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清风徐徐,吹得人心浮躁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银子姊姊,你真的帮我找回我娘的遗物。」小男孩激动的握紧金银芝递来的破烂香囊,捧在怀里,热泪盈眶。
「这没什么,以後自己小心一点,别再弄丢了。」金银芝温柔的抚著他的头,怜惜不已。
「银子姊姊,谢谢你。」
「快进屋去吧!这回可要藏好,别让你後娘发现了。」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
望著小男孩消失在漆黑的木门後,金银芝不禁想起她那长年卧病在床的娘亲。她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甚至连一样可以追忆她的东西都没有,一时间鼻头泛酸,眼泪无预警的滑落面颊。
「给你。」这时横来一只大手。
「赫,怎么是你们,吓死人了?」金银芝眨了下氤氲著水雾的明眸,讶异的瞪著那黝黑粗实的大手上的白帕。
「擦擦脸吧,在大街上哭得那么难看,连鼻涕都跑出来了。」朱昊赤恶声恶气的口气里藏著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金银芝脸儿一红,可嘴上仍逞强的道:「要你管。」毫不客气的将白帕拿来擤鼻涕,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贪枉为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该不会连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吧?」朱昊赤见到她不知怎地精神就全来了,忍不住嘲讽著。
「不关你们的事。」金银芝心底百味杂陈,幽幽的凝视著让她辗转难眠好几夜的朱昊赤。他居然是小王爷,身分尊贵,非她这市井小民可以高攀。
一入侯门深似海,成群的妻妾中又有多少能得到他的宠幸,而那宠幸又能维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句,等他新鲜感过了之後,是不是会再去找像她一样笨的民女来宠幸?深宫是非多,她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他不可能专属於她一人,在这男尊女卑的现实社会,传统的价值观深植人心,多少女子能真正得到幸福?她不想变成深宫怨妇,还是赚钱捞银比较实际,至少银子是自己的。
「你捡那铜钱是为了那孩子?」上官弘毅微笑的探问。也许她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贪婪。
她漠然的一福身,「各位大爷,你们要是闲得发慌可以去青楼酒家,在大街上纠缠个女子不觉有失身分?」
「大胆。」王忠喝斥。这女人居然敢对爷这样讲话,也不想想王爷为了她付出多少。
「我胆子不大早被你吓破了,好狗不挡路。」金银芝冷淡的道,决定跟他保持距离。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吧?」还想躲!朱昊赤冷嘲,心底恼她不告而别,却还是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
「这世上多得是穿著人皮,内心跟禽兽无异的伪君子,装模作样、自命风流的玩弄他人感情,还很得意的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破绽百出。」金银芝皮笑肉不笑,有意无意的瞟著他。
「臭丫头,你说谁?」朱昊赤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他总觉得她好像意有所指。她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他自认隐藏得很好!
「我可没说谁,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
「你这势利眼的女人!」他还没质问她跟别的男人跑的事,她反倒先指责起他,朱昊赤一口闷气梗在喉头,握起拳头的手背青筋暴凸。
想他堂堂一个小王爷,京城里有多少名门淑媛对他投诗留帕示情意,哪个女人不是对他温驯柔顺、百般讨好,就只有她下识好歹!
「朱兄,刚刚是谁一听到金姑娘芳名就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上官弘毅出声打圆场。
闻言,金银芝心儿卜通一跳。
「上官弘毅,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朱昊赤那黝黑的面皮飘上两朵狼狈的红云。「我才不是为了见她,我是要问她那个男人——」咬到自己舌头。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她的,偏偏管不住。
「男人?」金银芝低头蹙眉的想了下,他们该不会说的是堂哥吧?
