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鬼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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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这是什么运气?

  她后退了两步,不及细想,拔腿就跑。

  「喂!妳别跑啊!干嘛见了我跟见鬼一样?喂!」

  方冠生腿长,追一个孕妇易如反掌,他稍微用劲跃步便抓住了她手臂。

  「放开!放开!」她急乱地拍打他的手背,用力一扯,挣脱了他,发足狂奔。

  「妳别胞!很危险的--」他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小晏,等我啊!」林雁容迈着粗圆的小腿,也急起直追。

  周末的逛街人潮汹涌,她的身影很快地淹没在人群里。她左闪右躲的捧着肚子奔跑,回头一看,方冠生虽因人群阻挡,未能离她太近,并没有放弃追逐的意思,还在四处探寻。

  手扶梯在前方转角处,她立即踏上移动中的踏板,加速往下冲,奔至中段,脚颠踬了下,手一滑,连人带「球」直滚下终点,四周霎时哗然,有人立即将她扶起,她忍着脊椎钝挫的痛,继续前行,直至再也看不到那长身长影为止。

  在化妆品专柜旁的广告立牌倚站着,她拿出手机,按了林雁容的号码。

  「我在一楼手扶梯前不远的专柜旁等妳。」

  她慢慢喘完气,待惊魂甫定,拣了张专柜旁的高脚椅坐下,专柜小姐立即趋向前,职业化的问候--

  「小姐,需要什么吗?」

  「有没有……防止妊脤纹的乳液?」边说边机警的左右张望。

  「有,请稍待,我拿给妳。」

  剧烈的跑步让她喉咙干渴,想开口要杯水喝,一阵奇异的、电光石火般的收缩在下腹产生,她愣了一下。

  「小姐,能不能麻烦妳给我一杯水?」收缩消失了,她松了口气。

  「可以,妳要稍待,这款乳液妳先试擦,触感不错。」递给她产品。

  她打开旋帽,正待擦抹,更明显的收缩往肚脐窜起,带着疼痛,随即消失。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专柜小姐的水杯,一仰而尽。

  只隔了几秒,收缩开始带着忽略不了的痉挛,在腹部盘桓下去。

  心头惊惧齐涌,她手指颤抖,忍受着袭来的陌生痛楚,头一抬,林雁容走下扶梯,看到了她,直接快步走来。

  「妳也太扯了,怎能跑那么快!没见过大肚子在赛跑的。」林雁容责备着。

  「我……肚子痛。」她额角在冒冷汗,紧扼着好友圆滚滚的手臂。

  「妳……」林雁容看着她皱着一张脸,愕然。「怎么突然--」

  「我跌了一跤……」她试着从椅子上下来站稳。「送我到医院,快!」

  她走了两步,一股异样的濡湿从下体顺着大腿滑下,林雁容低喊:「小晏,妳流血了!」

  那一瞬间,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恐惧感排山倒海的掩至,她惊觉,她将再度孤身一人面对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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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来的时候,脸正面对着半启的百叶窗,柔光从缝隙间洒进,是晨曦才有的明净。她睡了很久了吧?她精神很充沛,想起床了,转动间手腕却一阵拉扯的刺痛,她定眼一瞧,胶带将针头紧固定在皮肤上,连接着长长的管线到床边的点滴架,心念一转,她忆起了一切。

  她霍地坐直,直瞪着前方,动作很大,惊扰了不远处沙发上假寐的男人,赶过来扶住她的肩。

  她看看他,再看看没有动静的肚子,惊疑不已。「黎医师!我的孩子--」

  他定定地看住她,眼底有很深的责怨。「妳再毫无顾忌的在外头特技表演,下次就没人敢保证妳不出事。」

  如获至喜的讽息让她咧嘴笑了,她忘情地搂住他的脖子,开心地喊着:「不会了!不会了!谢谢你!」

  她是幸运的,这个孩子注定要跟着她。

  他松松地围住她的腰,抑制了紧拥她的冲动,闻到她熟悉的气息竟让一夜的不安平息了;那是秋日的橙香,清新得令人留恋。

  「妳到底怎么了?肚子上好几处擦伤。」他很自然地掀开她上衣的下襬往上推。

  个喂!」她赧然地挡住他的手。

  「有意见吗?晏小姐,我是妳的主治医师。」他恼怒。

  她不自在的松了手,私下的独处和门诊时的感受总是不同。

  他将衣襬推至胸下,露出光滑的肚皮,上头果然有明显的表皮伤,泛着瘀青及红痕,已抹过药了。

  「怎么回事?」他质问着。「雁容说没看见妳跌倒。」

  「我……」不敢看他,她说不了谎,在他锐利的逼视下。「从……从手扶梯上滚下去。」

  「妳说什么?!」怒火熊熊燃起。「妳为了要躲那个男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妳到底--」

