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呢?我们不等她了吗?”问话的是李苑明。
“秀梅今晚加班,所以我们晚点再排她的部分。”石月伦从手上的卷宗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唐思亚,“这个给你,或许对你有点帮助。”
“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所要演出的剧本。”石月伦简单地说完后,回过身,走到场子中央,“来,先做个暖身运动。”
唐思亚着迷地看着场中的石月伦,直到一旁递过来的饮料,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接过那只装满了柠檬红茶的大玻璃杯,友善地对着范学尧微笑着。
“你常常看你太太排戏吗?”他好奇的问着范学尧。
很明显的,这个大个子爱他老婆爱得一塌糊涂。
“只要我有空。”范学尧微微地笑了。“我以前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自从苑明跟着月伦一起工作以后,我从她们两人那里学了很多。
“看她们排戏实在是一桩非常有意思的事,平面的剧本居然可以变成那样立体的结构,同样的对话竟然可以产生那么多的变化、有那么多的解释……”
他话没说完,场中排戏的人已经做完暖身运动,排演正式开始。
将近八点的时候,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的年纪同样大约二十出头,身材瘦削,棱棱角角的一张脸称不上漂亮,眼睛里却透着机伶。
她走进来以后,朝范学尧点了一下头,并带着微微的好奇看了唐思亚一眼,也没说话,就拎着包包往浴室走去,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条运动裤,自顾自地走到场子的一边去做暖身运动了。
“那是秀梅。”范学尧对着唐思亚说。
唐思亚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角色加入了排练,一直到他回过神来,三个钟头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筋疲力竭的演员们走到场边,瘫倒在沙发上吐大气。
范学尧为他的爱妻端来冷饮,又到浴室里去为她拧了一方湿毛巾。
莫飞则随意洗了把脸后,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导演,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石月伦微笑着,从范学尧的手上接过来一杯柠檬红茶后,转向唐思亚,“你觉得怎么样?”
石月伦问着,李苑明立刻凑了过来。
“是啊!你觉得演得如何?”她的眼睛闪着光亮,“我真的很好奇,以前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们排戏耶!”
石月伦看到李苑明脸上那丝笑容,突然一僵。
这小妮子上个月才度完蜜月回来,恨不得每个人都跟她一样结婚去,此刻,她一定把鬼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天呀!
她答应唐思亚来看排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石月伦有点懊恼地想。
“跟我想像中的确不一样,真的很不错!”他放下手上的大玻璃杯,转向石月伦,问道:“你好像很累了,我的车就停在楼下,送你回去,好吗?”
这样的提议再顺理成章不过了,石月伦完全没有推托的余地。
她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卷宗资料收拾整齐,唐思亚二话不说地顺手接了过去。
“明天见啰!学姊。”李苑明笑咪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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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的演员们怎么样?”石月伦一面跨入电梯,一面问着。
“我不大会看。”唐思亚侧着头想了老半天,回答得老实,“李苑明的演技挺不错的,动作很漂亮,创作力也高;秀梅很有自己的想法:至于莫飞……我觉得他是最弱的一个,他好像……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什么自信。”
“还说你不懂戏剧呢!”石月伦给了他一个赏识的笑容,“你分析得很仔细。”
唐思亚开心得双眼发出光亮。
“那你为什么要用莫飞呢?喜欢演戏的年轻人应该不少呀!”
“莫飞最大的优点是谦虚。”石月伦面露微笑的说。“只是和戏剧沾了点边,就自命为文艺界人士而沾沾自喜、眼高于顶的年轻人太多了,而我真正想要的是可以跟我一起工作、一起成长的伙伴。”
“你……把演戏说得好像是人生的修行一样!”
