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掠过不悦与难堪的光芒,棉棉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她太急著见到雍年,忘了换衣服、取下首饰。
在任家人无情打量的目光下,棉棉几乎喘不过气来。
「雍年……」
棉棉正想解释,任母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这个厉害的狐狸精可终於现身了!」任母毫不留情的讥刺道:「你这个贱女人,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爱我儿子呢!没想到在雍年差一点走进鬼门关的时候,你却马上给他戴了绿帽子,做了段豪成的情妇!雍年,妈说的话你如果不信,你自己问问她,问她是不是在你出车祸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上了段豪成的床!」
棉棉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最冰冷的地窖中,动弹不得,爬不出去,独自面对这份蚀骨的伤痛,没有人能救她,包括最温柔的雍年。
「棉棉,这是真的吗?」任雍年颤著嗓音,字字说得悲恸。「我不要听别人说,我要亲耳听你告诉我,你真的……跟了段豪成?」
「是真的。」棉棉心如刀割。该来的终於还是来了!
「因为我快死了?」
「对!」她绝望道,泪珠如骤雨狂坠,「雍年,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她掩住唇,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声,哽咽道:「原谅我……雍年……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滚!滚!你给我滚——」一股莫名的愤怒与妒火在任雍年的胸口燃烧,这如同青天霹雳的残酷真相,使他猛然发出困兽般的厉吼,「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肮脏又虚荣的女人!那场车祸真应该把我撞死,不必醒过来面对你的背叛!」
「不行啊!雍年,这种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死!」任母连忙安抚。
「滚——」雍年粗嗄地加高分贝吼道。
火样的厉眸恨恨地瞪著她!
棉棉崩溃了,心伤的泪水刺痛了她的双眼。她逃也似的掩面离去,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走出医院大门,直到詹明丽扶住她,送她上车。
「总经理在等你呢!」
「不要!不要!送我回家,拜托现在送我回家,哇啊……」棉棉心碎地匍匐在座椅上,痛哭失声。
詹明丽朝司机点点头,将棉棉送回住处。
棉棉仿佛失了魂魄般,流泪不止。即使早知道雍年迟早会明白她委身段豪成,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他都不会原谅她,甚至会鄙视她、痛恨她!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的,也早有心理准备,一旦真实地面对他的怒、他的恨,她却受不了,受不了啊!
你这个肮脏又虚荣的女人!一句话如雷击般精准地劈向棉棉,使她蓦然晕眩,眼前一片迷蒙,眼泪流啊流不止。
段豪成得到消息赶回来,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棉棉!棉棉!」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豪成,我欠你的,可不可以下辈子再还你?」她想死,好想死,突然失去活下去的力量。
「不行,你这辈子一定要还清。」
段豪成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不要再哭了,眼睛肿起来很难看,又不是世界末日。」要不是詹明丽适时提醒他,棉棉从小在家暴的阴影下长大,所以当年才会舍他而投入任雍年的怀抱,所以他现在不能凶她。
「为了任雍年,你打算流尽一生的眼泪吗?」他呕死了,多想怒吼出来,看能不能摇醒她?可是不行。
「想哭就哭吧!哭累了就睡觉,过了明天就好了。」
事情会这么简单吗?哭累了,可是却睡不著,反而掉入颓丧的深渊。
忧伤如影随形,愁肠片刻不离。
胸口梗著硬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也跟著枯萎。
第二天一早,她又来到医院,作了一晚的噩梦後,她告诉自己,至少要向雍年解释清楚,她受不了被深爱的男人怨恨一辈子。
谁知来到医院,雍年已不在那里,他转院走了。转到哪家医院?没人肯告诉她,任家要求保密。
这么说,雍年重新被任家接受,回到父母的怀抱了?!
棉棉知道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可又压不下胸中泛开的酸楚。她真的失去雍年了,永永远远的失去了!
