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么打的?」彷佛不相信她有这能耐,谭辰翮问。
「他、他抓住宋娘,还要大喊,所以我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他的头……」
「不是,是我打的!」宋娘截断她的话。
「妳过来!」谭辰翮突然唤宋娘过去。
凤儿不想让宋娘上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宋娘看城主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睛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冷酷时,知道她们无法反抗他。
她轻轻拍拍凤儿的手要她安心,然后走到谭辰翮身边。
谭辰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翻转过她的手掌看了一眼,然后将她推给身后的随从,厉声命令:「把她关在绣坊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开!」
「是!」那个随从立即下马,粗鲁地将宋娘抓到身边。
「宋娘!」凤儿一见宋娘被抓,立刻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谭辰翮一把抓住她的手,同样查看她的手掌。当看到那个伤口时,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口气也更加冰冷。「看不出来妳貌似柔弱,却如此心狠!」
他转头对那个随从说。「将她捆起来!她们俩都得受点教训!」
「不要!不要伤害宋娘!」凤儿看到那人用粗大的绳索捆绑宋娘时,凄厉地大喊着扑过去。可是王大姑的丫鬟──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妇女,上前紧扣住她纤细的肩头拦住了她。
钻心的疼痛和束手无策的无助感令她当即泪如雨下。
「别哭!妳不能哭啊!」被束缚住的宋娘一见到她流泪,急急的大声警告。
可是来不及了……被伤心击垮的凤儿,任由泪水像山泉似地冲刷过她的面颊。很快,用来做伪装的黑斑随着泪水洗去,她的脸变得白一块,黑一块。
见此情形,宋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谭辰翮等人则怔怔地看着凤儿。可她却浑然不知,依然哭泣不已。
「把她带过来!」片刻后,车上的王大姑厉声命令道。
丫鬟立即将哭得声嘶力竭的凤儿带到车前。
王大姑扯下衣襟间的手帕,就着凤儿滔滔不绝的泪水擦拭着她的脸,当那些黑色污迹全部被拭去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闭月羞花的绝丽佳人──虽然她依然哭得昏天暗地,可那种绝望的悲泣更给她增添了慑人的美感。
谭辰翮大步走过来,从王大姑的手中夺过凤儿。
他抬起她的下巴,彷佛想确定她是否真实存在,大手仔细地摩挲她的脸。
凤儿细如凝脂的肌肤,在他的抚摸下彷佛正在融化,那颗颗宛如露珠的泪滴从美丽的秋水翦瞳里不断滚出,她的唇瓣似刚成熟的樱桃般红润,只要看一眼,就令人急欲品尝……
「让我跟宋娘死在一起,我不要离开宋娘……」没在意人们的异样,凤儿哀哀地哭泣着,一心只想挽回宋娘。
谭辰翮用手指接住她的泪,皱眉道:「不要再哭了。只要妳嫁给我,就没有人会死。但是……」他顿了顿,轻轻弹去指头上的泪滴,眼光一凛,威胁道:「如果妳再想逃跑或是做出任何蠢事,那么她就会死得很痛苦!」
他严厉的语气和毫无笑意的眼睛令凤儿胆寒,也令她更加泪水涟涟。
看着她悲伤却无损美丽的面容,宋娘知道自己再也无力保护小姐了,她忍住泪大声提醒道:「凤儿小姐,别哭!记得吗?李家人永远不会在要她哭泣的人面前流泪的!」
「小姐?!」老太太目光犀利地看向宋娘时,谭辰翮心里也是一惊,但他的目光依然停驻在凤儿脸上。
看到他们的神色,宋娘深悔自己情急中说漏了嘴,但已无法挽回。
悲泣中的凤儿只注意到宋娘说的话,那话彷佛一记重锤击打在她心上。
没错,那正是大姊常说的话:李家人是有骨气的人,李家子孙绝不在想让自己哭泣的人面前哭泣!想起先祖荣辱不惊、威武不屈的人品风骨,凤儿的勇气油然而生。
她抬起泪眼,看着依旧托着她面庞的谭辰翮,第一次正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放开我!」
她瞬间改变的神态显然震慑了谭辰翮,他松开了箝制她的手。
凤儿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抽噎地看着宋娘说:「我不哭了,我是李家后人,我会勇敢,我不会再哭了。」
被捆坐在马背上的宋娘看着她含泪笑了。
当看着驮着宋娘的马往山道走去时,凤儿的心空了,但她果真不再流泪,默默地由那个丫鬟拖上马车,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回城。
她认命了,对这个凶狠的男人和他同样冷酷的姑婆是没法讲理的,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保持尊严,绝不再在这些人面前哭。就是死,也要勇敢地死,绝不给李家丢了名声!
