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手中的报纸,盛怒和痛楚同时入侵他的脑海,闭了闭眼睛,他站起来。
“爸爸,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的话语比起他的动作可是镇静多了,只是那骤然合上又睁开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痛楚,和阴沉。
什么?他要和他一起回去?回去他昨天还坚持要逃避的地方?
就在沈远征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沈常朗已经大步走出了餐厅。
这是怎么回事?
沈远征拿起了面前的早报,开始耐心地寻找着,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的半身照,她的脸上露出恬静又甜美的笑容。
是她!沈远征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是她!?
“沈先生,”女佣收拾完地上的碎片,怯怯地上前问道:“您还想要吃什么吗?”
沈远征抬起头来,“哦,不用了。你还是去为朗朗准备行李吧。 ”
女佣担心地问:“他要出远门吗?”
“是的,可能要去很久……”他自言自语,然后站起身,离开了餐厅。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请求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那女孩的一个消息,却能够轻易操纵他!
这对朗朗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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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见陵在行驶的车子里,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将两条长腿伸展开,转向坐在他身边的男子。
“喂,我的总经理先生,请问你对于自己这种半个小时都没有变化过的坐姿,是否会感到厌倦?”
沈常朗正双腿交叉、肩背挺直地坐着,听到他的话后不予置评。
“唉,真受不了你,老是一张扑克脸,真不知员工是怎么适应你的。”奉见陵假意抱怨着。“只要你摆出这副嘴脸,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吓出心脏病。听说每年医院都要增加一些心脏病患,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杰作?”
“那么你跟在我身边七年,有没有得心脏病?”沈常朗面无表情地说。
“唔,好感动!终于想到要关心起我了?”奉见陵接着一本正经地说:“到目前为止,我的心脏只会在看见美女时,才会狂跳不止。对你的冰块脸才不会起反应呢。”
沈常朗笑笑,但他还是很默契地没有拆穿奉见陵的小把戏。天知道!奉见陵因为自己这张冰块脸得了多少好处!
“我们再换个话题好了,你为什么让沈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在机场接受采访,自己却偷偷拉了我就跑呢?不怕他一生气,回家后剥你的皮?”
自己七年前出走的儿子突然决定回来,而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带着特别助理一溜烟地跑掉。
“你要知道,沈老爷子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当然,这是我从元老那里听来的。”奉见陵说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常朗终于说话了:“我只不过不喜欢应酬。看到那么多阿谀奉承的脸,让我觉得不舒服。”
“还好你把我一起拉走了,不然我也要去应付那些媒体。唉!光想就烦!”奉见陵拢了拢有些不羁的头发,突然又想起来,“对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一辈子都不再踏上这片土地吗?”
他就说嘛,人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什么“一辈子”,还不是七年而已嘛!
他嘻皮笑脸地靠近沈常朗,“该不会是回来找什么人吧?一定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女。”
沈常朗转过头,敏感地看着奉见陵。
可是奉见陵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还是个蛇蝎美女,啧啧,是那种一见面就迷得你神魂颠倒,然后榨干你的精力财富,再趁你不备时捅你一刀。我说得对不对?”
沈常朗收回了目光,一反常态地没有保持沉默,他慢慢却又不容置疑地说:“不错,正是一个女人……一个蛇蝎美女!”
奉见陵没有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他只听了前面的话,就开始又说了起来:“什么?一个女人?有没有搞错?你会有女人?”
奉见陵目瞪口呆,然后反应了过来,“什么?你居然敢背着——不是,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说要找女人?”
他扑上去,装腔作势地揪着沈常朗的衣领,“你这个没良心的!报纸上不是都说我们是恋人吗?你怎么敢去找别的女人?你怎么对得起我?”
