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庆伯利被说中心思,语气微带惊慌,“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快点识相,否则蛇命难保。”
“好狂的口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他阴沉地道,眼光溜向在金鳞儿的攻击下露出颓势的敌人,决定解决他后,树上那只会装腔作势的神秘女子便不足为惧。
他把竹筒里的爱蛇放进怀中,手中的蛇头拐重新提起,一阵猛攻下,戴玥口鼻不断渗出鲜血,看得仙梅心急如焚,急忙向清醒过来的续日交代道:“我要去帮戴玥,你设法去求援。”
说完,她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焦虑,就要飞身下树。
“等一下,”续日喊住她,从腰袋里掏出一个纸扎的长管交到她手上。“这是我跟朝哥哥要来的信号烟火,只要点燃它,宫里的侍卫很快就会赶过来。”
仙梅瞠怪地瞪她一眼,心想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而且又没给打火石……不过情势危急,也没空念她了,加上想起她家传的火焰功可以撮指摩擦出火星,刚好可替代打火石。
朝续日点了下头,她脚尖轻点,娇躯化做飞鸟俯冲下树,觑了个好时机,点燃手中的烟火往那头扇动翼手回身要朝戴玥俯冲攻击的飞怪掷去,正中它一边翼手。
尖锐的嘶鸣凄厉地回响在空气中,飞怪先是被烟火的冲力带著往上冲,接著便著火地失速掉落,将那抹璀璨的彩焰独留空中。
“金麟儿!”庆伯利无心欣赏美丽的烟火,声音凄厉地唤著心肝宝贝的名。
他的心在滴血,仿佛所有的梦想都随著金麟儿被毁而成空,熊熊恨火登时烧红了他的眼,庆伯利抛下已成强弩之末的戴玥,旋身追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仙梅眼前登时拐影纷飞,每一拐都冰冷、沉重得救人难以应付,虽然她家学渊源,却缺乏对敌经验,加上徒手应敌,一时间手忙脚乱,只有闪躲的份。
“纳命来!我要你为金鳞儿偿命!”
“喂,喂,别冲动呀,有话好好说……”她边闪边劝对方冷静。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要跟对方讲什么道理!
看著她险象环生的逃命窘况,戴玥如果不是体内血气翻涌,每一次呼吸,胸口、喉头都像被无数把烧著烈焰的利刃凌迟似的疼痛,早就出言讪笑了。
他咬紧牙关,将痛苦压到身心底层,擦去不断呕出嘴角的乌血,猛提一口真气,认命地赶去救那让他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的小冤家。
重新凝聚的剑气直挥敌人露出的空隙,庆伯利却像是背后有长眼睛似的,左脚后引,迅速旋身,蛇头拐及时架住他的宝剑。
尽管浑身血气乱窜,五脏六腑寸寸欲裂般的疼痛,戴玥仍倾尽全力压制住蛇头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并暗中功贯左掌,迅捷地拍上庆伯利鼓起的胸膛。
后者嘴角绽出一朵诡谲笑容,戴玥心头方闪过不祥的预感,虎口便传来一阵剧痛,直抵心窝,视线下一条浑身碧绿的小蛇猛然抬起丑陋的三角脸,朝他龇牙咧嘴的示威。
提聚的真气瞬间崩溃,意识被排山倒海袭来的疼痛所占领,有削金断玉之能的宝剑脱离了无力的手,并随著庆伯利送来的一掌,身躯像断线的纸鸢般失速地跌出。
“戴玥!”仙梅看得魂飞魄散,凄绝的呐喊冲出喉头,不顾一切地追去。
庆伯利却不识相地拦阻她的去路,沉重如山的一拐无情地击来。
仙梅本能地抓住蛇头拐,另一只手拍出家传的火焰功,只听见一阵爆炸的轻响、伴随著痛苦的呼号,她甩开蛇头拐,身形如电地闪过著火的物体,来到戴玥身边。
她抱起他,狂乱地拍开他身上的雪花,看著他布满血污、痛苦地扭曲的脸,在他涣散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心碎的倒影,仅存的意识几乎崩溃。
但她没有崩溃,医者的本能接管了一切。她按住他脉搏,发现虎口上的蛇牙印,连忙点住他周身要穴。
“我……”紧缩的喉头痛得戴玥无法言语,意识逐渐涣散,情感却在沸腾。
他不甘心、不甘心……
还没有告诉她……
在这短短不到一天的相处里,他对她……
更多的鲜血从他喉咙里呕出,在生命即将消逝的这一刻,他清楚意识到生平的头一次动情,却只能任情感泛滥,张著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嘘!”她轻声安抚他,美丽的脸庞绽开一抹凄楚的笑意,抬起他遭受蛇吻的手,淡若白梅的唇瓣印上那毒蛇的牙印。
