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兰黯然道:「知道又如何?既然医书上都没有记载,那我就算找到了病因,也找不到根治的方法。」
她一蹙眉,「这么说你是存心等死?」
他不答她的话,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说:「你们来了也好,我派到北陵去的人将这件东西取回,看看你们是否还用得着?」
萧寒声和萧寒意刚才并未注意到屋角的那张桌子上搁着东西,此时一眼望去,只看到一个刻满云朵的长形剑匣,不禁惊呼,「赤霄剑?」
萧寒声抢先跑过去,将剑匣一把抱在怀中,这才发现剑匣轻若无物,打开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赤霄剑呢?」他急问,神情激动万分。
东野兰摇摇头,「我的手下找到这个剑匣时里面已经空了,想必赤霄剑已落在赤多族人的手上。」
「赤多练。」萧寒意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毅然说:「我回去,夺回赤霄剑。」
「妳疯了?」萧寒声立刻否定,「妳以为妳回去还能有命回来吗?听说赤多练悬赏黄金三千两要妳我的人头。」
「没有赤霄剑,我们尊严何在?」她的美眸中噙满泪水,「我们的国土被他们占领,连尊严都被践踏得体无完肤,这样苟且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东野兰在一旁打断她的话,「尊严不是用来赌一时之恨的。眼下时机尚不成熟,不是公主返乡之日,待时机到了,我会送公主回国。」
他笃定自信的口吻让萧寒意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目光依然苦苦的留恋在那个空空的剑匣上。
东野兰勉力将身子侧下床榻,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呼吸急促,面无血色。
萧寒意忙道:「欸,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啊。」
他轻声说:「我昏睡了多久?」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大约,十个时辰吧。」
「那便不能再等了。」
他的话让屋中的另两人摸不着头绪,「不能等什么?」
依靠床头的一把木椅借力,东野兰才重新坐回到床边的轮椅上。他的眼睛笔直的望着窗外,低吟,「她,不能再等了。以她的脾气,也只能忍这十几个时辰,是找该去见她的时候了。」
第六章 温柔一刀
玉清宫的宫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借着月的光华照亮了从前殿通往这里的小路。
当东野兰被人抬到宫门口时,他注意到宫门里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怎么没有点灯?」他沉声质问,「公主只是闭门思过,并不是被禁的犯人,你们居然敢怠慢她?」
宫门外的一名太监慌忙说:「不是不点灯,是公主不让人点,说要是敢在她面前放一盏灯,她就再烧了玉清宫。故而……」
东野兰轻轻一叹,摆摆手,独自推动着轮椅走进玉清宫的小院。
漆黑的视线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感觉到一丝清冷的寒风在小院西侧,如一方被圈起来的禁地。
自小东野雪每次和他吵架之后都会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用风将自己包裹住,不见外人。
东野兰面向那里,知道她也感觉到了自己。
「东野雪,放掉妳的任性。」
他沉沉的声音终于引得她的回应,却是重重一哼。
「你应该庆幸我还没有将我的任性全部展现到你面前。」她冷得不近人情,「别再说什么为了东野我应该怎样的话,如果不是为了东野,也许我会跑到海边,将西凉的船全部吹翻,让她们有来无回。」
「杀了她们,妳以为能改变什么吗?」他沉声说:「即使没有水玲珑,我一样不会和妳结婚。」
那阵原本缓慢旋转的微风骤然强了起来,吹动起他的衣襟,东野雪愤恨的声音随风而至--
「你凭什么对我这样?我不信你不爱我!」
「我从没有说过我爱妳,」他不得不展现残酷,「妳也没有任何立场要挟我答应妳什么。妳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妳在我心中的那些美好都会随风而逝。」
「你走!别让我再看到你!」她愤怒的喊,狂风甚至将地板青砖都吹得珰珰乱响。
「妳活在东野一天,就必然会看到我。」他无视她的愤怒,沉稳得令人咬牙切齿。「不要让妳的愤怒压过妳的理智。妳的人生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妳也不应该为我而活,早晚有一天妳会发现,感情不过是个可笑的东西,为情而活的人是绝成不了大事的。」