他尖着喉咙唱作俱佳,弄得沈常朗哭笑不得。
“我还惦记着你家四分之一的财产呢!”他哭丧着脸,向着沈常朗逼问:“说!她是谁?”还不忘顺手吃了他胸膛一记豆腐。
哦,触感真好!平常这种机会可不多。
沈常朗慢条斯理地拍掉他的“毛手”,转移了话题。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恋人?”他整了整被奉见陵揪乱的领带,眼中透出了危险的光芒。
奉见陵没注意到,依然表演得兴致勃勃,“我可是暗恋你很长时间了,不然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会不求回报地跟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哦!你伤害了我纯真的心灵!”奉见陵满含委屈地看着他,像个闺中怨妇。
沈常朗也配合他演戏,“这些年我真是忽略你了,奉见陵!”
“哦?知道就好。”奉见陵还在自我陶醉中。
“我是知道了,不知道你那些莺莺燕燕们知道不知道?”沈常朗像是很惋惜地说。
啥!?奉见陵吓了一大跳。要是让那些女孩知道他是“同志”,他可就不要混了。
“开个玩笑嘛,老兄。不要那么严肃嘛!”他干笑着说,悄悄将攀在沈常朗脖子上,偷吃豆腐的左手收回来。
“那怎么行?”沈常朗表情没改,“我还没有为了你,这么多年不求回报地跟在我身边,默默支持我,发给你精神损失费,怎么可以当玩笑?”
奉见陵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不用了,谢谢。”
“你说什么?”
“没有,没说什么。嘿嘿嘿!”奉见陵陪着笑,内心哀嚎不已,这一回合,落败!
无聊地看向窗外,奉见陵突然叫了起来;“哇!我在国外打拼这么多年,没想到台湾的变化这么大!我都快不认识了!”他摇头晃脑地说:“真是‘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沈常朗心中暗暗一动,这是金元时间元好问的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他喃喃地在心中默念,没有注意奉见陵正悄悄地注视着他。
“是你的恋人?”沈常朗不动声色地问。
奉见陵又恢复了没个正经的样子,“怎么会呢?像我这种男人,天生就是多情种,是要做一辈子追逐美女,也被美女追逐的情圣的。”
沈常朗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家伙真是疯了。他奇怪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认识的?
奉见陵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些大嘴美女,波霸女郎已经让我厌倦了。交往了那么多,我发现还是东方小女人比较适合我。”
“但不要对公司的女员工下手。”沈常朗警告他。
“什么!?”奉见陵怪叫一声,“亏你还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对女人‘下’了?我不过是来者不拒而己!”
沈常朗翻了个白眼,他只有在奉见陵面前才会如此放松。
“哼!太小看我了!”奉见陵忿忿不平,“我刚才说的是我弟弟啦!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你还有弟弟?”沈常朗有些惊讶,这小子从来都不提家里的事。
“是我表弟。我们一起长大的,从小关系就特别好。”奉见陵骄傲地说,“他的功课全部都是我教的。”
噢?没想到这家伙还能当老师?
“是吗?都教些什么?”
奉见陵不满了,“你那是什么态度?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吗?你听着!”他清清嗓子,“我弟弟的打架、喝酒、钓马子……全部都是我教的!喂!你怎么了?”
沈常朗那张俊脸已经变成酱紫色,一向没表情的脸正抽搐着,看得出他很难过。
“喂!你怎么了?有这么好笑吗?”罪魁祸首还不知死活地追问。
“你弟弟现在是不是正在监狱服刑啊?”他有气无力地问。
“瞧你说的!我弟弟可是个公关天才,他长得和我一样帅,在公司里很吃得开的。”
和奉见陵一样?那又有许多女人要哭泣了,他叹息的想着。
奉见陵洋洋得意的说:“忘了告诉你,我弟弟跟我打听过你的事,看来对你很有兴趣,要不要我把他介绍给你?”他一肘撞上沈常朗的胸部。
突然,来往穿梭的车流中,有一辆车窜了出去,歪歪斜斜地沿着外线跑着,把周围开车的人,全吓个半死。
“哇!这位先生,不要拉我的手呀,我没法掌握方向盘了!”这声尖叫还没消失,紧接着又是一声:“哇,不要呀……”
车子最后歪歪地停在路道,司机已是一头冷汗。
沈常朗迈着沉稳的步子,从计程车里出来,拿出几张钞票,对惊魂未定的司机说:“带他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