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接收到风巽「和蔼可亲」的视线,头皮悚然发麻,全身冷汗直流,匆忙跳上车,载着同伴全速逃逸。
风巽撇眼看向那三个花花绿绿、躲在巷口转角偷看的不良少年,也朝他们礼貌微笑。少年一看风巽知道他们在旁边,立刻倒抽一大口凉气,三人争先恐后跳上一台摩托车,逃之夭夭。
有这么恐怖吗?
风巽的朗眉轻轻一挑,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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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诊所的三楼房间,娃娃乖乖坐在床沿,让风巽替她在跌倒时擦破皮的手心及膝盖消毒上药。
仔细处理完白嫩膝盖上最后一处伤口,他以指腹轻缓抚过OK绷,细心确认是否已经贴牢。
「好了。」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风巽,抬头朝她抿唇微笑。
「谢谢……」小脸悄悄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红。
她一直知道他的笑容很好看,但每一回看到,一颗心还是会忍不住小鹿乱撞。
「不客气。」他站直颀长身躯,整理手边适用于人类的医药箱。
娃娃偷觑他的侧脸,端详那刚毅却又温柔的俊朗线条。
尤其是他的手,明明蕴含着那么强大野蛮的力量,替她擦药时却又是那么的轻柔、一点都没有弄痛她。她的手心和膝盖,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他指尖透过OK绷的温度。
她发现,光是与他之间如此简单的肌肤接触,就能让她双颊晕红、心儿怦怦乱跳,还有那天他抱着全裸的她、两人的唇瓣相贴,简直让她害羞得几乎就地蒸发;可是,这些对他似乎根本没有影响……
怅然若失的黯然,像针,扎在娃娃心口,涩涩的,痛痛的。
「可以谈谈妳逃婚的原因了吗?」风巽与她并肩而坐,语气温醇问。
她呆了下,蓦然想起逃婚当天,风巽也看见追来的人拥有私枪,娃娃脸色霎时忧黯不定,心乱如麻。
只要是正常老百姓都会忌惮的,她并不意外他也许迫切想知道来历不明的她,究竟和那些人有什么关联,因而今天才会遭到绑架。
说实在,她不想隐瞒风巽、也不想欺骗他,但是她如果托出自己的秘密,他会怎么看她?
「娃娃,我希望妳说出来,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风巽鼓励道。
「你帮不了我的……」
「妳不说,怎么确定我帮不了?」
「如果……我没有你认为的可爱,也不是个好女孩,你会……讨厌我吗?」她低垂着颈项,自我逃避,不敢看向他的眼。
「不会,妳是个好女孩。」
她转头怔望他。
「真的?」
「不骗妳。」他温和一笑,黑眸里有着诚恳的笑意。
面对这么一个善良的好男人,娃娃被他温柔的神情所感动了,心中的天秤因为不确定而不停摆荡的失序状况,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也鼓起勇气──
「你听过『恶狼帮』吗?」
风巽诚实点头。就算之前没注意过,借助东方的调查,也让他有所认知了。
「恶狼帮」是个在地方上集结了一些地痞混混的帮派,没干过什么违法勾当,规模或运作都跟真正的黑道差远了,不过带头老大倒是因为做人海派、讲义气,在东海岸小有名声。
娃娃柳眉紧蹙,道出自己的秘密:「我爸就是『恶狼帮』的老大,沈雄。」
她父亲年轻时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生平最崇拜人物的就是黑道份子,凭着不怕死的骁勇与蛮力,后来也渐渐在地方上混出一点名堂。
她出生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可是却一点也没遗传到父亲的强势作风,反而胆小懦弱得连抗议都不敢提,平时说话声也都会被别人淹没。
母亲早逝,因此凡事都由父亲替她决定,从小到大,她惯于做个没有声音、没有主见的女儿,依循着父亲替她安排的道路,一路「安安稳稳」从国小、国中、高中、读到大学毕业。
「毕业后,我爸不希望我出去抛头露面找工作,安排我嫁进地方上势力最大的『猛虎帮』伍家。他说,这全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要我听话出嫁,当个享清福的黑帮夫人,于是就有了那一天的婚礼。
那天早上起床,我呆坐在床上,望着床边衣架上那袭专为我量身定作的白纱,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即将穿着白纱步入结婚礼堂、接受众人称羡祝福的兴奋与快乐。伍家信奉耶稣基督,选择白天在教堂接受神父见证这桩婚姻,我爸则是爱热闹的传统乡下人,晚上要在堂口办流水席、请黑猫歌舞团表演助兴……」
说着说着,娃娃清秀的眉头部郁结得几乎打不开了。
她不想对天主说谎,说自己会深爱一个她根本不想嫁的男人一生一世,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呀,不想就这么嫁作人妇。
她不想在敬酒永远敬不完的流水席内,穿着笨重的礼服穿梭,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任大家品头论足。
她不想看吵吵闹闹的清凉歌舞秀。
她更不想一辈子都脱离不了黑道、跟黑道有所牵扯,问题是,她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是流氓女儿的事实!
