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恰是八月竞香月的开始。所谓竞香月,顾名思义就是出价竞香比试,谁出得起高价,就占得今年花魁的初夜!唯一不同的是!竞香月有一整个月之久,足够让那些火山孝子喊价……
这些玩意儿他向来没兴趣,只是跟着主子在外行走多年,什么事都碰过,也就知道了这许多事。
他返回坐骑,“禀少爷,是这儿摘月楼举办的竞香比试。”
“嗯……我倒忘了这儿是洛阳。既然来到这儿,我也该去拜访恩师。”话声一落,白衣男子随即策马疾奔,瞬间失去踪影。
“这……少爷也真是的,老是喜欢狂奔,也不等等我。”吕慕凡喃喃念着,但亦随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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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傅府“随园”的路上。
章蓦然第五次不耐烦的等着迟迟不见人影的吕慕凡。
年纪轻轻的他已拥有遍及河南省的布庄、钱庄和商船,富可敌国。这回是因为郑县的布庄出了状况,延迟交货日期,所以他——特地出了趟远门以查明原因。
现下问题已解决,他和属下正要返回太原,走走停停间就这么来到洛阳……
忽然,在参天绿竹的彼端有一抹红影正慢慢接近。
“是谁?”
凭着敏锐的听力,他已知来者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他翻身下马,离开了“竞风”的马背走进幽径中。放眼看去,他的双眼居然定住不动,脑中一片空白。
在眼前的竟是有如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灵女子,如此一张艳而不俗、清丽的脸蛋,唇不点而红,双眸深邃清亮……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夺人心魂的绝色。
他凝望着眼前美得不可思议的人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幻是真。
他忘情地想伸手触碰她白里透红的娇颜、想抚摸那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想一吻那鲜红欲滴的檀口、想确定她的存在……
他是怎么了?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就在他打量她的同时,她也打量着他。
这人有她所见过最深邃的双眸,那薄唇、挺鼻全像雕刻出来似的,磅礴的气势犹如天神般的威严,而两道浓密巨粗的剑眉更加突显他那迫人的气势。
他!合该是个无情又冷淡的男子。
两人就这么静静凝视着彼此。
原来陆相思趁着今日摘月楼里正忙、张嬷嬷心情好,才告假外出的。她本想至舅父家中看看弟弟是否安好,再到爹娘坟前祭拜,谁知途中因为贪看美景才与冬梅走散。
忽然察觉自己竟猛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瞧!她不禁红了脸。
“对不起,打扰了公子。”
陆相思一回过神来便向对方告罪,而后就想离去。
“等等……”
章蓦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唤住她,只是希望她能多停留一会儿。
“公子有事?”
莺声过耳,他的心已沉迷在她的燕语里。他顾不得身份地冲向前去,双手紧紧握住她温软娇小的手。
陆相思不知道自己是该推开他还是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霎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俩……
直到冬梅传来声声呼唤——
“小姐,你在哪儿?”
“对不起,在下失态了。”章蓦然实在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满脸通红,尴尬的放下她的小手。
陆相思纵然芳心暗许,但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只得压下心中的倾慕。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咦?这位公子是……”冬梅狐疑的看着两人。
“冬梅,别多事,我们该回去了。”
她匆匆欲走,因为她明白幸福是不属于她的,就让她趁此刻多留给他一些美好的印象吧!
“公子!如果你喜爱咱家小姐,记得这个月月底来摘月楼参加‘竞香夜’。”冬梅看得出章蓦然对陆相思怕是一见钟情了,离去前还不忘拉生意。
“冬梅……”陆相思责难的唤着。
光看那位公子器宇轩昂的气势,纵使不知他的一切,她也知道,像他这样的男子怎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的出入青楼呢?经冬梅这一说,只怕自己已污了他的心。
天!为何她……她是妓呀!
