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能与朝廷为敌呀?”
“朝廷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边境的白家。”鹰磊苦涩的说。
“长年以来,我朝国力不振,自以前就无法解决与匈奴的争执。平州刺史楚廷王李,多年来忙着打退匈奴,无法顾及兴起的回纥;为求自保,边陲的白家和蓝家,各自有了因应对策,蓝家讨好回纥,而白家组民兵阻止回纥。这期间,朝廷为我们做过什么?”白鹰磊并不想这么说,但这些年来,他的确是靠着自己一人独撑大局。
“那是之前,现在朝廷不也开始关心起北方了?”
“在打退匈奴行有余力时,朝廷才发现,北方的蓝家和白家,两者的兵力足以威胁到朝廷,美其名是为了帮助两家和好而赐婚,实则是要借这桩婚事来测试两家的忠诚,若有哪一方不顺从,就出兵铲除我们,这又算什么?”
“但……你若真娶了蓝香萝,确可避免蓝家和白家间的恩怨继续下去吧?”
“素为世仇的两家,可能这么简单就让过往恩怨付诸东流吗?蓝香萝此行,恐怕目的也是为了将白家弄得天翻地覆吧?”
“你若和朝廷为敌,只会带来无谓的纷争!”结儿忧心忡忡的抬头看向白鹰磊。“你若是同意,我愿意照姜仲尧的意思去见平州刺史,说明这一切。”
“就是为了避免冲突,我才会同意联姻。虽说这十几年来,朝廷不管我们死活,但无可否认的,过去在开发北方时,若没有朝廷的保护,北方也成不了气候。”
白鹰磊苦涩淡笑道:“再者,比起回纥的统治,朝廷的律令还是比较能令人心服,我仍愿意接受朝廷的命令,原因在此。但,假若朝廷强要一意孤行、完全无视北方人民的心声,那么就算今天没有结儿你的出现……一场冲突怕也是免不了了。”
“若是朝廷愿意示好,赐下官位呢?”结儿追问道。她不想成为战争的开端。
“我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现在的我又缺什么呢?再说,我也习惯在这里无拘无束的生活了,当官,就免了吧?”白鹰磊爱怜的看着结儿。“只要朝廷不从我手中夺去你,我仍然会对朝廷心悦诚服,克尽身为子民的职责。”
“不要为了我让白家和朝廷不合吧?”
“那就要看朝廷方面怎么做了。即使无法避免战争……”
第六章
“白家是我们的一大隐忧。但若喜要出兵,也必须师出有名,才不落人口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见到这种场面。你说呢?儿?”
在书房看到那样东西时,已不再回想过去的结儿,脑海中却猛然浮现出梦中,她爹再三叮咛着的交代,让她不禁呆立当场。
“白家的民兵分布图……”
结儿来到书房找书,无意中看到摊在桌上还没收起的民兵势力分布图时,虽然告诫自己不可以看这么机密的文件,却仍不由自主的瞪着那东西瞧。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回纥老攻不进了,这个方法确实能迅速而有效的利用地形集结兵力哪……”结儿毫无自觉的喃喃自语:“能想出这么不得了的布阵,你对我,果然是个威协呀,白鹰磊。”
她正是为此而来白家的。为了得到白家民兵的确实资料而来的。
霎时,她头痛的毛病再度袭来!
结儿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也许她就快要回想起自己是谁了!
但,直觉告诉她,一旦她想起自己是谁时,绝对不可能继续留在白家的!
其实,就算她什么也记不起来,光看姜仲尧那天对她不寻常的态度,结儿就依稀了解。
只是她努力避开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在这时候突然让她想起了八分;心中的挣扎、懊恼不言而喻。
她轻掩上势力分布图,黯然的走出书房;沉重地靠在门边,她痛苦的低语道:“即使我想留在你身边,但是那代表战争再度兴起哪!你真能要我拿白家的人命来换取我们的未来吗?鹰磊?”
“发现蓝香萝了?”白鹰磊抬起头,盯着卫武沉默了一段时间。
当初他迫切的想找出蓝香萝下落,只是想证明结儿的话是否可信;之后,则是为了知道,蓝家究竟对白家还计划了哪些阴谋。
对现在好不容易和结儿和好相处的他,蓝香萝的出现,不过是让他们现在平静的日子平添风波而已。
可是,他们的问题早晚都要面对的;为了给结儿一个确切的名分。
总不能让结儿一生都冒用蓝香萝之名吧?他不忍。
“她人现在在哪?”他皱眉问道。
“在西北方的小沙漠中。我们花了快半年的时间,虽然没亲眼见到蓝香萝!总算让派去的人见到那儿,确实有蓝家的人出没。这次应该没错。”
“不论如何,我都必须见她一面,好让事情有个了结。”
“那……夫人那儿?”
