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大宅就醒目地矗在眼前,却找不到路通往那儿去。
最后她放弃摸到大宅的奢想,只想找路回新房,但是,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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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到房里,是午后的事情。司徒百合累得趴在桌上就睡去,觉得自己仿佛刚眯眼,又被人叫醒,听映入眼里的金花满口叨叨念念,她才知道是隔日天亮。
「我有点饿耶……」司徒百合透过铜镜,看着那个正龇牙咧嘴扯疼她头皮的金花。
好像睡过好多顿,肚子好空。
「宫家放饭有固定时间,过了就甭吃,等下一顿。」
「那等一下放饭是什么时辰?」
「过了。」
「什么?!」
「我们早膳都吃得特别早,因为大家都起得早。」
「……不能通融一下吗?」
「少爷和冥君也都是如此。」言下之意是不会为她破戒。
「我以为你会帮我端饭菜过来……」这不是身为夫人的权利吗?一觉睡醒,桌上应该摆满五花八样的精致膳品,让她吃到撑,吃到挥手叫金花全撤下去才对呀。
「你想得美,连少爷和冥君都不曾做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唉。我会尽快去习惯宫家的家训。」用一顿早膳来换取教训。
「好了,快快,今天不能再迟,否则冥君又不喝了。」妇髻一梳完,连珠花都没簪,金花又推她出去。
不过到了大宅,却扑了空。
「冥君从昨夜就一直发烧,别说出房门了,连榻都没法下,还喝什么茶?!」打扫大宅的老头子提供第一手消息。
「那要不要紧?」金花听到冥君身体不适,流露在脸蛋上的全是担心。
「少爷顾了他一夜,烧有些退了,但人没醒。」
「怎么会这样……我去请厨娘熬些补汤,让冥君补身子。」金花双眼还蓄着泪,眼眶一片水滟滟,一瞧就知道她对冥君有情。
金花抛下她,慌张往厨房去了,扫地老头子一路扫扫扫,也扫得不见人影,厅里又只剩司徒百合,她望着手上的托盘,绘有青竹的杯里盛着红枣甜茶,反正也没人要喝,她就拿它来填肚吧。
咕噜几口,甜茶喝个精光,两颗红枣也啃得干净,要不是因为舌头不够长,她还满想去舔杯底的。
望着陌生的宅第,司徒百合摸摸桌又碰碰画,想尽快适应这里,却又觉得这里不容她,仿佛她的存在嫌多余,不存在也无妨。
「嫁人真无趣……」
她轻叹,准备转身回房,也准备再迷路一个下午,身子一旋,却见到了宫天涯,她的夫婿。
「夫君早。」看见他,心里有股气,她一福完身,人就要闪过他。
她当然气他!
从嫁进来到今日今时,见到他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完,而每回见到他时,他都在冥君身边,眼睁睁看着冥君欺负她而不吭声。
她也气自己,气自己明明就知道他会如此冷淡,心里……却还是希望他替她说几句话,就算几个字也好。
「慢着。」宫天涯拦住她。
「夫君还有何交代?」真高兴她必须佯装出新妇的羞怯,正好方便她大剌剌低头不用看他。
「你……还习惯吗?」
「回夫君,很习惯。」习惯到都知道接下来还会面临到什么恶意刁难。
再福身,又闪过他,但也立刻被挡下。
「吃过了吗?一块用早膳?」
「早膳不是过了吗?」
「谁说的?」
「金……原来如此。」司徒百合明白了,金花故意骗她,摆明要饿她一顿。她就说嘛,哪有堂堂一府的夫人吃饭还得照时间来。
不过她倒不怪金花,因为下人的放肆是源自于主人的纵容,他安排金花到她身边,为的不就是这个?现下假惺惺只是想让他自己看起来和善些吗?
「谢夫君,但我不饿。」才不要让他知道她没吃,才不要让他得意饿了她那么多顿。「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回房去休息了。我明天会乖乖早起,替冥君奉茶。」
虽然司徒百合的态度温婉合宜,口气也乖顺得体,但宫天涯就是觉得拿发涡对着他的小丫头正咬牙切齿地咒骂他。
「百合。」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的闺名,让司徒百合惊讶地抬起脸蛋,觉得她那总是被自己嫌弃俗气难听的名儿顿时悦耳起来,但宫天涯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垮下脸。
「要听冥君的话,不要违逆他。」
司徒百合觉得自己要是力道够强的话,咬碎两排贝齿也不是难事!
