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可能性占领思绪,鞭子般抽痛她的心。
难道是天韵回来了?
所以他不见她了……
不!
猛然摇去这个令人心痛的想法,她相信昨日才向她坦露情意的深情男子,不可能做这种朝秦暮楚的事。但——不是天韵,还有谁他不让她见?
“夫人,夫人……”两名侍卫见她愣在原处不言不语,担心冒犯了这位神医,边连声轻唤,边打恭作揖地道著歉,“戴将军是这么交代的,还请夫人体谅。”
“知道了。”仙梅无意跟他们计较,但又不甘心带著满腹的疑惑离开,脑筋一转,有了主意。
她故作无所谓的点了下头,却在作势转身时,无声无息地点出两道指力正中两人的昏穴,扶他们靠著台阶坐好,轻点脚尖来到窗前,偷听屋里的谈话。
“……这就是昨晚的情形。”陌生的嗓音传进耳内,天籁般拂去仙梅心上最后一丝烦躁。
呵呵,是男人的声音,不会是天韵。
确定这点后,原本应该离开,但戴玥的声音一传来,仙梅的脚便像黏住地板似的,舍不得走了。
“辛苦你了,翼弟。”
“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扮青虎,再说是照你吩咐的剧本演,根本不辛苦。”
“就因为翼弟有此异能,愚兄才放心请你帮忙。”他短暂停顿了一下,声音隐含笑意,“青虎突然出现,必然吓了天仲谋一跳吧。”
“没错,尤其我把他之前说的那句——”男子的声音忽的一变,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天仲谋当时的音调,“‘我宁愿他死透了,也不想在这里见到他!’说了一遍,登时吓惨了他。”
仙梅自然不清楚他在模仿谁,只觉得他模仿的声音好似曾经听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接著便听见戴玥的感慨。
“他是想不透为什么我明明身受重伤,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赶来参加一场根本没通知我参加的聚会。却不知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如有通天彻地本领的青虎,根本不是我。”
“如果不是表哥提醒,我也不会光从府里的守备比平时森严,及库克等人的来访,判断出昨晚的聚会,及时赶到现场。”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里注入一丝钦佩,“表哥不是昨日早上才清醒吗?何以猜得到他们当晚就有聚会?”
“宝亲王一告诉我早朝时的情形,我就猜到有这个可能。这一向是天仲谋的习惯,事情一出错,便要开检讨大会。不过,检讨是未必啦,找人出气倒是真的。”
“表哥说的没错,两夫妻甚至当众吵起来。”
“说到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嘉行公主会在这场阴谋里占这么大的分量,以前老把她当花痴看。”戴玥的声音里有抹自嘲。“其实,不该意外的。她未出嫁前,是个统领过数万雄兵、骁勇善战的女将军,连酉里国太子都忌惮她。”
“我也是直到昨晚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她不简单。以往几次照面下来,总以为这个大嫂不正经,让我……呃……”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男子的声音陡然停下。
“让你怕得想拔腿就跑,是吧?”戴玥心有戚戚地道出同伴的心情。
“唉!”
“或者那只是她的假象。”
“难说。”男子的笑声里盈满混合著无奈的苦涩,“她一有机会就对男人抛媚眼的习惯,好像在任何场合都一样。不过,她思绪敏捷,手段心狠手辣,跟她那面完全不同。”
“这才让人低估,失去提防。”戴玥苦笑。
“都怪我不好。”男子的声音里多了抹自责,“如果我更小心点、盯得更紧点,或许早就发觉有异,皇上也不至于遇刺,表哥更不会受伤……”
“你又来了。”戴玥像是拿他没辙似的轻斥,“照你这么说,我派去盯天仲谋等人的手下不是很无能吗?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苛责自己。”戴玥打断他,“从除了库克外,天仲谋没让其他手下知情,便知此事他有多小心了,何况还有我们谁也没提防到的嘉行公主帮他。如果我猜的没错,只怕好几个月前,至少是在太皇太后被下蛊前,这场阴谋就已经在进行。他们既有意防人,就不可能在王府或其他同党府里议事,只怕是另辟隐密所在商议,你根本无从得知。”
“话虽这么说……”
一事已至此,还是专注眼前的事比较要紧,他们有谈到是怎么跟百黎族搭上的吗?”
