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虚软的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天仲谋咚的跌回榻上,浓浊的大眼里满是惊恐。
“若要我不知,除非己莫为。”阴恻恻的声音随著不断自门外吹来的夜风盘旋在屋里的每个角落,众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寒颤。
“咳咳……”库克咳嗽地起身,绕过杵在屋子中间的煞星去关门。“夜里风寒露重,青虎大人不是身体欠安吗?小心别著凉呀。”
戴著虎形面具的男人闻言好笑地看他一眼,打趣道:“多谢关心。不过,这里最怕冷的人,可不是我呀。”
“你你……到底想怎样?”再也受不了他的莫测高深,天仲谋色厉内荏地吼道。
“王爷以为呢?”虎皮面具下的美丽嘴唇嘲弄地微扬,“或许本人只是关心王爷,特来嘱咐王爷夜寒风凉,多添件衣服……”
“你你……”放屁!他吞下升到舌尖的粗口,没好气地道:“你有那么好心吗?而且……你不是被……”
“咳咳……”这下轮到青虎咳嗽,面具下一双深沉的眼眸直瞪天仲谋,警告道:“王爷应该知道轻重。”
后者吓得闭嘴,并暗暗气愤自己干嘛听话!
“你们可以走了。”嘉行公主冷冷扫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代夫送客。
“可是我们来都还没有……”一声软弱的抗议嗫嚅的响起。
嘉行公主微微挑眉,直视说话的男人,“大人如果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当然可以留下来。”
“……”后者吓得缩回头,乖乖跟著同伴往外走。
终于,闲杂人都走光,装饰著松、鹤长寿图案的格扇门也在库克的贴心下重新合紧,屋里三人六眼,各怀心机地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天仲谋沉不住气地开口质问。
“你不是身受重伤,今早才醒来吗?为何这会儿就能上我这里来?”
青虎没有立刻回答,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才将眼光投向主人,嘴角冷冷一撇,“在下担心若再不出现,便要被王爷抛弃了,只好拖著残破的病躯前来。”
残破的病躯?
天仲谋差点哽住气,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逼,非但看不出青袍包裹下的高大身躯哪里残破,甚至觉得对方今晚格外魁梧结实,气势惊人。
他气得骂道:“少跟我睁眼说瞎话!宫里明明传出你如何的英勇护驾,力战蛇王门二弟子和他凶猛恶毒的蛇群,以至于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可我看你这样子,根本不像受过伤。难道神农谷主真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让你一醒来就能活蹦乱跳?”
好无奈地看他一眼,青虎叹了口气说:“王爷不知什么叫障眼法吗?”
“障眼法?!”天仲谋惊愕地喊道,“你没有受伤?”
“在下若没有受伤,早来质问王爷,为何派刺客进宫也不先知会一声,害我差点就命丧黄泉。”他喃喃抱怨。
“我……”又不是笨蛋,干嘛跟你说呀!天仲谋在心里嘀咕,嘴上却道:“当时情况紧急,哪里有时间知会你。”
“我还以为王爷是想要在下的命呢!”他轻声道,眼光却冷利如冰刀地朝他砍去,吓得天仲谋说不出话来。
“没这回事。”嘉行公主笑咪咪地打圆场,“王爷怎会想要你的命?王爷倚重你都来不及。对了,你刚才说的障眼法是什么意思?你受了伤,却没有外传的严重吗?”
“王妃圣明。”青虎懒洋洋地看她一眼,配合她转移话题,“幸好有神农谷主出手,在下只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你是说……”
“在下汗颜。那英勇护驾的人其实是神农谷主,她出手如电,一掌就把刺客打死,在下根本没出什么力。”
“神农谷主的武功有那么厉害?”天仲谋和妻子面面相觑,两夫妇可都见识过庆伯利的本事,无法相信有人可以无惧于他豢养的毒蛇,一掌把他打死。
“太后的武功厉害吗?”青虎不答反问。
“她名列天朝三大高手,自然厉害。”天仲谋不情愿地回答。
“神农谷主是太后的胞妹,你说她厉不厉害?”
“什么?”
“王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嘛!”
