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贞女不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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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举动,又为早已累积了数百件善举的洛家庄再添上一笔。

  只不过,她非常怀疑,是不是因为在其中学习的孩子大都是穷人家,所以善醒堂请不起名师,而让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充当神圣的夫子?

  否则,一名才七岁的男孩何以出口成「脏」?

  范亦非低唤:「娘,妳再不进去,我要迟到了。」

  夫子所列的九十九条规矩之首──不许迟到。

  范亦非不敢想象犯规的后果。

  处罚是,第二日得第一个早到。

  好痛苦喔,向来都是夫子第一个到善醒堂的。

  「哦……」经他一唤,陷入沉思中的范心或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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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但是一进门,仍然为富贵人家的大手笔而赞叹不已。

  绿树成荫,繁花似景,活像是一座后花园。

  她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却是第一次会见那混蛋夫子。

  所以,她不晓得不教「论语」教「脏语」的夫子,究竟是眼前晃过的哪一位。

  这些人是不是有问题?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的?

  范心或觉得自己眼花了。

  同样的灰色儒衫、同样的简单束冠、同样的面色和善、同样的……

  好吧,这里是只有三名这样打扮的人,但是,她真的认不出来哪一个才是儿子的夫子。

  「娘。」范亦非唤道。

  「嗯……」范心或敷衍地回答,眼光仍不住地打量眼前的人。

  「娘,妳怎么了?」怎么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小鬼,哪一个才是啊?」惭愧得很,她这不称职的娘送儿子来上学那么多回,却连夫子的面都没见过。

  「娘,妳在说什么?」

  「哪一个是你的夫子?」范心或迷惘的眼看向范亦非。

  范亦非还来不及回答,一道温厚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是……」

  闻言,范亦非立刻转身,而范心或怔了怔。

  她以为夫子都该跟那三个人长得一样,显然她错了……

  「夫子早。」范亦非恭敬地行礼。

  「你也早啊!」曾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范亦非的头,异常的和善,「这位是……」他的眼中透露着奇怪。

  不能怪他,实在是范心或的神情有点……

  凤眼夸张地瞪大,显示了她的万分惊讶。

  朱唇由于不敢置信而微微张大了一些。

  在她的想象中,范亦非的夫子应该是白发慈颜的老者才是,绝非眼前这位。

  瞧他,他的年纪肯定大不了她十岁,不过那一副慈眉善目的外表倒是与她想象中的老夫子有些相像。

  而且,他看起来很老实。

  「她是我娘!」范亦非乖乖地介绍,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流转。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看不懂耶!

  曾夫子讶异道:「是吗?」

  真教人不敢置信,眼前看来如此年轻的女子,竟然已经是个七岁孩子的娘。

  瘦高的身材被掩藏在粗布衫裙内,她的身上有一股早熟的味道,却无损于浑身散发出来的稚嫩未脱的气息。

  「夫人,您好。」曾夫子礼貌性地作揖。

  「夫……夫、人……」范心或茫然回答。

  「范夫人?」曾夫子再唤她。

  「范夫人?」范心或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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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眼神?那个夫子是什么眼神?

  范夫人?哈,还说她是范夫人!

  范心或使劲拔下一株绛草,将它放进布袋中,脑海里依然想着今天早上所发生、让她感到既惊讶又好笑的事情。

  她一心以为上了私塾不到一年的范亦非学会口出秽言,是因为拜了一位误人子弟的夫子,结果却是一位老实到不行的年轻夫子。

  他的样子可不像是罪魁祸首。

  她寻找药草的手顿了顿。

  天性单纯的范亦非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雁笙身子不好,性子温柔带着忧郁,绝不是会带坏她的人。

  莫非是她这个做娘的品行不良?毕竟范亦非活动的空间除了私塾就是家里。

  糟糕!好像真的是她教坏小孩子了。

  范心或惭愧地挠挠头。

  她知道自己大部分时候嗓门很大,并且口无遮拦,大剌剌的性子时常让人哭笑不得;而且,也满爱啰唆的。

  以后可得多注意点,小孩子很容易学大人样的,她可不想将来范亦非跟她一般大时,却成了什么都不懂、只会胡说八道的浮夸子弟,这可不是她送他进私塾的初衷。

  范心或小心翼翼地爬下岩石,回到山路上。

  今日的成果颇为丰硕,或许明日一早可以去市集卖个好价钱。

  这绛草有何功效她不明白,只是听说仁药堂正在收购这种药草,她便利用白天空闲的时候来采一些去卖好贴补家用。

  由于这绛草生长的地方颇为峻峭,若非她有轻功,恐怕还难以成功攀上这陡峭的岩壁,并且安然下来。

  范心或抬手抹去额头冒出的细汗,满意地束紧布袋,绑在腰间,缓缓走下山。

  山路不陡,很好走,在极短的时间内她便走到平坦的大道上。

  道路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车经过,两排蓊郁的大树竖立道旁,像两排护卫一般守护着这里。

