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之下,他化身原形,召唤了所有山区的狼陪他去将她夺回,又奔行了一日一夜才回到洞天,接着还为她和爷爷起争执,他很累很累了,却知道依她的脾气绝对等不及隔日的解释,所以,他来了。
骆虎儿哼吐鼻息没打算表示同情,双臂环胸神情戒备。
「身在敌营自然要打十二万分的注意,以免一个不小心,又让敌人给偷偷爬上了床。」
他勾惑一笑,眼神变回先前她所惯见的邪肆挑衅,「我以为妳已经习惯了。」
她瞪着他,「去你的见鬼的习惯了!」
对于她的口出恶言他报以大笑。
「小老虎,这才是妳的真实面目吧,那阵子在费阿拉城里不断与我虚与委蛇的乖巧小姑娘,我虽然也挺喜欢的,但可半点也不像妳了。」
她瞇起眸,「因为你已将『真面目』出示于我,那我也就不用再对你客气了。」
「说到这里……」他邪邪一笑,「小老虎,妳对于我的本尊面貌还算满意吗?」
「不满意!你干嘛要把我捉来?」
「因为妳必须履行妳的诺言,别忘了,在费阿拉城的那一夜,妳是如何热情地说服我,让我相信了妳会等我,并且陪我回长白山的。」
那由她主导且煽情的一夜被他提起,骆虎儿面红过耳,表情很是尴尬。
讨厌!他就不能君子一点别再提及那一夜吗?哼,她忘了,他是匹狼,而狼,从来就不可能和「君子」两字画上等号。
「那一夜只是权谋,是为了去你的防心,你一发现我不见了后就应该懂了,懂你受骗了。」
「我不懂!」他摇头,碧眸定睐着她,「我只知道妳既然答应了我,就该做到。」
不讲道理!
她暗暗咬牙,「好!就算我骗你在先,但之前你也没向我坦白清楚呀!你只说要我陪你回到长白山上,却没说……没说……」
他帮她接了口,「没说我是个狼妖?」
她瞪圆了杏眸,「所以你真的是?」
他怪笑,「要不妳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吗?我的小老虎。不过我并没瞒妳,初次见面妳问我是何族人时,我就曾提醒过妳,说我也许……根本就不是人的,妳还记得吗?」
「谁会把句玩笑话当真?」
「可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那是我对妳的暗示。」
「所以……」她咬咬唇,一双杏眸直瞪着他,「玉容、艳容真是雪狐精?那些一路上对你跪拜磕头、喊你少主的也全都是妖精?说到底,你们这长白洞天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是人的呢?」
他看着她,笑了笑,「有!就在我眼前,不就是妳啰!」
骆虎儿翻了翻白眼,「既然你知道这样,那还非把我给掳来,逼我履行自己的诺言不可?」
「是不是遍地的妖精不重要……」他深深觑她,眼神霸气,「重要的是,我就在这里,不是吗?」
「你在这里关我什么事?咱们人妖殊途,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她说得义正辞严,却看见眼前的男人蓦地刷白了脸,背脊猛然一缩。
「你怎么了?」她从床上跪直起身,满脸的惊惶,「是伤口在作怪了吗?」
他只是咬牙蹙眉没出声,任由她急急忙忙跳下将他拉到床上,命令他面朝下趴着,并褪去了他的上衣,倾身替他细细检视起那位于背脊上,由她砍出来的伤。
苍狼乖乖听话地俯卧在床,将脸埋进掌心,厚实的肩膀一下紧接着一下抽搐着。
在她忧心地以为他是因伤口痛到受不了时,事实却是--
他正在咬牙强忍着笑。
嘿嘿嘿,刚刚她是怎么说的?身在敌营要打十二万分的注意,以免一个不小心,又让敌人给偷偷爬上了床?而现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而且还是她主动邀请的,狼的智慧狡狯,果然远胜于恶虎。
其实,她的利斧压根不可能重伤了他,他是妖不是人,复原能力非人类所能想象,她那一斧他是故意去捱的,还有沿路的血丝、现在的伤口抽搐收缩假象全是他的手段,好让她舍不下他,好让她一步一步傻傻地坠入他为她所编织的情网。
只见骆虎儿快手快脚地帮他换好药,原是该就此踢他下床,但一想到他的伤她就施不了力,他伤得挺重的,若是夜里发起了高烧,伤口感染可就麻烦,虽然她也不懂,这些妖精族的体质会不会同人类一般地脆弱,但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让他暂时睡在一旁,好让她可以就近盯着,也省得真因那伤要了他的一条狼命。
「先说好了哟!」她推推他沉重身子,先行警告,「是看你受伤我才让你在这儿休息的,你如果敢动手动脚,可别怪我在你身上多加几道伤口。」
苍狼将俊颜偏转方向,直直看着她,俊魅的眸里漾出坏笑。
「那如果动嘴呢?」
「你?!」
她瞠目咬牙,一个抬腿便要踹他,却听见他慢条斯理接下去说。
「小老虎,妳干嘛总往歪的地方想?动嘴,是要和妳聊聊天的意思,我知道妳有好些问题想要问我的,不是吗?」
她收回了长腿,开始认真反省,她真是那个老将事情给想歪的人吗?
