是才打破一只茶壶,他却又停手,蹲下身子,拾起那碎片,不舍的看着摊在掌中的碎片……
他严禁任何人碰触朝祥阁的东西,里头只能维持与她离去一模一样,而他,却自己破坏了这些充满她与他共同回忆的景物……突然猛力握住手里的碎片,完全不管手上传来的强烈扎痛,也不管鲜血淌淌流下……
“该死!”他痛苦的低咒;与手伤无关,全因心里那道无法痊愈的伤。
自那之后,无论宫中有多少佳人企图接近他,藩属的美女一个个送上,别说他对她们完全无法引起半点兴趣,甚至一看到那些扭捏作念的女人,他就厌恶的将她们全部轰走!
他贵为一国之君,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但,为何他是最想要、只想要的那个女人,却是他不能要、也再要不到的叛徒?
明明痛苦的想掉头就走,可是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向那张积了不少灰尘的华丽铺走去,伸手抚着精致帘帷,坐上床沿……
“就是以前的司闱青爱……”一道女声自廊上飘来,惊醒他的追忆。
“嘘,那名字,在宫中是禁忌。皇上有令,谁提她,就割谁的舌头。”
一听到居然有宫女敢私底下讨论那个理该被抹消的女人,李聿德不禁涌上愤怒,打算冲上前,好好教训那些长舌宫女。“我不是要提她,你知道我二舅妈在西京行宫工作……那一带,最近有奇怪的热肆虐,不少人都染病身亡,西京行宫原本就没多少人,可是至少已经有半的人染病了。我是要问你,你有没有认识那个御医?当然不可能请他们出诊,至少想请教请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方……”
完全没有处分那两上侍女们,听到她们的谈话时,他只是当场愣住,然后傻傻的看着她们远去……
“你告诉单辰,陪同御医他们和个到西京行馆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
天色未明,梁定基就被急召入宫,然后不解的听着一脸焦躁的皇帝,对他下了个没头没脑的命令。“什么都好,干脆弄些驱邪避灾的东西,给西京行馆的人,朕……不希望自己的部属全部病倒了。你代朕去看看他们。”
一时哑然,梁定基虽然不解皇帝从何得知这消息,但这倒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探视“她。”
自从两年前,她被幽禁之后,梁定基、单辰、和白慎之,总是找尽名目,瞒过皇上,偷偷地去看她,告诉她皇上近况与政推行等等琐事。
每次见她,总是同情与自责交织,懊悔让梁定基不禁大胆了起来。
“皇上,若是愿意赐下身边的东西,相信,会是最佳的吉祥物。”
李聿德不免一怔,而后拿起腰际的香包,他看着上头仍有熏黑的烟渍,想起当年的一切,他,展露了近两年少见的温柔笑意。
马上他又正色,低沉的迟疑吩咐:“拿去吧……给谁都无妨,只要收下的人,别忘了……朕还惦着――”
他到底说什么?怎样都不愿承认,他对她,除了难以轻易抛开的深沉恨意,仍有着恋啊……一咬牙,他挥手屏退梁定基。
接过由梁定基交给她的秀丽香包,她长期轻淡得让人察觉不到她情感波动的绝艳脸庞,竟然满布难以置信的惊讶。
娇柔声音轻颤着,她力图镇静,心中却是无比震撼。
“皇上的关心……绝不是为我。”
她不愿相信,他还会惦念她?不可能?他们早已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基他对她仍有一丝不舍,又怎么可能对她妄下极刑?而且这两年,音讯全无?
她不能抱有任何希望,她的心,禁不起再次失落。
“两年来,皇帝埋首政务,冷漠傲然的像是另一个人;但是,他的心中,从不曾忘了你……听红绢说,他虽下令封了朝祥阁……却常常到那地方,流连一整个晚上……”
她倒抽一口气,缓缓说了:“将我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东西,随意送人,还算有情吗?恐怕,他早忘了我……忘了也好吧?他不会再苦恼,而且……也能少为他担一份心……”
“司闱……”他们几个虽然极力在物质上,让她过得舒适,可是……
“他是个好皇帝,这就够了……”双眼茫然注视东方,她握紧手中香包,。
都两年了,可是,为何一闻到这薰香气息,她以为心里已经平息的怒气,竟轻易的被挑起?盘旋以心头,怎样也挥之不去的憎恨风暴,又欣开了心中结痂的疮疤……开始淌着血,心痛加剧――
不要想他,不以爱他,不可以贪恋他!
不谈爱,她就能单纯的为了父亲遗命,无怨无悔的承受一切折磨,若还爱他,她就不免又想责怪他的无情……她受够这份挣扎苦楚了……
她再也不要为他心痛!
“钦?匈奴的公主在京中住下?”
“匈奴王带着女儿来,八成是想和亲吧?谁让皇上至今仍无妃妾……”
坐在镜台前刺绣的她,一听到经过她房门口的侍女们交谈的话题,心绪突然呆掉,就连针扎上了指头她也不觉得痛。
谋逆事件已过三年,本以为自己能就这么漫无目标的平静生活下去,谁知,当她听到匈奴公主有意和亲的瞬间,心海突然开始翻腾,波涛汹涌的悲情波波袭来,让她胸口一阵强烈紧窒,险些无法呼吸。
手中织绣,沾染上的一片湿濡,有血,也有泪。
“你若登基,我就是皇后啊……你说过的,说过的……背叛誓言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第九章
每月初一例行向太上皇问安,请示治国之道,是李聿德少之又少愿同别人长谈的时间。
难得今天精神甚佳的太上皇,锐利视线不曾离开过儿子身上。
这四年来,李聿德的转变,他这做父亲的,不可能没瞧见;甚至,他还知道,让李聿德变成如此冷傲的其中原因……
当李聿德一谈完东南方藩属进资的问题后,太上皇开口了。
“一年前,你拒绝匈奴王和亲提议;如今你将届三十;历代以来的先祖,没有哪个到了这年纪,别说尚无子嗣、还连半有个妃妾也没有,你……固执如此,是为了什么?”
李聿德静默不语。呵,他才是最想找了这答案的人哪!子嗣,他何尝不想有?但,谁来为他孕育子嗣?除“她”以外,他根本不想要其他女人,何来子嗣?
每每随着梁定基偶尔论起西京情势,他心底深处,那道青娇荏身影,就会一再窜出、进占他视线。他多想听她讯息,但,定基却老回避谈她,教他失落……
事隔四年,曾经以为,对她的恨意永远不会抹消;然而时日一久,他不再自欺欺人,他承认,所以忘不了她,并非恨她入骨,却因他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