浓浓的嘲讽让天仲谋再度下不了台,只能恶狠狠地瞪著对方。
“咳咳……这件事我们从未听说。”嘉行公主再次出言缓颊,“所以……你今天来是……”
虎皮面具下的俊唇乖戾地垂下,直视向天仲谋的眼光犀利得仿佛要看穿他每个思绪,徐徐开口,“这些年来,王爷安分守己,对我等誓死追随王爷的一干手下不闻不问,态度冷淡,在下以为王爷死了心,心里对王爷著实失望,没想到王爷会瞒著我等策画刺杀行动……著实令在下所料未及、刮目相看。原来王爷没有我等碍事,行事反而俐落。”
“这个……”天仲谋被赞得飘飘然的同时,听出他声音里的不高兴,连忙避重就轻,“你也别生气,此事除了库克外,事先我们谁也没知会。”
“哦,原来在王爷心里,在下还不及库克啰?”
“呃……”教他怎么说……
“或许你该反省的是,王爷为何没找你共谋大计。”
“王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虎皮面具下的眼神一冷。
“你刚才不也说了,没有你们碍事,王爷这次成功了吗?”
“成功了吗?王妃。”他反问。
嘉行公主脸色一红,但她很快恢复镇定,一脸恳切地说:“事情是不顺利,这也是你来的目的,不是吗?你说现在才是放手大干的良机,愚夫妇愿闻其详。”
青虎也不啰唆,直接切入正题,“在下若是王爷,不会急著再次对付皇帝,反正有逢九难过十的恶咒,皇帝撑不了多久,索性先放下不管,把目标放在勇亲王……”
“勇亲王?”天仲谋讶异地喊道,“为什么不是天平?”
“天平少不更事,即使占了摄政王、皇太弟的位置,亦不足为惧,王爷不也这么认为吗?”
“可是他……”不像他原先以为的那么无能呀。
看出他心里的疑虑,青虎很快解释,“若不是有安国公父子在他身边出主意,天平早就乱了手脚。”
“原来如此!”一抹恍然大悟飞入眼底,天仲谋责怪自己为何没想到这点。
“倒是勇亲王手拥重兵,又是皇叔中最受皇室倚赖的。一旦皇帝驾崩,还得看他肯不肯拥护,天平才能顺利继位为帝呢!”
“你说的极是。”嘉行公主沉吟道,“但勇亲王不易对付,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把皇帝遇刺的事栽赃给勇亲王,逼得他造反,他所统领的六万精兵将造成京城大乱。”青虎眼神阴狠地献计,“就算赵政道和安国公再厉害,手中掌握到的也只有花朝统领的御林军。两虎相争,我们渔翁得利,到时再除去少不更事的天平,皇帝恰在这时候驾崩,王爷有我的军队拥护,何愁大事不成?”
“妙啊!这招果然够毒!”天仲谋热血沸腾,忘形地高喊。
“王爷却性急地想取皇帝的命……”青虎似笑非笑地瞅来,提醒他之前的错误。
“哈哈,我是……”后者尴尬不已。
“皇帝又没死,这时照你的计画行事也不算迟呀。”嘉行公主娇笑地朝青虎抛媚眼,吓得后者差点夺门而逃,“依我之见,不如先在皇亲间制造矛盾,释出对宝亲王继位资格的怀疑,让人人想取而代之,方便咱们混水摸鱼……”
“王妃之计更妙呀!”天仲谋赞叹道。
应该是更毒吧!
虎皮面具下的脸容微微一抽,眼里的嘲弄更浓了。
www.xiting.org ☆ ☆ www.xiting.org ☆ ☆ www.xiting.org
昼色如画,晨风轻轻撩动她的面纱,仙梅脚步轻盈地走过曲折的回廊、小径,赏过沐浴在雪后新晴的阳光下灿烂绽放的冬花,心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前来探访情郎。
跨进月洞门,眼前便是戴玥疗养的厢房。几天来,她到这里就像走自己房间一样随心所欲,但这次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两尊门神给拦下来。
“夫人请留步。”
新来的吗?
收起被拒绝的不快,仙梅隔著梅蕊花形图纹的帽裙——她痛恨戴帽子,但只有戴上这项绣工精致的帷帽,以神农谷主的身分才能在宫里自由出入——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发现不论是干净的、簇新的御林军制服,伟岸的、英挺的体魄,还是两张黝黑的脸庞都不陌生,是几天来看熟的轮班护卫中的两人没错。
既然知道她的身分,还敢拦她,可恼呀!
眯起眼,仙梅端起神农谷主的派头,字字如冰地掷去,“我来为戴将军复诊。”
“戴将军有客人,请夫人稍后再来。”其中一人带著歉意回答。
这么早就有客人?
仙梅讶异极了。
又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连她都不能见?还得等一下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