“我没机会问,但从他们的谈话里,极有可能是透过莽国穿针引线。”
“我想也是。即使是为了对付皇帝,百黎族也不可能找上仇人的另一个后裔合作。”
“我已经仔细查探过了,在庆伯利刺杀失败后,莽国派来的人便撤走了,我在现场也没看到他们。”
“莽军被义父杀得节节败退,莽国自顾不暇,蛇王门两大高手又一死一被擒,他们只有夹著尾巴逃回去了。”
“除去了莽国,天仲谋也玩不出阴谋诡计。我不懂的是,表哥为何要我误导他去对付勇王叔?”
“就像朝中许多大臣不信任我们父子、不信任天龙军,我们也不是十分信任勇亲王,毕竟他有六万亲兵屯守在京畿,万一有谋反之心,御林军能挡多久,天龙军又否能及时赶来勤王,仍是未知数……”
“可是勇王叔一向忠心……”
“勇亲王毕竟手握重兵,就算他对皇上忠心耿耿,继位的儿孙未必如此。况且,勇亲王是因为顾忌逢九难过十这个恶咒不敢谋逆,还是真心拥戴皇上,还是未知数。”
“所以你想藉天仲谋的手杀他?”男子的声音隐含不忍。
“放心。”戴玥懒洋洋地回答,“他若是忠心,定能全身而退,我只想藉此释他兵权,或至少能分散他手中的兵力罢了。另一方面,也是要让天仲谋有事忙,让我们在皇上回来前……”
“回来前?”
“我这么说了吗?”戴玥尴尬地笑道,“我的意思是,在皇上痊愈后,回来执掌朝政前,把所有可能违害帝位的毒草拔掉,不能让皇上再心软地姑息他们了。所以让天仲谋忙著对付别人,我们才有时间找到九命天女,以保皇上安康。”
“皇上真的会好吗?万一……我实在无法想像宝亲王坐上那位子……”
“真有那一天,也是没办法的事。”戴玥逸出沉重的叹息,“这是皇上的旨意,况且宝亲王近来的表现,比我想像得好。”说到这里,他或许是察觉同伴心里的疑虑,跟著又道:“你放心,神农谷主能医治我跟太皇太后,皇上……自然也不是问题。”
“可皇上为何……”
“你忘了百黎人的逢九难过十的毒咒了吗?”他轻快地回答。“尽人事,还得听天命。幸好我们已掌握了九命天女的下落,把人带回来,皇上就会没事了。”
“可是嘉行公主说,百黎族的巫师告诉她,九命天女不是死了,就是未出生……”
“她真的这么说?”戴玥语带怀疑,“我想一定是百黎族人自己搞错了,我们很确定九命天女的身分。何况九命天女一事,是国师卜算出来的,应该不会错。”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有一点,真要坐视他们夫妻在皇亲间挑起争端吗?会不会反而把局势搞得更乱?”
“这件事是需要控制一下。好在太皇太后的病根已除,等她体力回复,自有她约束。在此之前,倒可以藉机观察亲王们及诸位王子对皇上的忠心。”
“我懂了。不过你的情况……”
“我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完全恢复,在这之前,许多事都要麻烦你。”
“表哥但请吩咐就是,谈不上麻烦。我也打扰很久了,若没别的吩咐,愚弟告辞了。”
“万事小心。”
“是……咦?”
察觉到不妙,仙梅才想要溜之大吉,便听见戴玥的招呼。
“谷主要是听够了,不妨进屋一叙。”
被人抓个正著,仙梅只好硬著头皮推门进屋,一眼就看见站在床边虎视眈眈看来的男子。
他一身御林军的衣服,身材跟戴玥差不多,眉宇间的神采亦有几分相似,刚才就是他跟戴玥在讲话吧。
“翼弟,让我为你引见。”戴玥莫测高深地看著仙梅微笑,“这位就是……”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婀娜的身形旋风般退回屋外,解开两名仍昏睡在台阶上的侍卫的穴道,奉送一句“对不起”后,她闪身回屋。
连串动作在几个眨眼间完成,屋里的两个男人眼底的错愕都还来不及退去呢。
戴玥眨了下眼,首先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继续未完的介绍,“神农谷主。”
“晚辈参见夫人。”男子恭谨地行礼,暗暗对她的身手吃惊。
“嗯。”仙梅胡乱地点个头,仗著自己现在是德高望重的“神农谷主”,不客气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