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靠一下。」
太阳出来后,玩了一整夜的覃棠终于累了。
她坐在雷仲尧身旁,头无力地靠向他的肩头。
「想睡觉?」他微偏头,看着精神不济的覃棠问。
「嗯。」
「那么,要不要回车上去?」他的车还算宽敞,若要睡觉,在车内会比较舒适。
「不要,这里的空气好新鲜!」
她深吸一口气,赶跑了几只瞌睡虫。「喂,想不到你这位三十岁的老头,疯起来比我还有体力。」
「我只比妳大五岁。」
对于那个不顺耳的「老头」二字,雷仲尧自动略过,当作没听见。
「呵……」好好笑,学商的就是学商的,对数字永远敏锐。
「先生,这年头差一岁就差一个世代,不要装小了。」覃棠很故意的取笑他。
她没说他三十一已经很客气了,要知道,照中国人的算法,年一过,即使生日未到,年龄还是得往上添一岁。
「承蒙提醒,谢谢了。」
雷仲尧无奈的说,他承认,要耍嘴皮子,他肯定耍不过她。
「不过,雷仲尧,你跳舞的样子,很有看头耶!」
昨夜在PUB,她算是开了眼界,还以为这位仁兄只会跳那种风度翩翩的国际标准舞,没想到,他那修长的四肢,竟能随着电子音乐跳出连DJ另眼相看的活泼舞步。
「小朋友,我和妳二哥他们在外头混时,妳还在吸奶嘴吧。」
「乱讲--那时候……」
她回忆了一下,才说:「我小五,不吃奶嘴已经很久了。」
覃棠记得,他、二哥和日远哥玩得最疯的年代,是他们高中、她小学时;后来,他们出国念书,相处的机会相对变少,也就不知道这几个男人在国外无法无天到何种地步了。
「是啊,已经很久了……」
他左手横过胸膛,碰碰她的发,「小女孩如今都长大了。」
有些许的感慨,因为,轻狂年少的伙伴,如今少了一个。
深邃的瞳眸从身旁的俏女孩移至前方的大海,旭日初升,海水蓝蓝,乍看之下,雷仲尧的眼,竟映着淡淡的蓝。
「喂!」覃棠仰着脸,望着静默不语的他。
「怎么了?」
「我想回家了。」她起身,手伸向他,「司机大人,上工吧。」
雷仲尧对她纵容一笑,应道:「好。」
他也站起来,方才的落寞,已然消失。
然后,覃棠吆喝着朋友,准备集合回台北。
「雷仲尧?」
搭他们便车的两个朋友,已先行入座,雷仲尧站在车体右前侧,正要为覃棠开车门。
「有东西忘在海滩吗?」
她迟迟不上车,让他以为她掉了东西。
覃棠对他摇摇头。「你--应该不是惦记悲伤往事,性格因而扭曲变黑暗的那种人吧?」
刚刚雷仲尧看着海的表情,令她想起十二月的那个夜晚。
她的性子虽不如死党方泉菲那般纤细聪敏,但方才聊到他年少时的往事时,他眼中那抹闪现的落寞,却被她收进眼底了。
「棠……」
「够了喔!」
覃棠伸出手,顽皮地在他脸上胡乱抹扭一把,「和本小姐出来玩,不可以出现刚刚那种表情!」
说完,她朝他粲然一笑,不给他机会回话,便弯身上车。
她懂……雷仲尧愕然地望着她,她却把车门合上,掩去他惊讶的眼神……
疾驶于滨海公路上的车子里,坐了三名因疲累而沉睡的娇客,但他在意的,却只有身旁这一位。
那一夜之后,覃棠甜美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时间;那一次深谈之后,覃棠甜美的身影,仍是占据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时间……
他虽答应过她不再提轻狂的那一夜。
但,那不表示他不能做些别的……
大年初一,是他固定上覃家拜年的日子。往年,他皆按照礼节和习惯,先去向覃爸、覃妈拜年,然后再去找好友覃毅叙旧;至于棠,他通常是离开前、或在餐桌上,才将红包送给她。像昨天那样,一踏进覃家,便迫不急待上楼进她房间寻人的经验,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
是因为愧疚,才这样吗?