  「晏江,换药了。」房门倏然被推开,护士拿着新的点滴瓶及药品走进来,看到床上挨得很近的两人,诧异地顿住了。

  「黎医师,来巡房吗?」护士尴尬的笑了笑,瞥见他搭在晏江肚皮上的手,暗自一惊。

  黎醒波镇定地将她的衣服拉好,又是一脸漠然,在床边站好。

  说不上来的诡谲气氛,护士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点滴,让晏江服了药,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她怎么走了?」一颗药丸还卡在喉咙里的她指着房门,他见状再倒了杯水给她。

  「有问题吗?」他不悦地看着连吃药都会哽住的女人。

  「我……要上洗手间啊。」她看着刺进手腕上的针头,苦恼地蹙眉。

  「小事一桩。」他将点滴瓶从架上拿开,递给她。「拿着。」

  她愣愣地接过,只见他弯下身,轻易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洗手间。

  「喂!」她挥动着双脚。「你干什么?!」

  「这几天妳尽量别走动,能躺就躺,不能再有出血现象,孩子若早产,毕竟难以照料,健康状况也较不理想,妳不能再任性了。」他直接将她放在马桶上,将点滴瓶吊在一旁的挂架上,见她仍坐着不动,弯腰看她道:「不方便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必不必!」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猛摇头。「你出去吧,好了我叫你。」

  她方才发了一会愣,是察觉到他们之间愈来愈不避讳的、亲近的肢体互动,彷佛被视为理所当然地进行着,她该处之泰然吗?

  而且,他似乎一直随侍在侧,他看起来很紧张,不像单纯的朋友会有的反应。他做的已经超出常理太多,这样下去,或许不会是好事,起码,杨医师不会太高兴吧?

  「晏江,晏江,有没有问题?」听不到动静,他在门外叫唤了。

  「好了,好了。」她急忙冲了水,等他进来。

  他照样将她抱回床上,一切安置妥当后,他语重心长道:「妳再忍个两个月吧,如果真为孩子着想,就规矩一点,别再乱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是她最关心的。

  「观察一个星期后再说。怎么?又迫不及待要下床了?」他的眼神精光四射,意在防范她的轻举妄动。

  「不是的,我的稿不能拖,这次是合译稿,就等我一个人了,出版社催了好几次。」她解释着,他很能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常犯错的学生。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妳还是以身体为重,在医院随时都有人照料,别再想工作的事。妳……缺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是信用问题。」她小小声道。

  他没说什么,看了一下表。「我得走了,下午有场会议得参加,晚上我再来看妳,休息吧。」

  她乖乖躺好,看了眼他的背影,想到什么,大声叫住他:「黎医师!」

  他立刻止步,定回来。「怎么?」

  她再度坐正,幽幽凝视,缓缓开口:「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以医师而言,你为我做的太多,以朋友而言,我能回报你的有限,我……受之有愧,我能做的,就是不增添你的烦扰,所以,其实你不必特意来看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她委婉地、小心翼翼地拒绝他过多的关注。

  他不动声色地听完,镜片后的情绪看不出起伏,走近她,食指拂过她柔软的颊,低抑着嗓声道:「妳能为我做的事情不多,但都很重要。第一件,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病人能安然无恙是医生共有的期望。第二,我喜欢看妳跳舞,那让我快乐。快乐,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对我们这些精神常处于备战状态的医生而言更是,别看轻妳自己。」

  她眼底濡湿,下定决心接受了这番避重就轻的表白。

  她想,也许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这么多理由才能相处。也许,她是个真正的幸运儿,在每一个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上天都会派贵人来守护她,像表姑婆、乔淇,像--黎醒波。

  第六章

  就剩最后一个章节了,她苦思着精确的用词。

  翻译最大的麻烦就是要清晰易懂,还要切中原意,其实颇为绑手绑脚。如果她想象力丰富一点,她宁愿天马行空的自行创作,但是她对人生的要求如此简单,创造出复杂的情节对她而言是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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