“那是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一种修行,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石月伦眼中焕发着光彩,“真正的演员必然有着伟大的人格。”
“我……现在知道了。”唐思亚专注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我一谈到戏剧就忘形了。”石月伦对着唐思亚耸了耸肩膀。
电梯到达一楼,两人相偕跨出。
“走吧!为了感谢你乖乖地在一旁看了三个钟头的戏,我请你吃消夜。”
“嘿!”唐思亚抗议着:“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这顿消夜,该由我来请客!”他的口气有点蛮横。
“噢!”石月伦嫌恶地皱起眉头,“真是见鬼了!我才回国没多久,就染上这种抢着付帐的坏习惯!
“我来,我来!不不,我来,我来!您这太不给面子了嘛!难道我连这个小东西都请不起吗?不不不,您远来是客嘛!哪有让客人破费的道理呢?”
她卷起舌头,用山东腔和四川腔学着两个人抢付帐的声音,还加上很夸张的动作,把唐思亚逗得大笑不已。
“不愧是组剧团的,你实在很令人佩服!”
“如果我自己对演戏没有概念的话,又怎么指导我的演员呢?”石月伦对着他歪了歪头,“走吧!唐先生,咱们吃消夜去,我可是很饿了!晚餐才啃了一个三明治,还是在公车上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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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大楼的时候,石月伦的脸上还漾着温柔的微笑。
是的,她很开心,这种开心的感觉和剧团工作的成功与否是不相干的,也不同于争取到经费的那种兴奋。
而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也……没有半点否定它的打算。
想起昨晚那顿一吃吃了快三个钟头的消夜,石月伦的脸上漾起一丝甜蜜。
昨晚,他们天南地北地乱聊,在谈话中,石月伦得知唐思亚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财团的财经顾问,听说他不愿意管理父亲的公司,情愿自食其力,从基层做起。
想到唐思亚时而开朗、时而霸气的脸庞,石月伦的嘴角挂上甜蜜的笑容。
走进了排练场,她对李苑明的招呼回以一笑,将手上的讲义卷宗放到了办公桌上,立刻注意到桌上那只白色的信封。
完全陌生的笔迹刻划着她的名字,而发信人的部分,则是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刹那间,石月伦的手指僵住了,记忆中早已掩埋的恐惧,在心底威胁着、搅动着,却被她强硬地压了下来——
不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她所害怕的那样!
这封信,如果不是一位失去联络已久的朋友捎来的,就一定是什么文化团体寄的广告信函……
仿佛是为了早一秒钟摆脱她的疑惑似的,石月伦火速地撕开了信封,却在看到信封的内容时,脸上的血色尽褪。
那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冥纸!
就站在她身边的李苑明注意到她骤变的脸色,眼一瞥,瞄到那两张跌落在地的冥纸,惊恐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学姊……”她一个箭步赶到石月伦的身边,“真是太过分了!是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学姊,你先坐下来,你的脸色好苍白,看起来好像快晕倒了!”
用不着她说,石月伦已经全身虚软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头埋入双手之间。
李苑明说得没错,再不坐下来,她就要晕倒了!
恐惧和愤怒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汹涌袭击而来,其中还夹着始终不曾被她遗忘的疼楚,比她过去几年中作过的恶梦都要来得真实,也来得更令人恶心。
该不会又是那个人吧?上天保佑,千万不要又是那个人!
她期盼这只是个无聊分子的恶作剧,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已……
第四章
“咦?怎么了?”莫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导演不舒服吗?”
朦胧间,石月伦仿佛听到李苑明以她清脆的声音愤怒地在解释什么,跟着,莫飞和秀梅生气的声音加入了讨论,最后,连范学尧也加入对话,一群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导演,你不要害怕!”秀梅义愤填膺地说:“一定是有人忌妒你的才华,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你!”
“我……我不怕……”石月伦虚弱地说,很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
没错!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她没必要捕风捉影地将过去和眼前这件事连接在一起。
“我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应该报警才对!”莫飞激动地说:“搞什么名堂嘛!这种人应该抓到牢里好好地修理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
“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警方是不会管的,报警只怕不会有什么用。”范学尧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信封里就只有这些东西?连一张纸、一个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