当时,她都快被内心的惶恐与矛盾给逼疯……
「所以,妳逃婚了。」风巽可以理解。
「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伍……伍……」
「伍桧潜。」风巽接口。
「对,就是他。我看过他一次,他长得好凶好狠、又壮又魁,比黑熊还恐怖,我连看到他都会害怕得发抖,根本无法想象嫁给他之后的日子……」光想,娃娃脆弱得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哽咽续道:「刚才那些人是来抓我回去的,我爸和伍家一定也知道我躲在这里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嫁人,怎么办……
见她恐慌得掉泪,风巽心头一揪,伸出手替她拭泪。
「妳有没有试着和妳父亲沟通,妳不想嫁入伍家的苦衷?」
「没有用的……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帮派的事,从来没空听我说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娃娃的泪,落得更凶了。「况且,他既然答应了婚事,就不会出尔反尔,对方又是东岸势力最大的帮派……你知道黑道份子有多可恶吗?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讨厌他们──」
说话声陡地停顿,娃娃心头一凉。
天啊,她满脑子只想着不嫁那个男人,却没想到她的冲动也许会带给父亲和风巽不少麻烦!风巽或许也明白个中危机,因为她感觉他的手微微一僵,离开了她的脸……
他疏远的举止,彷佛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娃娃脆弱的心头重重刨了个缺口,伤口一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呜呜,你根本帮不了我!你也怕我!像从小到大认识的同学们一样讨厌我、害怕我!呜呜呜……」她难过地用双手捂住小脸,情绪崩溃,泣不成声。
「娃娃,我不怕妳,也不讨厌妳。」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骗人!」颓丧的哭嗓从指缝间逸出来,听起来让人心疼极了。「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对我客客气气,可是还是没有人愿意真正当我的朋友呀……」呜呜呜。
「我没有骗妳。」他重申。
「你有!如果你不怕我,你愿意娶我吗?你敢警告伍家人说:『娃娃是我的妻子,不准你们来抢。』吗?」
「我娶妳。」
娃娃闻言一怔,缓缓抬头,带着诧异的眼光看他,悬挂在眼角的泪珠因讶异而忘了该滚下来完成它的任务。
「你说……什么?」
「我愿意娶妳为妻。」漆黑的俊眸里,倒映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氤氲水眸。他注视着那张茫然小脸,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
他愿意?风巽愿意娶她?
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漫上心窝,娃娃的粉唇不由自主往上弯出喜悦的弧度,头顶彷佛有众多美丽的烟火,在夜空中迸射出令人赞叹的图案──
慢着慢着,他他他……居然愿意娶地?
他不介意她是流氓的女儿,不怕惹祸上身吗?!
「妳愿意嫁给我吗?」风巽反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烁着以往似乎总是刻意隐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炯熠光亮。「不过,在妳回答之前,有个关于我的秘密,我希望妳能知道。」他摘下眼镜,放在床上。
他的秘密?
「待会,无论妳看到什么都别害怕,我不会伤害妳。」他补充道。
失去了镜片遮掩的黑眸,看起来更加深邃、慑人,娃娃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语意,只能一头雾水地等待他下一个动作。
什么秘密?他该不会也掏出配枪,说他是警政署的高官或某个独立于编制外的警务小组成员,谅黑道份子也不敢来跟他抢老婆吧?
当她还在胡思乱想,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风巽的俊颜在一瞬间幻化成尖耳长吻的兽脸,细密的黑色兽毛布满他的肌肤,修长的四肢兽化成着地的四条腿,手脚上拥有足以在木头上刮出深刻刮痕的锐利尖爪。