可是,至少再让她看一眼雍年健康的样子,然後逼自己死心。
她来到任家想探听消息,然後,生平第一次,她被邀请进入任家的大厅。
迎接她的是表情冷漠、不屑的任父、任母,她不被允许喊一声「爸、妈」的无缘准公婆,以及摊开在茶几上,任雍年已签名盖印章的解除婚约的声明文件。
气氛,沉窒得可以。
棉棉只能以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不,我不要,我要再见雍年一面,只要见一面就好了。」
「不可能!」任父严厉的双瞳,温度降至冰点。
「拜托……」
任凰冲出来道:「棉棉,我拜托你放手吧!只要大哥跟你在一起,我爸又会将他赶出去,这是你所希望的吗?既然你已经跟了段豪成,为何对大哥仍不放手?害得我们一家人都这么痛苦!你好狠的心!你好残忍!」
哀莫大於心死,棉棉忽然漾出一个让人看了就心酸的浅笑。「残忍的是你们啊!狠心的也是你们啊!」
任凰别开头。「总之,事已至此,好不容易大哥主动对你死心,提出分手,你就放手吧!大家做一个了断。」
棉棉睁著泪眸幽幽道:「好可怜的雍年!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只要你离开了,我们又会是很好的一家人。」
任凰如此深信著,所以愿意帮著父母逼退棉棉,即使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拿著那份任雍年亲笔写的声明书,棉棉嘴角泛起了凄然的笑,拖著沉重迟缓的步履,往门口走去,然後「砰」的一声,听见镂花大门重重在她身後阖上的声音,嫌恶得像是要把脏东西扫地出门。
断了!断了!她与雍年之间,真的断了!
棉棉当场昏倒在冰冷无情的大地上,直到一辆豪华轿车疾驶而至,段豪成下车跑到她跟前,「我就知道你不死心的跑到这里来!棉棉,醒一醒!醒一醒!」她紧闭著双眼,不愿醒来,因为太痛苦了。
段豪成看到她手揑著的那张文件,终於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太可恶了,该死的任雍年!该死的任家!把一名弱女子欺负到这种地步,凭仗的是什么?」段豪成咬牙切齿道:「任氏企业很了不起吗?走著瞧吧!把我的棉棉逼到崩溃的边缘,我绝对饶不了你们!我要报复,我一定会狠狠的回报你们!」
抱起昏迷不醒的棉棉,段豪成毅然决然地上车离去。
第八章
「什么?你辞去秘书工作了?」表妹深感意外,十分不悦。「你事先半点风声不漏,什么意思?」那她在豪成身边,岂不少了一个眼线?
「我一个月前便向副总裁递出辞呈,他也顺利找到更好的秘书人选。」表姊挺直身躯,终於可以以平等的姿态面对表妹。一个月前,段豪成顺利接任执行副总裁的位子,她同时递辞呈,段豪成没说什么便收下。她心知,段豪成对她已起了戒心。
「豪成什么都没说,但你应该告诉我啊!」
「我欠你的吗?」
「你明明跟我爸约好了……」
「从你结婚那天开始,我已履行和表舅的约定,不欠你们什么了。」
表妹一窒。「好,你有种!想必你是找到了待遇更好的工作,说来听听如何?」
「我没有另外找工作,我申请到英国留学。」
「留学?你一个人?」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
「当然不是,我跟雍年一起去。」
表妹瞪大了眼珠子。「你真的毅我跌破眼镜了。你什么时候又巴上任雍年,还两个人一道出国留学?」
「雍年解除婚约後一直很消沉,任伯父和任伯母决定照以前为他安排好的路走,送他去英国留学,过几年再回来接掌任氏企业。而我一直都有著留学梦,这几年努力的存钱,刚好可以和雍年一起出去,互相有个照应。」
任父、任母看她那么力争上游,又自愿「陪公子读书」,不由得软化态度,已经暗示过她,只要雍年向她求婚,他们愿意让她进门。
表姊终於等到这一天,她有信心,在英国留学的异乡岁月,只剩她与雍年两个人互相扶持,她一定可以使雍年忘了棉棉,进而爱上她。
表妹也不是笨蛋,想也知道这女人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这使表妹突然有了很高的危机意识,一直被她远远抛在後头的表姊,很快要迎头赶上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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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探亲的陈亮君,自然也会代庄承融探视棉棉和雍年的近况,哪里晓得原先的小公寓早已人去楼空。
他找左右邻居探听了一下,又将爱慕他的任凰约出来聊一聊,对任凰的说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听起来不像是棉棉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