不,擦枪走火的那一夜,经过时间的沉淀后,有一些别于「愧疚」的感觉悄悄产生。对覃棠,以往那种兄妹般的情谊,已经变质;那一夜之后,他对她有一种陌生的情愫渐生……
在美国那些年,他忙于念书、工作,不是没谈过感情,但那几段恋情不是没时间维系,便是实在对女方没感觉而结束彼此的关系;回台湾后,他也认识不少女性,无奈除了忙于工作这个原因外,那些漂亮的淑女们,仍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然,这一回对棠涌生的感觉,竟是如此强烈!
心动了吗?
你--应该不是惦记悲伤往事,性格因而扭曲变黑暗的那种人吧?
她方才的话,蓦然涌上心头……性格扭曲……呵,他的棠啊,对他的观察如此一针见血,叫他如何能不心动……
雷仲尧分心驾驶,微偏头,偷瞥身旁的覃棠一眼,然后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麻烦啊,久不谈感情,没想到一动心的对象竟然是一向视为「妹妹」的棠!
糟糕的是,他这位「妹妹」对他--打死没有其它的想法。
怎么办?右手松开方向盘,他握住覃棠搁在腿上的手。
她说一是一的个性雷仲尧很清楚。
他没忘记上回在办公室时,覃棠强调他们俩仅仅属于兄妹间的「喜欢」,不涉及男女间的情感。她不爱,若强迫她接受,只会惹得她厌恶心烦,纵使是老交情的朋友,唉,尤其是老交情的朋友!
相识二十几年,太清楚她好恶分明的脾性--她若不想要,死缠着她,只会将她推得更远,甚至,还可能被列入不欢迎名单,拒绝往来……
没关系,他最近已经丢出了不少公事……
意思是--他有的是时间追求她。
不试,永远没有机会掳获佳人顽固的心。
长指轻扣住陷入好眠的「妹妹」,那张好看的嘴微勾,笑得有些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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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雷仲尧最近出现的频率高得不正常。
何况,覃棠可是慧黠灵动,不是反应迟钝的那一类人。
三月下旬,冷冬已去,天渐回暖。从过年到现在,她和雷仲尧吃饭、看电影、踏青、出席宴会、夜游的次数,多得连伸出十只手指头、十只脚指头也数不完。
太奇怪、也太过份了!
每次,不是声称顺道就是路过,要不然就是什么多了张票、或者临时被女伴放鸽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理由通通有,害她有限的假日,几乎都浪费在雷大仁兄身上。
真是太过份了!
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后,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约会了,雷仲尧再这样霸占她的假日,叫她如何有时间、有机会去谈恋爱?
「不行,下次一定要拒绝他!」覃棠愈想愈不对劲,也愈想愈生气。
「怎么了?」
陈见达和宁小桃被她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便开口问她。
「没有,」覃棠望着这一对在过年后即正式成为情侣的同事,答道:「只是临时想到一件事。」
「喔……」
情侣俩有默契的敷衍了一声,然后,继续呈现不理人的态度。
陈见达半专心地开车,宁小桃的头则依偎在男友肩头上,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妨碍驾驶开车,有违安全的行径。
「喂,你们这对爱情鸟很冷漠,一点都不关心同事耶!」覃棠提出抗议。他们这一对,恋爱前互相唾弃、嫌到不行;恋爱后却卿卿我我像对连体婴,前后差别之大,简直到了令人恶心的地步。
「棠棠,我们没有一起出游过,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宁小桃的意思是--我们俩谈恋爱的时间都不够了,岂有分神关心旁人的道理。
而且,同事几个月,他们已经将覃棠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洒脱个性摸得七分熟,因此,这对情侣一致认为刚刚那一句只是小姐她无病呻吟,随口喊喊的无聊话。
「咦,你们想把握的,不是做好这个案子吗?」
「呃--也有啊。」
爱情鸟之一--陈见达开口解释,不过听起来颇没说服力。
「是喔。」
覃棠慵懒地靠着椅背,无所谓地说:「好吧,随便你们,反正这一回我是跟班的角色,只负责玩,不负责动脑筋。」
年初,那个甜橙上市暨「橙乡冬季香旅」的案子做得漂亮,案主极为满意,于是介绍了另一桩生意给「凯芝」。
他们这一回南下到高雄宝来,便是为这桩生意而来。
客户是温泉度假山庄的老板。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了解兼勘察度假山庄的环境与特色,以便替大老板规画如何促销温泉、增加来客的造势活动。
案子原本由小桃和见达负责,但覃棠上回记者会的表现太过突出,所以大老板指定她也得出现,因此,这回到高雄山区的温泉度假山庄之行,从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