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一戒正以探索的目光觑她,怕被一戒看出什么,司徒百合连忙打发她,「你快些回去兰哥身边吧,我看他好缠你,一会儿不见你身影就四处寻你呢。」
「那我先过去了。」一戒临走前还是担忧地望着司徒百合,直到司徒百合扯出一抹虚笑,嘴里不安份地调侃一句「快找兰哥卿卿我我去吧」,小手还不忘挥呀挥地驱赶,一戒才轻颔首,走远了。
「说到去找兰哥就走那么快,还用轻功哩……」司徒百合望着一戒的身影,嘀咕地直笑,却也笑那种情人间的甜蜜。
笑声里夹杂着她也不明白的羡慕低叹,司徒百合似乎有些懂了。
懂得一些些苦、一些些涩、一些些酸又一些些甜的懵懂情愫。
那情愫,名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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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么不甘不愿,为什么还让那个女人带走司徒百合?凭你的武艺,抢不回来吗?还是只为一个单纯的理由——你不想吵醒睡得很香甜的司徒百合?」
宫天涯双臂环胸地依靠在亭柱,并不专心在听着身旁那人的嘲弄,甚至也不回嘴,眼神有些飘远,落向的方位正是司徒府邸的所在地。
「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天涯,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去寻仇呀?先前那些家伙可没见你费这么多功夫去对付,砍掉一个人的脑袋需要花多少时间?」那人推着木轮椅,咯哒咯哒地来到宫天涯身畔。
「冥君,你不要出来,外头风大,回亭子里去。」宫天涯拧眉看着冥君单薄的身子。
「吹一些风死不了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阵风撩起冥君淡琥珀色的发,拂过苍白的脸颊。
「进亭子里再问。」宫天涯替他推着轮椅,宫府处处阶梯旁都另辟一条石道,方便轮椅出出入入。
「好,现在进亭子了,我继续问。咳咳——」冥君边咳嗽边还是想多嘴。
「甭问了。我会放走司徒百合,不过是因为和她一块困在窟窿大洞有些腻,放着不去管她不如让她家里人带她回去,我更省事。」宫天涯为冥君倒来一杯热茶,放入他掌心里为他取暖,待冥君接过茶水,他又替他拍背顺气。
冥君自小与他一块长大,虽是家仆之子,但两人情同兄弟。冥君长他数月,聪明伶俐,当他宫家遭逢巨变,是冥君以命相搏,护着他一家逃出,虽然最终只救回他这一条命,他对冥君却仍有满满的感激。
尤其冥君为救他,不顾自身伤势,执意为他疗伤,却导致走火入魔,逆流的真气震断冥君的经脉,不仅让他—身好武艺化为乌有,连带也使冥君残了双脚。
「那你和司徒百合的仇就一笔勾销了?还是……你会再去找她?」冥君喝口热茶,才觉得发痒的喉头舒服些。
「我当然会再去。」怎可能一笔勾销,那么便宜她!
「这哪有省到事?依我看,反而更麻烦。」
「怎么说?」
「你说过,等仇报完了,就不再去回想过去那段记忆,不去回想家破人亡的惨事,要完完全全重新开始人生,我也支持你这样做,明明现在就只剩下个司徒百合,她又不懂武,更不难缠,说不定连我这个残废去对付她都绰绰有余,你还在迟疑什么?你对待之前那些仇家可是干净俐落得很,不玩那种先虐后杀的迂回,对司徒百合却不相同……我不得不开始担心,你还得沉浸在仇恨里多久。」冥君定定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冥君倒是笑了,「天涯,你若觉得司徒百合是个女孩,杀姑娘家非君子所为,我很乐意代你出手。」
「你连半点武功都没有,怎么出手?推轮椅去撞她吗?」
「你忘了我这张嘴还有用吗?我找几个人去处置她就行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自从他残废得差不多之后,他就以成为君子为己任。
「你知道的,我坚持每一个仇家都必须由我亲手手刃,不假他人之手。」
「我只是觉得这回这个仇家特别棘手。」棘手到让他觉得宫天涯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冥君也见过司徒百合几回,一开始刻意去见她,也是因为宫天涯。
他很好奇,一个无时无刻不让宫天涯挂在嘴边叨叨念念的女娃儿生得何种模样?那时远远瞧见她,只觉得她长得清秀可爱、粉粉嫩嫩的,着实不像宫天涯咬牙切齿说着的无情姑娘。但宫天涯又老在他耳边提及「司徒百合」这名儿,这些年下来,他都快误以为自己和司徒百合是老朋友——因为他太熟悉她了。当然,关于她的一切,还是宫天涯数落给他听——
说她今天上了红杏坊去租一大叠的书,书一读就是整整一天,偏偏她又爱躺在床上读,将眼都弄坏了。
说她今天晌午在街上胡乱吃了一碗红糖豆腐脑就当打发午膳,那么一丁点食物能填饱什么?塞牙缝都不够。
说今天她独身一个姑娘被几名大汉调戏,若非有人见义勇为,她若被拖到暗巷去该如何是好?他在暗处又急又气,嘴里说在他没报完仇之前,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半根寒毛。
说她东说她西的,说到他想不认识司徒百合都难。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人将自己的仇家身世倒背如流?