见她俩的身影愈来愈远,章蓦然仍遥遥望着。
她是摘月楼的佳人……
如此清灵的绝色女子,居然出身于青楼……不过现下仍是竞香月,这表示她还没有被人买下……
不知道怎么的,只要想起她将被别的男人拥有,他体内就有股隐隐的怒气。
“少爷……您……”吕慕凡这时才赶到,只见少爷的目光停留在这处的一抹红影上……
“我们走吧!”章蓦然露出了在商场上才会有的阴沉表情,他会得到她的。
第二章
为了今夜,张嬷嬷忙进忙出了大半个月,从屋外花灯的缀饰到屋内的薰香,她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莫不亲自打点,务求奢华。
此刻在厅上跳舞的正是去年的花魁柳清湄,她自开苞隔天起,就替张嬷嬷赚进不少银两,乐得张嬷嬷天天眉开眼笑,也最疼她。
可今晚的竞香夜偏让玉如意抢去不少她的风采。
对此,柳清湄纵使满心不悦,但却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永远赢不过玉如意的,因为玉如意的交际手腕没有她好,也不如她娇媚动人,何况过了今夜,她和她一样皆是残花败柳。想到这儿,柳清湄忘形的笑了出来。
玉如意正是陆相思的花名。为了让客人愿意花大钱,并间接欣赏花魁的多才多艺,张嬷嬷特别让她提前出场,在重要的场合露露脸,所以她的美貌早就不是秘密。
为了让那些火山孝子的眼睛为之一亮,冬梅按着张嬷嬷的吩咐,将陆相思刻意打扮了一番,希望她能为摘月楼带来更多的财富。
如今她一袭正红色的外衣!浅绿色的衬底,下摆是七彩滚边纱裙,恰好衬托出她玲珑的身材;腰间系着一条金色丝带,一头乌黑如瀑般的长发则以红丝线缠绕;头上不是珠翠首饰,便是耀眼的翠花金钗。然而她娇柔的心形脸蛋上,却流露着淡淡的哀愁。
进入摘月楼月余,陆相思在张嬷嬷刻意的调教下,学会了如何展现媚态。
只见她清澈的眼眸,若有意似无情地瞟了眼厅下等候她表演的有钱公子哥儿们,随即含羞地低下头侧转过身,罗裙画了个七彩缤纷的圆弧,那媚态着实撩人。
过了今夜,即使心中不愿,她都将不再是原来的陆相思。
强压下胸口一股恶心的感觉,她的眼角瞥见冬梅将琴捧上,便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缓步走上高阁……
片刻,自高阁里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初时乐音低沉、情致幽邈,仿佛在吐诉凄凉;接着曲音一变,顿时清亮高亢,如风啸浪涌,气势磅礴。
琴声忽而又复前调,轻柔婉转,此时陆相思轻启朱唇,唱出如黄莺般清亮悦耳的歌声:
“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有梅!顷筐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这是一首希望有人向自己求爱的情歌,用来形容这竞香夜,实在一点也不为过。
曲音渐弱,她还未起身,就博得满堂彩。
“唱得好、唱得好!”出声的正是赵斌。他的父亲是洛阳城的父母官,他平日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地方上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陆相思淡淡一笑,起身盈盈一拜。这绝美的容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犯了痴病似的,好半晌,没有人的视线能从她带笑的芙蓉面貌移开。
张嬷嬷一看,趁大家未回过神来、一心想拥有玉如意时,正是哄抬价格的最佳时机。
“各位大爷,我张嬷嬷办竞香月这么久,真是谢谢各位的捧场……”她使了个眼色给冬梅。
冬梅会意,扶着陆相思离开。
陆相思心中明白,谁出价最高、人品如何,她早已没有资格在乎。
张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谁出得起钱,今夜她就是谁的。在张嬷嬷眼里,只要是有钱人就都是好人,哪里还记得她承诺过要让她自己选的事……
“既然赵大爷从竞香月第一天就出价五十万两,那就从五十万两开始吧!”
陆相思回到“流星阁”,倚在窗边,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叫嚣。
“冬梅,你先下去,我没唤你,你别进来。”
“是。”
遣退了冬梅,陆相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自从见了他以后,她就忘不了他。
她心里明白他是不会来的,可却又抱着期待,希望他能带她离开这个淫乱之地。这种矛盾的心情令她难受,但她实在是没有资格奢求。
今晚,她就要献身给出价最高的人,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她都得接受;日后也必须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直到张嬷嬷愿意松手为止。
她倏地站起身,望着窗外,突然有种离开这里的冲动。她不要做花魁,更不愿沦为男人的玩物,她只想做个能得到真爱的平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