  晚风轻轻吹来,拂上她的面颊,柔和而带着夕阳的余热。

  范心或眨眨眼,猛然间站定,抬头望了望天色。

  日近西沉,远处的霞光异常火红而妖冶。

  「喝!完了。」她低咒一声,拔腿便跑。

  糟糕,一时只顾着多采一些,她却忘记了回家的时辰。

  看天色已过申时近酉时,城门即将关闭,而她甚至忘记了去善醒堂接儿子回家。

  不晓得他一个人等在私塾外会不会害怕?

  这下子,那小鬼恐怕要在心里将她骂个千万遍。

  此时的范心或,只有赶紧回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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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范心或赶了好长一段路,前方依然是一条延伸到天际、并且空无一人经过的道路。

  「驾……」远方突然传来马蹄声,和车夫呼喝赶马的声音。

  范心或一愣,继续往前跑。

  她没有多余的银子雇车,若是大户人家的车子,她更没有机会。

  声音越来越近,两条腿的确比四条、八条,甚至是十六条腿要慢上许多。

  尽管她有轻功,可是力气已经渐渐没了,可以预见片刻之后她便要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这样一来,她更赶不上关城门的时辰了。

  回头一望,一辆两匹马拉着、装饰得极为豪华的马车经过她的身侧,扬起一阵灰尘,范心或忍不住掩住口鼻,仍然禁不住咳嗽几声。

  车夫听见她的声音,回头抱以歉然的微笑,「姑娘,对不住啊!」大声的嗓音从前头传来,渐渐远去。

  范心或埋怨地看着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朝前奔去,很快地就离她好几丈远。

  它的速度飞快,是否也赶着进城?

  范心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既然它有四条腿,而我只有两条──」

  她嘿嘿一笑,赶紧提起精神,展开轻功,悄悄地跟在马车身后,并趁马车一个颠簸时,手脚并用地挂在车身后头。

  很辛苦的姿势,她双手抓住车身,两脚搁在车架子上,整个人有快往后跌的感觉;但是望着身旁飞速往后退的树木,她心想,吃这点苦还是值得的。

  范心或全神贯注地以这种姿势成为马车的附带品,期盼能够顺利抵达目的地,并且不会被前头的车夫发现。

  马车赶了一段路,一心看着前头的车夫并没有发现。

  这是否该归功于她那因为长期吃不饱而形成的瘦不拉叽的身材?

  她低低笑了笑,有点得意又有点高兴。

  「好冰。」脖子上突然传来冰冷的触感,她缩了缩颈子,以为是天空忽然下起雨,但她抬头一看,却见天色依然红光满天。

  「妳在这里干嘛?」低沉的男声响起。

  「喝!」范心或倒抽一口冷气,瞪着眼前离她的咽喉只有几寸的冰冷物体,双手差点滑落,脚也发软。

  她赶紧镇定心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再往前递上两三寸、她的小命就要不保的森冷宝剑。

  第二章

  马车依然在前进,冒着寒气的宝剑依然抵在她的颈上,并没有移动分毫的迹象。若不是此刻她急着赶回城里,面对这样的景况,她肯定早已跳下马车逃之夭夭,哪能忍受到现在?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肢体僵硬地被带到城里,她的视线开始飘忽之际,一只手从马车的布幔里面伸了出来。

  是一只有力的手,指甲修得很干净,皮肤的颜色略接近白色,但比白色多了几分健康的味道。

  呃,此刻重要的可不是这只手,手的主人才是她该感到害怕和担忧的。

  范心或将目光朝前一移,便望见一双深幽不见底的眸子,眸子幽远不带一丝感情,很冷,跟此刻抵住她颈子的剑一样冷。

  她觉得自己难以动弹,不只是因为小命危在旦夕的关系,而是那双眸子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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