虽然宫天涯打死不承认他对司徒百合有费神注意过,但他冥君也是有长眼的,他会瞧,瞧见宫天涯的口是心非。
这最后一个仇家,不好应付呵。
「对了,天涯,我想到一个很歹毒的计谋,包管叫司徒百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她做出来的蠢事负责。」冥君的病瘦容颜染上一股杀意,那抹神秘的光芒带种算计的味道。
「喔?」宫天涯并没有露出感兴趣的模样,他应得随口,摆明了冥君说或不说他都不在意——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听冥君的计谋去做,尤其是什么「歹毒」的计谋,他打从心里反抗。
「与其费心劳神地思索如何将她再逮回来,不如让她不得不留在你身边,你也可以慢慢想着如何折磨她,爱想多久就想多久,我也可以帮忙你凌虐她,像是端热茶过来时故意打翻托盘让她被茶水烫到啦,还是安排一个坏心眼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三不五时就偷拧她的大腿或是赏她冷饭冷菜——」
「不得不留在我身边?」宫天涯只听到这句重点,后头的那串凌虐,他真的当做没听见,也因为这句话,他终于专心听冥君说下去。
「你上司徒家去提亲,将她娶回来,她还跑得掉吗?」冥君嘿嘿地笑,坏透了。
提亲?娶她?
「只要她成了宫家人,进了宫家门,我们就能恶整她。当然,我不是要你委屈自己娶她,娶人只是幌子,至于娶进来之后要将她当成什么身分都随你高兴,了不起赏她个小贱婢当当,每天叫她洗全府人的衣裳,没洗完就不许她吃饭,洗完衣,顺便将全府的地刷洗清净,没刷完就将她关在柴房——」
冥君说着一长串虐人方法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宫天涯排除在耳外,他说得再多,宫天涯半个字也没听全,他脑子里存在的全是——
提亲?娶她?
这个念头重重敲入脑海,他非但不排斥,竟然还……觉得这主意真好!
娶她,让她成为宫家人,让她不得不留在他身边,听起来令他好雀跃,也好期待。
「这是很好的复仇方式,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瞧瞧听见这个消息时,她脸上表情会有多有趣。」宫天涯眼前没有铜镜,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正欣喜笑着,那样的笑容绝对无关仇恨。
「那,我们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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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
司徒百合的小脸从微微撒开的书籍后头露出来,困惑的模样仿佛不懂为何府里的小婢女会突然在她耳边冒出这个词儿。眨眨看书看到迷蒙的眸子,她又藏回画册后,继续中断的段落。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正兰哥会替我应付。」司徒百合的俏颜又藏回书后,被书皮上印制的《缚绑王爷》给挡住。
从她及笄以来,上门提亲的人,她十根指头都不够数了。她在城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小美人,芳龄甫满十二时就有不少人抢着要先将她给预订下来当娘子,随着这些年的出落成长,提亲愈发频繁,有啥好吃惊的?
「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是最近府里很闲,没啥能嗑牙的事。」打从前些日子兰爷将一戒找回府里,府里热热闹闹一阵子,现在倒也风平浪静,难得有人上门提亲,让府里下人又有话来聊,所以小丫鬟才会这么亢奋,结果被提亲的那方态度无谓,要嗑牙也嗑不出啥乐趣。
「小姐说得对,兰爷定会替你推掉这回亲事的。」小丫鬟替司徒百合斟茶,摆布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