这家伙……到底冥君是他的娘子,还是她是他的娘子呀?!偏心也偏得太夸张了吧!
司徒百合,你还在期待他会说什么安慰你的话吗?
对!最气人的是,她真的在期待!所以听到宫天涯要她好好听冥君的话时,她心上那股火烧得更旺!
听听,他还吩咐她不要违逆冥君,好似多担心她会不顺冥君的意,所以特别来交代她一声!
「是,夫君。」她咬得连牙根都泛起酸软的痛。
「冥君不会太过分,他只是贪玩,你别和他硬碰硬。」他深知冥君的性子,和他拚个你死我活对司徒百合占不了多大好处。
他担心……她会吃亏。
「谢夫君教诲,就算冥君哪天叫我拿刀自刎,我也会听话的。」
「冥君不会做这种无理要求。」至少,他不会允许冥君下这种命令。
司徒百合撇撇嘴,似乎是笑,又像是嗔怒扁嘴。「是吗?那真好。」
那么,宫天涯是认定冥君叫她奉茶,还有鼓吹宫天涯在洞房花烛夜让她尝尝弃妇滋味都称得上是「合理要求」啰?!
「回房里再去睡吧,明天也不用早起奉茶,冥君暂时还无法下床,省得你又扑空。」
「冥君……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整个宫家都敬重他,连你也……」
「冥君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拿着五文钱转身跑开之后,是他即时救我,否则或许我早被野狗叼走。」
宫天涯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句话像针般扎入司徒百合的心窝间,那种让人瑟缩的痛觉,在宫天涯感激冥君之际,也仿佛在责备她的无情,两者一放在秤上称量,冥君的地位沉重得让她无法撼动。
「原来如此……」司徒百合恍然大悟。
救命恩公与见死不救的狠心女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难怪宫天涯要特别叮嘱她不能与冥君硬碰硬,对宫天涯来说,冥君当然重要,她只不过是个娶进门来折磨的假妻。
原来呀,在她自始至终以为自己是书里重要女角儿的同时,实际上却不过是最最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儿,她的存在只是书里一个可有可无的桥段,删掉了也不阻碍故事的进行。
那些读透彻的书籍只教会她,身为女角儿无论命运多悲惨多坎坷,只要忍耐、只要等待,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教她,小配角儿遇到这情况该怎么办,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与付出,都不会获得收获……
第七章
「听说她今早又在大厅等着奉茶给我?」
冥君喝着宫天涯端来的汤药,问出一早从金花口中说来相当幸灾乐祸的消息。他半卧在床,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黯淡发色比日前还要更浅一些,已经接近枯萎的稻黄色。
他的房里,死气沉沉,除了浓重的药汤味,还有挥之不去的阗寂。
「嗯。」
「开始想讨好我吗?才刚进来宫家不到几天,就知道想过好日子得从我这边下手?不过我没这么好收服,天涯你放心,我与你同仇敌忾,不会背叛你,无论她费尽多少心血,我都会让她明白『自讨没趣』这四字如何写。」冥君喝完药,将碗递回给宫天涯,也让宫天涯扶着他躺下,并替他盖好被子。
「你压根不打算去喝她这杯茶,是不?」宫天涯伫在他床边没走。
原本闭上限的冥君又张眸觑他,慢慢一笑,「对。」
「既然如此,就直接拒绝她,不给她好脸色,何必如此——」
「这才叫欺负呀。我也想瞧瞧她多有耐心,可以每天端杯茶等我去喝等多少次。」冥君顿了顿,「你想替她说情吗?」
「……」宫天涯没答腔。
明明就一脸想要为司徒百合说话、明明就一脸心疼得要死、明明就一脸准备为了司徒百合跟他翻脸,还在要什么沉默呀?!
「我知道你不会替她说话,你那么讨厌她嘛,讨厌到根本不想让她有好日子过,哪可能还会帮她?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该跟个小丫头玩这种迂回,要就干干脆脆和她作对,耍这种小手段是娘们的行径……我明白,等过几天我身子舒坦些,也能下床时,我就好好去喝她奉的茶。」他特别强调「好好」这两字,语气加重得一点也不好。
「然后拿茶水泼她吗?」
真了解他。「是呀。我不会手下留情,跟她客气的。」
「冥君!不许你这样做!」
「为什么?」冥君反问得很故意,「你娶她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反悔了?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