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发生的那憾事也不全然是祖父的错,在那片沙漠地,除了阿拉真主,就属男人可以顶天立地、支配一切。祖父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会产生根深柢固的父权观念,也是理所当然。
某些方面来说,他可以说是像极了他的祖父,否则,他也不会在言语与行动中,对梅艳波的行为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
说到梅艳波,她现在做什么?伤口好些了吗?
思及此,他迅速著好衣裤,准备去探望她。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梅艳波握著病房窗前的长杆,做著抬脚的动作。
“噢——”一个用力过猛,她吃痛地低嚷。
这次意外让她身体变得不够灵活,但出国在即,她不能再耽误时间。
她又将脚抬了上去,但每回抬到了至高点,她的眉心就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但她仍咬牙撑过去。
病房的门在这时悄悄地被打开,悦卜群一探头进去,立即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受伤的梅艳波,竟然提前下床作韵律操!
此时,斜照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也映在她乌黑的长发及红咚咚的脸庞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突然袭进胸口,他矜冷的目光不自觉地改变,难得的倾慕之光也隐隐闪现。
真是个美丽又勇敢的女人!
一直站在悦卜群身边的萝莉,立即捕捉到他对梅艳波赞许的目光,满心的怨载如滚烫的水蒸气般迅速往上冒,几乎烫伤她的喉头以及仅存的理智。
她不悦地哼了声,提醒梅艳波他们的到来。
梅艳波闻声,以为是护士送药来了,她头也不回地说:“玛丽,请将药放在柜子上,待会儿我会吃。还有,我想洗个澡,你能不能帮我再找一套换洗衣裤来?”
她一边交代,一边持续将自己的腿往上抬,疼痛已让她的背脊泛起一阵冷凉。
“过度练习有时适得其反。”悦卜群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她痛苦地转过身子,看见门外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悦卜群走近她,拿了床边的毛巾,递给她,“擦干汗,免得著凉。”
接过毛巾的梅艳波心头忽然注入一股暖流。他在关心她!?会吗?还是他其实只是在关心工作?
“萝莉,请医生及护士过来一趟,顺便多带一套换洗衣服过来。”
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萝莉又护又怒,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接著又瞪了梅艳波一眼,这才转身离开病房。
“你怎么会出车祸受伤?”他忽然问她。
对于梅艳波那天晚上的行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是去和谁见面?
“骑车时不小心滑倒。”她不想告诉任何人有关母亲的事。
“是因为气某人乙而心神不宁,才会滑倒受伤的吧?”他冷哼了声。
“你话中有话,什么‘某人’?就算有‘某人’又如何?”
她心中的确是挂念著「某人”,但对方是她的母亲。何况,当时她是为了闪躲跟踪她的汽车,才会出车祸的!
这个臭男人,老是话中带刺,一再暗示她是个出卖灵肉的女人,下地狱去啦!
她竟然毫不辩解就承认?真是不知耻!“为了他,你竟然连命也不要?不用大脑的花瓶!”
“悦卜群,你骂谁是花瓶?你这只沙猪!我和谁见面与你何千?你管得著吗?”
“下次别让我再听见你这么批评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另外,你听好,你的一言一行我绝对管得著,虽然我根本不屑管。”
“我总有私生活吧!?”她气得七窍生烟。
“私生活?这就是你的私生活换来的结果!”他指著她身上的几处伤痕说道:“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还差点送命。”指责的同时,他一时忘了是他的跟踪才让她受伤的。
“对不起。”梅艳波瞄了一眼伤口,自知理亏,只能弯腰道歉。
那晚她的确是心神不宁,才会弄得全身伤痕累累,这不仅严重影响到拍摄进度,而且有失模特儿专业。
见她开口认错,悦卜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于她夜半与人相会这件事,还是很介怀。
气氛登时凝窒了起来,直至她开口打破沉默:
“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得问你。”
她撤了撇唇,很无奈。
他说的是事实,她若没有痊愈,去埃及只会成为全队的负担。
“我预计五天后我的身体便可达到比较好的状况,如果你没有意见,可以安排五天后前往埃及。”她应道。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又点了点头,然后往回走。
“你去哪儿?”这个男人真不懂礼貌,离开不会说一声吗?