「甭再费神反省了,小老虎……」他浅浅打着呵欠,「我是真困了,妳有什么问题就快些问了吧。」
她毫不客气用手猛推着他,「不许睡!我问啥,你就乖乖作答,不许有半点犹豫隐瞒,一直问到了我满意你才可以睡。」
酷刑哪!
苍狼在心底哀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妳问吧。」
「你真的是苍狼?」
他没好气地睨瞪她,「要不我会是谁?」
她换个方式重问:「真是努尔哈赤麾下的苍狼将军?」
他轻咳一声,登时换上一张漠然的脸,「我原也是不想多事的,只不过因为妳是大明皇帝派来的,而我又是努尔哈赤营下专司负责与中原派来的人接头的,所以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手。」
他开口,一番话正是两人在战场上初遇时的对话,听他一字不漏说出,她不得不扁了扁嘴,「可你又是个狼族妖精?」
他点头轻应,目光觑着她,哼笑反问:「亲亲小虎儿,还满意我给妳的惊喜吗?」
她懒得回他,径自再问:「那你为何好好的妖精不当,反而鬼混到女真族人的军营里?」
「那是因为努尔哈赤的先祖有恩于我族,我奉了爷爷的命令,在努尔哈赤小时候便刻意亲近他,并助他起兵,但所有恩情已在他统一建州女真时偿清了。」
「既然你不会再去帮他了,那能不能改去助我大明?」骆虎儿天真地突发奇想。
「不,小老虎,有关于人类之间的战乱不安都已与我或是妳……」他眼神转冷,「已然无关了。」
「那是你可不是我!」她不悦地抗议,「我的亲人都在中原,终有一日我还是会回到江南去的。」
苍狼表情古怪冷笑睇她,「妳舍得下我吗?」如果当真舍得下,那在战马上,在狼脊上的一斧她早已砍下,也不会傻敦敦地任由一头碧眼狼载着她千山万水地跑了吧。
那当然!
骆虎儿张口,原以为这三个字能够轻而易举出口,却好半天也挤不出来,她咬咬唇,强抑着不安,改为瞪他,「嘿!现在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不许莫名其妙出声捣蛋!」
这是在莫名其妙捣蛋吗?我的亲亲小虎儿,他在心底嗤笑,是妳还没打算要诚实地面对着自己的心吧?
他闭上眼睛,嗓音带着困乏,「继续问吧,小老虎,希望在天亮之前,妳能把我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完……」
夜还长,且慢慢熬了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清晨,骆虎儿醒在刺眼的天光里。
她无意识地蠕动了下身体,这才发现那偎了一整晚的热源体不见了,她倏然张眼,微红了脸,因为忆起了昨夜里她先是质询了他老半天,最后却不敌困意,任由他伸臂过来,将她亲昵地拥入怀,相偎相伴着共赴梦乡。
这阵子他没睡好,她又何尝不是?
没命似地赶路,就是怕被他给追上,而这会儿既然她已彻底投降、束手就缚了,那么头件事,自然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睡饱了的骆虎儿跳下床,双手高举左右摇摆,做了个柔软操,今儿个天气真好,也许她该叫苍狼陪她去认识一下环境,毕竟,这儿已是她准备要住下的地方了。
真要住吗?
住多久呢?
她在心中问着自己,却没敢给答案,昨晚苍狼曾说过的话浮现在她心头--妳舍得下我吗?她红了红脸,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拒绝回答。
接着她张开眼睛,恰巧见着了门外有个悄悄探进半张脸的小男孩,男孩脸上有着怔忡不安,眼神胆怯。
骆虎儿想了想,学对方也侧歪了半张脸,大眼对上小眼,她先笑了,「进来吧,我是不会吃人也不会吃妖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