「你要让我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她冷笑着质问,「无情就会无义,无情无义的人对这个国家又有什么用?」
「妳只要对东野有情就足够了,东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妳去做。」他手腕一抖,在她脚前丢下一个奏折,「妳不听我的劝阻去攻打南黎,南黎对我们单方面无因由的开战表示愤慨,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而昨夜从北陵传来密函,说赤多族最近有不少动作,赤多练雄心勃勃想并吞四国。虽然他忌惮东野暂时不会动手,但唇亡齿寒,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她也不低头拣拾,仍冷漠相对,「你是东野真正的掌权者,手下军臣无数,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这些话还是说给那些肯为你无怨无悔,不计报酬效命的傻瓜听吧。」
「没出息!」他骤然阴沉下来,「一个小挫折就让妳如此堕落,自暴自弃。『东野天杀』不过是一摊烂泥!东野雪,妳自己犯下的错误妳都不肯承担,妳若是真不想站起来,就在这里独处一辈子,永远别见天日!」
束野雪依旧负气不理他的讥讽,小院里又恢复死寂。
他双手击掌,朗声道:「来人!给公主掌灯!」
几十盏宫灯点亮了小院的每个角落,东野雪的头发在灯光下更显莹白皓洁。她蜷坐在墙角,抱膝垂首,将面容隐藏起来,像是在躲避灯光。
「若妳还想活下去,就要先学会面对这些烛光,躲在黑夜中只会更增加自己的痛苦,什么都解决不了。」
她自膝上抬起脸,空洞的眼神不看向任何地方,双掌合拢,眉间的朱砂放出赤红的光泽,自掌间劲吹而起的旋风一瞬间将所有烛火熄灭。
东野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体内的阴寒窜入五脏六腑,让他疼得几乎窒息。
「罢了,随妳去。」他撂下这句话,扬手叫人将他推出玉清宫。
东野雪始终坐在原地不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因为不管如何,他只对她预示着同一个结局--她与他不可能走到一起。
这么多年的梦想,在这一刻竟成了泡影,被她所爱的人亲手打破,她宁愿自己是一摊烂泥,没有知觉,不会苦、不会痛,连眼泪都没有。
她将自己埋葬在黑夜里,不想抬头去看这个世界,但是宫门外刺耳的喊叫声却骤然钻进她的耳朵里。
「有刺客!王爷遇袭!快来人啊!」
她眸波一震。刺客?有刺客潜进东野皇宫?东野兰遇袭?!
她的身体、四肢、手脚,都不受控制在这一刻同感震撼,她一跃而起,连连绊倒了脚下的数盏宫灯,推开在宫门口吓呆了的太监,她几乎是夺门而出,像箭一般奔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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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清宫和素心殿的道路之间,百余名禁宫侍卫和数十名刺客正展开一场厮杀。
东野雪赶到的时候场面一片混乱,她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东野兰。借助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有七八名刺客正纠集成团,企图围攻人群中的一点,无疑,东野兰正在那里。
她积压许久的愤怒在此刻骤然化作杀气,夺下身边一人的佩剑,剑光霍霍一冲上前。
只见东野兰亮银的白袍上已经是血迹斑斑,虽分辨不出是他的血迹还是敌人的,但这鲜红的颜色更加触怒了东野雪。
她一手将轮椅拉向自己的身后,叱声喝道:「禁卫军都是白痴吗?火在东,水在西,金木轮回,土形在天!布阵!」
宫中的禁卫军本是东野雪一手栽培,因为东野兰近几年的身体残缺,东野雪刻意训练这支部队以保护他的安全。这阵法是东野兰所创,东野雪亲自带兵演练,耗时一年才得成气候。
今日临时遇变,兵卒们难免手忙脚乱,各自为战,都忘了这操练已久的阵法。在东野雪猛然大喝之后,东野兵都纷纷丢弃手边的敌人,人人相连,在场上围成一个非圆非方的奇怪阵型。
而闻讯赶来的更多禁卫军此时也燃起了火把,照亮全场。
东野雪此时才能微微喘口气回头看向东野兰,发现他的手臂似乎受伤了,有大量鲜血将袖口沁透。
她撕下衣襟一角扎在他的手臂上,阻止血液的流动。黑眸如冷冽的寒风,盯着那群来历不明的刺客,喝道:「给我留下两个活口,其余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