「就是那个穿著打扮像孔雀的家伙。」
金银芝险些笑出声来。的确,堂哥爱卖弄风骚,活像软弱无能的纨绔子弟,但那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让别人对他卸下防备,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蚕食鲸吞掉别人的商行。
「你说的是他呀,他跟我关系密切,算是我的金主。」这话也没错,堂哥也是她敛财的对象之一。
满满的妒意让朱昊赤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就那么爱钱,只要有人给你银子,你就跟他走,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金银芝脸色刷白,心口被他无情的话狠狠的划了一刀,淌著血。但表面上她神态自若的耸耸肩,绽开灿烂的笑靥,掩饰眼底的受伤。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谢你那些日子的照顾,我相信以你尊贵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你要找个喜欢的女孩应该很容易,这东西还给你。」金银芝口气冷硬,揣出怀中那块黄龙玉佩递塞到朱昊赤的手里,深呼吸的朝他一福。
「你……」紧握手中的玉佩,朱昊赤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她怎么知道他的身分?是谁泄漏的?他转身横了话多的王忠一眼。「你对她说了什么?」
背脊窜过寒意,王忠忙辩解,「我什么也没说。」
「与他无关,告辞了。」金银芝嫣然一笑的转身,不知怎地眼底的泪水却像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不想给他瞧见,她无声的快步走离。
上官弘毅长叹了口气,「朱兄,你话说得太重了,而且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堂兄金翔,你误会她了!」
朱昊赤如受电殛的一僵,血色从脸上倏失,他一把揪起上官弘毅,神色凶恶的瞪著无辜的他,「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上官弘毅轻拨开他的手,气定神闲。「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她的心比较重要吧。」谁叫他只会把事情闷在心底自己胡思乱想,怪谁!
第九章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朱昊赤一行人像四尊大佛般在街上大摇大摆地逛著,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在要昭告大家——他还活著,请坏人来杀他。
杭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西市到东市少说也得走上一天。金银芝却觉得好像无论走到哪都会遇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无心还是刻意,他们难道都没别的事要做吗?
「真巧呀!」上官弘毅微笑。
「是好巧,巧得比被银子打中的机会还高。」金银芝皮笑肉不笑。好不容易支开聒噪的小钰,却又遇到阴魂不散的他们。
不发一语的朱昊赤脸上没有表情,深沉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她,金银芝被他瞧得心慌。
他干么这样盯著她?她又没欠他什么?玉佩也还给他了,他到底还想怎样?明明没有做错,但在他瞬也不瞬的注视下,金银芝竟觉得有些狼狈,没有勇气像从前一样挑衅的瞪回去。
他害她变得懦弱了!
「小姐!」远处传来呼唤。
金银芝收敛心神,抬起眼,只见在人潮中钻来钻去的小珏拎著包包边挥舞边赶至,气喘吁吁的捂著胸。
她脚步还没停下,嘴里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叨念。「我才离开一下,一转身就不见你的踪影,你怎么跑到这龙蛇混杂的西市?害我找了好久。」
金银芝嗅了嗅,眼中发出垂涎的光芒,「王老爹的包子拿到没?」
因为嫁女儿,卖包子的王老爹大方告诉街坊邻居,连续七日吃包子不用钱,可只限前一百名排队者,因此一大早,金银芝就叫小钰去排队抢包子。
「有,排了好久呢。」小钰兴奋的亮出手中的包包,却突然发现小姐被四个身材魁硕的男人给包围,警戒心一生,连忙把小姐护卫在身後,「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他们要请我吃饭。」接过小钰手中的包子,开始大啖。她为了吃这免费的包子,可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进食。
「小姐,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通常不安好心,怎么人家说要请客你就傻傻的跟他们走。」小钰眉黛颦起。
「我看起来像那么好骗的人吗?」边咀嚼包子边轻拍下小钰的脸蛋,金银芝眼波流转著幸福。好吃!
「小钰姑娘,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好久不见上前来打声招呼,朱兄你说是不是?」上官弘毅彬彬有礼的一揖。
一旁冷峻的朱昊赤闷不吭声,深幽的黑瞳烙印著她的一颦一笑。他为相思苦,她倒好,还吃得饱,睡得好。
闻言,小钰这才注意到这四人长得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们就是在慈恩寺後帮我捡铜钱的那些人。」金银芝毫不避讳路人异样的眼光,没有形象的边吃包子边走。
「就是被你骗银子的那些人?!」
金银芝来不及捂住小钰那张快嘴,哂然一笑,「什么骗,讲那么难听,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没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他们把钱交出来,是他们心甘情愿给我银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