他的脚步登时打住,却没有回过身子,“好好休息,出发前我会通知你。”说罢,便拉开门离去。
什么跟什么嘛!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相处总似水火,每每弄得她精疲力尽!?
她用力以毛巾击打著扶杆,突然想到母亲,于是抓出手机,按下家中的电话——
“马莉亚,我妈在做什么?”
“她在休息。”
“那就不要吵醒她,麻烦你转告她,我的伤势无大碍,也许这几天就会飞往埃及,临行前我会再去看她。”
“不要来了,孩子。”阿曼达出乎她意料地接过电话,声音还有刚刚才苏醒的沙哑。
“妈,对不起,吵醒您了。”她的鼻头突然有点酸。
“傻女儿,这辈子我昏睡了太久,也该醒了。”阿曼达一语双关地说著。
“妈,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哽咽。
“孩子,你上次因为来我这里而受伤,我不希望你在出国之前,再受到任何伤害。回国之后,你再来看我吧!”
“妈,我……”
“你心里有事?”阿曼达暗喟了声,“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我不想冒失去你的任何危险。”
“妈……”她欲言又止。
阿曼达在话筒的那端静静地候著,也不逼她。
“我没事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实在是她现在的心情过于混乱,不知该从何说起。
“记住,好好爱自己、保护自己。”阿曼达补充道,也不逼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她连忙切断通讯,望著窗外的同时,又执起手机,对著无声的话机自言自语:“妈,我知道您很担心,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在我的生命里,一直痛恨那个伤害您的男人,也在不自觉中不相信男人,甚至刻意与男人保持距离。
在某种程度上,我对男人早已种下以偏概全的观念,我恨天下所有的男人。可是,妈,我发现这个根深柢固的观念渐渐在瓦解,因为,有一个男人打乱了我的思维……
我该恨他的!恨他的自大、恨他的冷漠、恨他的严厉、恨……可是,我真的无法恨他,唯一能做到的是——气愤,气他的大男人行径、气自己动摇的意念,只因我看见他对工作的执著、对自然的尊敬、对生物的珍视!
您一直教导我珍爱自己、保护自己、充实自己、建设自己,却从没有教我如何去爱一个男人,所以,面对这个两极化的男人时,我的矛盾与挣扎,甚过任何一次的经历。我该怎么做? ‘爱男人’这个课程,我要从哪里入门?妈,您能告诉我吗?”
话刚说完,医护人员也在这时推门而入,她连忙将手机收起,开始一连串的检查与复诊。
躺在病床上,她的心却飞得好远好远,她想著母亲的话、想著悦卜群的作品,还有他们之间的互动……
“我想,你再过五天应该可以恢复个九成,等你从埃及回来,再来详细检查一次。”医师的话在她的耳畔响起。
“哦,谢谢。”道了声谢,她的目光瞥向已被黑暗笼罩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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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五天,梅艳波都在病房内做著舒展筋骨的韵律操,也细心呵护受伤的皮肤,以期去埃及拍片的过程没有任何瑕疵。
奇怪的是,这五天悦卜群都没有来看她,倒是她的经纪人彼得,还有体能教练哈柏来得特别动勤快。她很想从他们口中知道悦卜群没来的原因,但又不愿放下身段,以至于和这两个男人交谈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最后索性赶他们回去。
出院的这个晚上,她回到饭店收拾东西,准备明天飞往埃及。直到晚餐过后,悦卜群还是没有来,甚至没让萝莉来通知她明天下午启程的相关事宜,反而事事透过彼得转告。
想到悦卜群,她的心就没来由地一阵浮躁,最后,她用力丢下正在折叠的衣服,决定外出透透气,不料,才一拉开门,就被一堵胸膛给挡住!
“打算去哪里?”悦卜群的声音遽然响起。
“你终于想到我啦?现在问我去哪里,那之前呢?之前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控地质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