戴玥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止她,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要,不要……
她会……
拚命的呐喊冲不出喉头,只能努力撑开眼皮,将那如梅花般清雅动人的身姿收入眼帘,仿佛这是生命里唯一想做的事;然而,撕裂身躯的疼痛耗光了最后一点力气,将他带进最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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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入呼吸里的一缕沁人心脾的馨香,随著猫般轻灵的脚步款款送来的温柔关注,宛如无形的纤指拨动他等待眷顾的心弦,登时串串不管是清醒还是昏迷时,都会因她的到来而悸动的旋律,将浅眠里的意识唤醒。
不需张开眼睛确认,他知道是她来了。
依循著他伤重昏迷时她每次到访的步骤,还有那空气里的振动,戴玥轻易捕捉到她裙幅的摆动、衣袂的飘扬,知道轻盈的娇躯来到了床侧,悄悄地坐下,目光先是在他脸上盘旋了一下——想必是在查看他的气色,接著他感到被褥被扯动,一只软软微凉的小手摸到他的,轻柔地把他的手拉到被外。
纤柔的指头抚过他虎口上那道淡去的蛇牙印——这让他呼吸一紧,某种酸酸又甜甜的感动汹涌心头,低回在脑海里的回忆,不是遭到蛇吻时钻心刺骨的疼痛,而是那双梅花瓣般馨香柔软的嘴唇吻住蛇牙印那既教他心醉也心碎的一幕——盘旋了一会儿,才移向他的脉搏,展开七个日夜来的每一次诊脉过程,将温泉般令人通体舒泰的暖流自她指尖柔柔缓缓地送进他体内,顺著经脉流过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钜细靡遗地检查,同时治疗蛇毒和内伤造成的损害,为他驱离苦痛,带来舒畅的活力。
可他知道这有多耗费内力。
那是续日跟他说的。
昏昏睡睡了好几日,体力逐渐恢复的他终于苏醒过来。意识清醒地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的在搜寻著某个可人儿,然而,只有义妹守在床边。登时,一股惆怅难遣的凄凉、落寞掩上心头,可续日非但不同情他,洋溢著欣慰情绪的俏脸绽出若有深意的促狭笑容,窘得他耳根泛红。
幸好,她没有进一步取笑,而是以一种就事论事的口吻述说:“仙梅原本要等你醒来才肯休息,可是连日来奔波于这里和萱和宫,好几次施展神农谷的绝学搜脉功探查你的内伤和毒伤,消耗太多内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娘才强迫她去休息。”
心里一阵激动,尽管昏睡时,身边发生的事大半没有印象,可他下意识地知道大多时候仙梅都在他身边照顾。
想到她先前为他吮吸毒液,也不知有没有事,事后又用需耗损内力的搜脉功来治疗他的伤,连日连夜的操劳,即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是她这样娇弱的人儿。
他心疼无比,怨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清醒,仙梅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尤其是此刻,确定自己的伤势已经不要紧,人也精神多了,尽管眷恋著她抚在身上的温柔,终究不忍心让她耗费内力,戴玥用力撑开眼皮,迎上那双柔情依依的眼眸。
“啊……”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仙梅吓了一跳,被他盈满不舍与依恋的热情眼光烫得双颊发热,连忙收回内力,想要移开手。
戴玥却不让她离开,反手握住她。
虽是轻轻的握力,却将一股无形的热浪烧进她体内,仙梅浑身一震,羞不自胜地抛给他一个又娇又俏的白眼,好似在问——干嘛抓著她。
“为何这么傻?”
这绝对不是仙梅期待他清醒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满含柔情,可她与他毕竟相识太浅、又存在著许多嫌隙,反而听得迷惘,胸口一阵紧缩,眼睛瞬间起了雾,微恼地甩开他。
她为何这么傻?
七天来,她全心全意想著救活他,直到筋疲力竭才被劝去休息,但即使在睡梦中,心里仍挂虑著他,才会一知他苏醒,立刻跑来看他,他却问她为何这么傻?!
浓浓的委屈和酸楚泛滥上眼睫,她不懂呀!
水盈盈的茫然眼光充满受伤情绪,陡然教戴玥恨起自己的口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