光线昏暗的马车里,凤儿对一切的感觉都是麻木的,她不再在意自己正坐在一群将要吞噬她的猛兽中间,不再在意老太太似有所悟的眼神,也不再在意谭辰翮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努力想象着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的是姊妹们,她们会怎么做?
自立自强?对,她们总是很坚强,她也要像她们一样,因为她身上流的是李家人傲然不屈的血。况且宋娘已经被这个恶魔抓走了,自己如果不坚强地面对命运,既救不了自己,还会害了宋娘。
她知道城主威胁她的话都是认真的,他说得到做得到,绝对不是吓唬她。看来现在自己只有乖乖嫁给他,才能让宋娘安全。
小姐?她一定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因战乱才流落此地。难怪她有这么好的气质。坐在昏暗的马车里,谭辰翮默默的想着。他如鹰般的锐目,一瞬也不瞬地将这女孩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实在没料到,她竟是如此美丽动人,现在他更决心要娶她了。因为她的美,更因为她的反抗!
回到城里后,马车没有回绣坊,而是直接进了老太太的住所「紫竹院」。
「好啦,你回去吧,三天后她就从这里出阁。」老太太下了马车后,对谭辰翮说。
谭辰翮面无表情地看了凤儿一眼,后者同样是面无表情,而且显得十分憔悴,老太太的大丫鬟手抓着她的胳膊,不知是搀扶还是压制地引着她往内宅走去。
他什么都没说就转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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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的婚礼总算是风风光光地办完了。虽然外界对新娘的相貌有截然不同的传言;虽然僵硬冷漠的新郎和新娘,令所有赶来参加婚礼的财商富豪各路高官感到纳闷和吃惊,但碍于「华云城」的声望及谭辰翮的狠绝孤傲,没人敢打听,也没人敢多嘴。
于是在表面的喧闹欢庆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拜了祖先,也拜了谭家唯一在世的长辈王大姑,随后一条大红彩带将凤冠霞帔的新娘送入了洞房。
洞房自然是设在谭家大院的主屋,那里是谭辰翮出生与成长的地方。
然而,新郎并没有按常规,在酒宴结束时回到新房与新娘喝交杯酒、吃合欢果﹔更没有如人们预期的亲自出面,将好奇围聚在新房外的人们轰走,反而在将新娘送入洞房的途中消失了踪影。
有人说,他去了月香居。
凤儿对谭辰翮的消失及大家围在门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对嫁人、洞房之类的事情本来就知道得很少,这两天住在姑婆院里,被她含含糊糊地灌输了一点,也是似懂非懂,所以听说新郎不来,她倒无所谓。老实说,他要是永远都不来那才好呢!只是,他得将宋娘还给她。
王大姑的两个丫鬟往新房门前一站,极具权威地要众人散去,那些好奇的人们才不得不失望而去。
月光,在渐渐安静的楼宇庭院中缓缓地流淌着。
新房内的凤儿觉得好累。今天一早她就被繁琐的礼仪搞得头昏脑胀,后来又坐在花轿里,被抬着在城里转了一大圈才进谭家大院行婚礼。被引到这里后总算获得了清静,但此刻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头好痛,而那块密不透风的绣帕也令她有窒息的感觉。
她记得王大姑讲过,凤冠盖头是要等新郎来摘的,可是都好几个时辰了他也没来,恐怕不会有人来替她摘下这帕子了吧?
如果宋娘在该有多好啊!她暗自叹了口气,昨天她曾求老太太让她见宋娘一面,可是遭到了拒绝。也不知宋娘在绣坊过得还好吗?什么时候她们才能再见面呢?
摇摇沉重的头颅,她想自己摘除凤冠,又怕坏了规矩惹笑话,只好忍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有点耐不住了,头痛颈子酸,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她滴水未沾,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为何没人来呢?」她纳闷的想。「难道这屋里连个使唤丫鬟都没有吗?」
又忍耐坐了一会儿,直到脑海里突然想起绣娘们的议论,凤儿才惊觉到自己是不是太傻了。「说不定他又跑去哪个女人屋里了呢!上次娶妻时,他不也是在婚礼后跑去妓院了吗?这个邪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