“……不许说。”鹰磊的表情更为凝重。“等事情结束后再谈吧!”
“鹰磊出门了?”美目圆睁,结儿不禁有些诧异。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鹰磊间已经建立了无须言谈的默契,把对方视为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但,他居然什么也没交代就离开白家?这倒是挺奇怪的。
“有什么事让他急得连声招呼都不打?”
“听说是牧场的哪里发生了点纷争,所以连夜就走了。”
沛吟答话时,其实是很心虚的。因为她知道少主此行是为了去见别的女人,还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对结儿夫人将是一大威胁!
她不但不能说出真相,还必须要小心不让别人走漏半点风声。
沛吟不想看到结儿夫人伤心。
白家,现在只承认结儿夫人,管她蓝香萝是皇上钦点的什么玩意儿!
而且,当她父亲和叔叔都不在白家的时候,她就是夫人惟一的依靠,所以她不能让夫人受到一丝二亳的伤害。
“夫人无须挂心,少主不会花心的。”沛吟取笑道。
“我、我不是问那个啦……”结儿双颊飞红,嘟囔着没再追问。
她当然不担心鹰磊会变心;要是他想变心,那么为了她而违抗朝廷的命令不就太傻了吗?
她在意的是,鹰磊究竟为了什么事而刻意瞒着她?
或者该说,他可能瞒着她的事八成是……她不由得轻蹙蛾眉。
“秦夫人来拜访了。”
听到小丫环通报时,沛吟心中暗自叫好,有个人能及时转移夫人注意力也是不错的。
“秦夫人,这边请。”她连忙迎进当初说媒的秦夫人。
闲谈几句后,看到秦夫人一反乐天常态,不时看看沛吟又转过头来看看结儿,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结儿自然的先开了口。
“秦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该怎么说才好……夫人您不知道听说了没有……”秦如柳吞吞吐吐。“夫人……您其实不是蓝家的香萝小姐吧?”
结儿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她笑着反问:“当初,不正是你硬说我是蓝香萝,还强将我押送进白家的吗?”
结儿眼神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防备和警戒。
为什么事到如今,秦夫人却又旧事重提?
“可是……有人告诉我,找到蓝家小姐了。”秦如柳试探性的问道。
大事不妙!一旁守着的卫沛吟不禁脸色苍白,纳闷的想:她为何知道?
她急忙插嘴:“没这事!是您送夫人进白家,您怎么还会信那空穴来风?”
“但是当初我没亲眼见过香萝小姐,却也是事实啊!”秦如柳怯懦说着。
秦夫人又解释道:“我听闻蓝小姐流落乡野时,也很震惊;一想到是我一时失察、又巧遇丧失记忆的您,才阴错阳差的让您代嫁……那时我该相信您的话,而非强送您入府,不但拆散一对璧人,还犯下欺君罔上的抗旨大罪啊!”
“现在说这些又如何?秦夫人,就算我们欺君罔上,也是你一手铸成,事情拆穿了,你也难逃一死!”
沛吟抢先一步恐吓着秦如柳。事到如今,唯有搪塞到底。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也许犯了错,才会来见夫人,看看该怎么办……因为听说蓝小姐现在过得有一餐没一餐的潦倒生活,想想就令人心寒啊……而您也并不确认自己是谁吧?而我……想要弥补我铸下的过失啊!”
“荒唐!”沛吟大喝一声,作势就要赶走秦如柳。“夫人是白家的夫人,谁也不许污蔑她的出身!你马上离开这——”
“她在哪里?”一直保持沉默的结儿,挥手阻止沛吟欲盖弥彰的举动。
不论是什么理由,结儿终究是假冒蓝香罗而得到鹰磊的宠爱,如果今天不解决这件事,日后别人替蓝香萝出头,不也一样会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为了白家的安宁,她必须和蓝香萝好好谈一谈,看看要如何补偿蓝香萝所损失的,或是归还蓝香萝所应得的一切……
“听说蓝小姐……正在东北方那座小山的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